第307章 想和你……好好的!(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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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百四十四章

    檀木的香氣在整個大雄寶殿裏彌漫著,青晨推著坐在輪椅上的白祁進了殿。大悲寺的主持很早就接到他們要來的消息,此刻親自上前恭迎他們兩人。

    青晨和白祁雙手合十,對著主持輕輕一躬身,主持雙手合十,輕撚著一串佛珠對兩人說道,“知道兩位貴客今天要來寺裏,老衲今日便帶著寺裏的沙彌誦經念佛,為二位故去的親人祈福。”

    主持話一說完,青晨順著主持的目光看過去,就看到大雄寶殿佛龕供佛的神靈前點著一盞長明燈。

    長明燈幽幽,似是寄托了生者對故去之人無限的思念。

    青晨又是恭敬的向主持雙手合十,然後便輕移蓮步,走到那盞長明燈下,焚香下跪為她故去的娘親祈福。

    白祁看著虔誠的跪在長明燈前,壓下喉嚨裏的咳意,一雙冰冷的眸瞳裏閃爍著蕭索孤寂。

    他黑睫輕輕抖動,仰頭看向供佛在佛龕裏的佛像。

    天地神明,日月昭昭,若是真的有來生,他希望……來世能和她續上一段緣分。

    青晨為蘇綰焚香後,又在殿中跟著主持頌了幾個時辰的經,直到天黑之際,她才和大悲寺的主持做完所有的祈福儀式。

    夜色漆黑,大悲寺的沙彌已經點起了燭燈。整個大悲寺在燭燈的烘照下,亮如白晝。青晨推著輪椅帶白祁去了大悲寺後院,那裏據說有一顆千年的榕樹。

    等青晨他們來到榕樹前,便看到榕樹的枝椏上掛滿了紅色的綢帶。紅色綢帶上寫著各式各樣的心願,是來大悲寺祈福的香客拋上去的。

    風兒一吹,滿樹的紅色綢帶就隨風輕舞起來,其形看著頗為壯觀。

    青晨將寫好她願望的紅色綢帶往枝椏上一拋,下一刻枝椏上就掛住了她拋出去的那條紅色綢帶。

    她回頭看白祁,“師父,你要不要也寫個願望,我幫你拋出去?”她問。

    白祁仰著頭,渴慕的目光看著被風吹了一樹的紅色綢帶,最後卻是半闔著眼皮輕聲道,“不用了……”

    青晨現在是一切都盡量順著他,他說不用了,她便也沒有再勉強他。兩人也沒有再逗留,很快的就回到廂房裏。

    青晨給白祁針灸後又親眼看著他把藥湯喝下,這之後她才起身從白祁的屋裏離開。

    這一夜,一個負責看守寺中燭火的小沙彌在路過寺院後麵的那棵千年榕樹時,卻見到樹下有一身穿月牙色長袍坐在輪椅上的男子正試圖將他手裏攥著的紅色綢帶拋到榕樹的枝椏上。

    但幾次三番,他卻都沒有成功的將他手裏的紅色綢帶拋出。小沙彌認出他就是被主持奉為貴客的需要整個寺廟院的和尚恭迎的那位香客。

    小沙彌提著手上的燈籠,恭敬的走到那人麵前,小心翼翼道,“這位貴客,要不讓小僧為您把您手上的紅色綢帶拋到枝頭上吧?”

    白祁借著燭光看清了小沙彌的臉,他冰冷的眸瞳裏閃爍過疏離,涼薄的嘴唇輕抿,搖著頭道,“不用了。”

    說著他再一次的伸手將剛從地上撿起的那條紅色綢帶拋向枝頭。這一回,紅色綢帶一端帶著的小鉤子勾到了枝頭。他的祈福綢帶終於掛到了枝頭上。

    白祁唇角有極淡的笑容輕揚,雙手輕搖著輪椅往他自己住的院子方向而去。小沙彌目送他離開後,提著手中的燈籠就要去別處巡邏,卻在此時,一道黑影從樹上的枝頭落下。他定睛一看,竟是枝頭上掛著的紅色綢帶落下了一條。

    他彎腰撿起地上的綢帶,再抬頭望了望被風吹得滿樹飄拂的紅色綢帶,眉頭輕輕一皺。

    他發現,被他撿起的那條紅色綢帶正是剛才那個貴客拋到樹上的那一條。

    借著燈籠的光芒,他低頭看了看手裏攥著的紅色綢帶,紅色綢帶上寫著“聘她為妻”四個字。

    貴客雖然不在,小沙彌也不敢怠慢。伸手又是將手裏的紅色綢帶一拋,卻連拋了好幾下,死活都沒有把紅色的綢帶拋上樹。幾次三番後,小沙彌有些喪氣,恰好這時廟裏的更聲響了,小沙彌不敢怠慢,隻得拿走那紅色的綢一起去大雄寶殿的正殿巡查。

    白祁的身體不適宜在廟裏多呆,青晨第二天就讓人把她還有白祁送回宮中。這些時日,青晨雖然****都在想辦法治好白祁的病,可白祁身上這病是日積月累造成的虛耗,他的脈象一****的衰絕下去。

    某夜,青晨把自己困在煉藥房裏,研讀醫書,希翼著可以找到救治白祁的方法。但半夜裏,寂靜的煉藥房就被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打破了寧靜。

    一個小太監滿頭是汗,慌忙的跑了進來,對著青晨就是驚恐的說道,“公主殿下,不好了,太上皇那邊……吐血……好像快要撐不住了……”

    青晨一聽,一顆心驟然一繃緊,提著裙擺就衝衝的跑出煉藥房。

    夜風像淩厲的刀子似的刮著青晨的臉頰,青晨一路上,一顆心浮浮沉沉。等跑到白祁的寢殿時,她就看到殿門口跪了黑壓壓的一群晉國的官員。

    青晨鼻子一酸,心像是被什麽猛撞了一下,猛吸了口氣後便抬步徑直的跑進白祁的寢殿裏。

    寢殿裏蕭鈞霆此刻已經跪在白祁寢榻前,哭得泣不成聲。

    有幾個宮人看到青晨跑了進來,便苦著一張臉要上來將白祁的情況向她稟報。她卻是被蕭鈞霆的哭聲給震得心一顫,白著一張臉直接撥開人群衝向了寢榻前的白祁。

    白祁一張臉慘白如白紙,病怏怏的靠在床榻上。一看到青晨,他那雙空洞無光的眼神這才好似被注入了一點的神采。

    “師父……都怪我,我跟你學了醫術,可卻什麽忙都幫不上。”青晨自責的說著,鼻子一酸,眼眶也跟著一紅。

    白祁沒有一絲血色的唇瓣輕抖了抖,很努力的終於對青晨擠出了一抹的笑容,“沒關係……我這病我自己都治不好,哪能怪你……”

    白祁清冷的眸子裏有淡淡的寵溺彌漫開。他伸出他的手,青晨連忙伸手握住他的手,白祁眯著眼笑了笑,那笑容清透純淨,像是滿樹的白玉蘭一夜之間驟然綻放。

    “呦呦,其實這樣挺好的。我在這世上也隻剩下你們兩人了……現在我離開時,我的侄兒和你能都在我身邊……我已經滿足了。”

    他從來都是孤獨的旅者,背負著沉重的包裹在人世間艱難的匍匐而行。

    臨到死,一個蕭鈞霆,一個青晨。

    一個代表著他一直沒有得到的親情,一個是他永遠都不能攀附的愛情。

    蕭鈞霆是他的侄兒,他們才相處一年,他努力的要把他所能給予的親情都給他的這位侄兒,可惜他走得太早了,算起來他其實並沒有真正擁有這份親情。

    而青晨那邊……就更不用說了。

    他一個臨死之人,沒有擁有親情,也不到愛情。他自己心裏這樣想著,都為自己難過。可又能怎麽辦呢?命運注定得不到的東西,他努力了半生,也還是沒有得到。

    “皇叔,我不要你離開我……”在生死離別前,蕭鈞霆這個時候早就沒有了往常那般鎮定從容了。他哭得不能自抑,一直扯著白祁的袖子,一雙眼眸裏掛滿了對白祁的眷念。

    白祁又是溫柔的朝他笑了笑,“以後好好當你的晉國皇帝,皇叔相信你,你一定比皇叔更能當好這個晉國的皇帝。”

    “我不要當皇帝,我隻要皇叔你……”蕭鈞霆搖著頭,任性的扯著嗓子向白祁嚷著。

    白祁無奈,眼睫抖了抖,將眼瞳裏的不舍之情抖去。又抬頭看向青晨,輕聲的囑咐著,“呦呦,鈞兒他年紀還輕,以後還要請你看在我的麵子上多多幫幫他……”

    他這分明是臨終托孤。青晨一直氤氳在眼眶裏的淚水被白祁這話一說,刹那間就洶湧的滾落而出,怎麽控製都控製不住。

    她“嗚咽”一聲也是哭了出來。

    “師父,你放心吧。隻要我能幫上的,我一定會幫你好好照顧他的。”

    得了青晨的這麽一句話,白祁像是了卻了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一般,長長的舒出一口氣。而隨著她的舒氣,他眼瞳裏本來就不多的那點神采,一下子就徹底的灰暗了下去。

    青晨心一緊,“師父,你還有沒有什麽沒有了卻的事情需要我幫你去辦的?”

    白祁的目光一瞬不瞬的緊盯著青晨,這個從她還是豆蔻年華就看著長大的小姑娘,現在眉宇間早就沒有了當初的那般青澀。年華讓她蛻變,現在的她像隻涅槃重生的鳳凰,她有著她翱翔擊博的天空,有著她錦繡的前程。

    可惜,從今天起,他就不能再參與她的人生了。

    被青晨握著的那隻手一用力,他反手握住青晨的手。對她最後的溫柔,就是在生命的最後一刻裏依舊將他對她的那份情愫壓抑下去。

    “呦呦,你自己……”話才說了一半,喉嚨間便有一陣癢意襲來,他猛咳了一陣,卻是依舊沒有壓住那陣咳意,最後越咳越厲害起來,青晨見狀,趕緊就要給他順氣。可她對青晨搖了搖頭後,邊咳著邊繼續說道,“你自己……好好照顧你自己……以後我不能再看著你了……我……我我……”

    他的呼吸猛然變粗,胸口不停的起伏著。青晨心裏一凜,一種不好的預感湧上心頭。也是在下一息的時間裏,青晨感覺到握著她手的那隻手驀然一鬆。

    她太陽穴“突突”一跳,再抬眸看向白祁時,就看到白祁眼睛一闔,整個人轟然倒在進寢榻裏。

    再無了聲息!

    “皇叔!”蕭鈞霆撕心裂肺的哭聲頓時在整個大殿裏回蕩開來。青晨看著白祁,一身劇烈的眩暈感向她襲來,她整個身子木然的往地上一跌,整個人就跌坐在大殿裏,目光怔愣呆滯。

    殿外,鍾聲響起,悲切的鍾聲一聲聲的提醒著整個皇宮裏的人,還是英年的蕭祁帶著他對命運的不甘走到了終點。

    天上,一顆流星拖著耀眼的尾巴從夜幕中悄然劃過……

    生命中有太多的無奈,可對白祁來說,他的生命像是走到盡頭,卻也有可能是生命的重新開始。

    夜幕中。

    從秦國追到晉國的齊梟剛和他衛風他們駕著馬在夜色中馳騁。可宮中傳來的沉悶鍾鼓聲卻是讓兩人齊齊的勒住了馬韁。

    黑漆的夜色裏,齊梟一張臉繃緊,目光遙看向晉宮,臉上神情一下子凝重了起來。(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