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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0不滅不死
    永祐十二年，荊北王爺帶著一家大小回荊北，恰逢大舅哥卓雲天生日，便舉家到納布爾牧原為他慶生。
    走至半路，朱漁想起要買個東西，便繞道去了梅西城。
    馬車停在梅西城那家珠寶店前。朱漁下了馬車，故地重遊，感慨萬千。
    她笑著對連夜道，“就在這，你那時候還隻有這麽點長。”她雙手比劃了一下長度，“你珍珠姐姐背著你，死活不肯鬆手放了我，生怕一不留神我就跑了。”
    連夜已長成了個大小夥子，身形直追他爹爹，沒聽明白，“珍珠姐姐為什麽怕你跑了？”
    朱漁隻是笑，看了王爺一眼，不再回答，徑直走向店中。
    王爺心裏輕輕歎口氣，隻願今後不再發生誤會。這個女人心裏有了疑惑，從來不會直截了當問他，而是動不動就想跑。
    好在跑來跑去，終究回到了他的身邊。他跟著眾人一起進了店，不明白朱漁到底要買什麽，非得到這家買。
    珠寶店仍是琳琅滿目，珠光寶氣，隻是那支男式白玉簪子已不見了。
    朱漁看了好一會兒，才問，“有一種男式白玉簪子，本來是兩支，一支叫不死，一支叫不滅。請問……”
    話沒說完，掌櫃的眼睛亮了，目光掃過去，視線無法從王爺頭上那支簪子上移開，“可算把你們盼來了！我爹臨終前，還一直念叨著，說那簪子必定要在一家才好。不死，不滅，平安，順祥！”
    他說著，便彎腰作了一揖，“請等一下。”他進裏屋取簪子去了，好久不見出來，可見是多麽珍而重之地把這餘下的簪子保管好。
    朱漁肅然，對珠寶世家這種強烈的儀式感生出無限敬意。她看到老板出來時，拿著一個大大的木盒，裏三層外三層，每一層盒子裏都放置了特殊香料，以防蟲防潮。
    比對這儀式感更深厚的敬意，是簪子的價格。過去了這麽些年，玉的行情看漲，又是出自大師之手的作品，價格早不知翻了多少番。
    但老板說了，父親臨終前有交待，無論價格翻漲到什麽地步，無論別人出多少價，隻要能讓兩支簪子聚在一起，仍舊按原價賣出。
    朱漁千謝萬謝，又在五萬價格上加了一千兩，才喜滋滋抱著出門。
    她想了想，還是倒回去，在珠寶店裏挑了不少東西買來送這個那個，照顧老板的生意。
    王爺猜到了，這支“不滅”是要送給卓雲天當生辰賀禮。若是以前，他自然會火冒，但現在嬌妻在側，兒女成雙，也就沒什麽好不樂意。尤其是這些年，跟卓雲天之間書信往來頻繁，兩人無論是在戰略還是計謀上，都十分默契。
    在這世上，他自己家的親人已沒幾個能交心走動，倒是跟這大舅哥感情愈加深厚。
    其實此次為其慶生，可不是順便。王爺算好了日子，放下京都手頭的事，備了禮物專程而來。隻是他素來不愛表現，總做出雲淡風輕的樣兒。
    納布爾牧原得了消息，由霍三帶人到邊境來接，一時好不熱鬧。
    朱漁到了納布爾牧原，就是到了自己的地盤，策馬狂奔，英姿颯爽。
    多娜帶著草原上的姑娘們，采了各種各樣的鮮花放進朱漁的屋子裏，直把漁歌牧場裝扮得美不勝收。
    這裏的孩子們，好些還是朱漁親自接生的呢。一聲聲“保娘”喊得親親熱熱，顯是在之前練習了許多遍，一個個小家夥咧著嘴，缺著牙，笑出了豬叫聲。
    朱漁將京都才有的精致糖果從馬車裏拿出來，挨個分發給孩子們。
    一個瞎了一隻眼的女人，看上去似有三四十歲的樣子，一直拿另一隻眼不斷來瞅，在漁歌牧場外徘徊。
    孩子們都害怕那女人，吱吱嚇得躲到朱漁身後。
    朱漁望過去，起初沒認出來。這麽多年過去了，事又那麽多，誰還記得無關緊要的人？
    她問身邊的多娜，“那是誰啊？”
    多娜答，“是多雲。你忘了？”
    朱漁確實忘了，想不起來，“哪個多雲？”
    多娜為了讓朱漁記起來，不得不提那段不愉快的往事，“她當年想用伏屍毒害我和孩子……”
    朱漁想起來了，“枯鳩？”
    “對！把伏屍毒塗抹在枯鳩的嘴上，結果是您救了我！”多娜說著的時候，還是情不自禁抓住了朱漁的袖子，心有餘悸，“那天多虧朱漁姑娘了！”
    朱漁拍拍她的手背，“都過去了。她現在不來找你麻煩了吧？”
    多娜搖搖頭，“多雲現在挺可憐的，隻有一隻眼睛能看東西，去年才嫁了人。”
    “嫁了也好。”朱漁順嘴問，“男家也是納布爾的嗎？”
    “唉，好什麽呀。男家是個遊牧的，走哪算哪。那男人是個瘸子，家裏也窮，還愛打人。多雲嫁過去後，被打得實在受不住，才懷著身孕跑回娘家。好在烏龍叔家的人都寬容，也不為難她，還留她住在家裏。”
    “哦……”朱漁點點頭，沒什麽興趣打聽一個陌生人的來龍去脈，挽著多娜牽著孩子們道，“走，去看看我給你們帶的禮物。”
    大家正轉身，聽到多雲踮著腳向裏喊話，“朱漁姑娘！朱漁姑娘！”
    多雲被守門的攔著，進不得，隻能在外麵喊起來。
    朱漁腳步頓了一下，卻沒回頭，還是進屋去了。
    多雲撐著腰挺著大肚子，呆呆站在牧場外。
    守門的道，“回去吧，我們朱漁姑娘哪有空招呼你，她跟你又不熟。”
    多雲額前的頭發散落下來，遮住大半張臉，默默回家去了。
    隔了沒幾個時辰，正是吃晚飯的時間，烏龍親自來請朱漁姑娘，說多雲一直念叨，要有朱漁姑娘在才能安心生產。
    朱漁啼笑皆非，“我這麽些年不在牧原上，難道牧原上的女人就不生孩子了？”
    這話不說還好，說起來就讓人色變。這幾年因生孩子死掉的女人不在少數，每當這時，人們就總念叨說，“要是朱漁姑娘和珍珠姑娘在就好了。”
    朱漁見此情景，放下筷子朝王爺微微一笑，“要不，我去看看？”
    王爺本想說“本王陪你”，卻顧及到那是生孩子，實在不方便，隻得囑了珍珠跟著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