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府裏在傳唱一首歌：天是那麽豁亮，地是那麽廣；情是那麽蕩漾，心是那麽浪；歌是那麽悠揚，曲兒是那麽狂；看什麽都痛快，今兒我就是爽……爽爽爽爽爽……

    王爺大人氣大發了，不爽得很。他有一陣不去漁歌別院，以為那邊淒風慘雨難過得緊，結果人家居然還“爽”上了。

    據說這歌兒就是從漁歌別院裏傳出來的，不用問，一定是岩國的破歌，來禍禍西淩國了。

    聽聽那歌詞，什麽叫情是那麽蕩漾，心是那麽浪……這分明是淫詞豔曲！哼，他都沒去漁歌別院，一個大肚子女人蕩漾個什麽名堂，浪個什麽勁兒？

    反了天了！

    連城看著眼前這一堆鶯鶯燕燕，又是紗裙又是長袖，扭腰翹臀，擠眉弄眼，唱個歌兒也是軟綿綿像沒吃飯，不如人家那“爽爽爽爽爽”來得爽。

    杯子一砸，斷眉輕揚，“下去！跳的什麽鬼！”火大透了，“薑環，把這堆人給本王打發了！”

    “王爺……小的訓練了好幾個月呢。”薑環苦哈哈的模樣，“偶爾還是用得上，萬一京裏再來人，咱上哪兒臨時提拎這些個美人去？”

    “那滾遠點，不要礙本王的眼，浪費銀子！”王爺脾氣不好得很。尤其今天特別暴躁，不知道是不是被那“爽”歌給氣到了。

    薑環趕緊打個手勢，讓一眾舞姬消失。再不消失，恐怕就得解散回家了。唉，活兒不好幹喲。這批舞姬，可是他費了好大心血才調教出來，給王爺待客解悶之用。

    王爺想起件事兒來，“薑環，本王不是讓你找些說書先生來給王妃講新話本嗎，怎麽沒動靜了？”

    薑環更加苦巴巴，“找了，也去了……可是，唉，王妃自己講話本就講得最好，哪瞧得上咱們西淩國這邊遠山區的說書先生？她隨便聽先生起個頭，就能猜到話本結局，說書先生們都很沒麵子的。”

    “本王看你也別要麵子了！”連城氣悶，“本王就不信，諾大個荊北城，找不出個說話利索的說書先生，找不出個新鮮好聽點的話本！”

    薑環也不怕得罪王爺，回道，“在小的看來，王妃的眼界早已高出常人許多，咱們覺得稀奇的東西，她一點不稀罕；但她要做的事，咱們卻覺得驚世駭俗。”

    正聊著，福央來報，“回王爺，王妃帶著一眾婢女又去了葡萄園……”

    “吃葡萄？”在葡萄園不吃葡萄還能幹什麽。

    “在……踩葡萄……”福央也不明白王妃到底想搞什麽名堂。

    “嗯？”王爺疑心自己耳朵有問題。悄悄潛了去，躲在果園一角。

    那片果園在荊北王府東隅，有桃林，杏林，桔林等等等等，無邊無際，茂密蔥籠。有的果子已經結過了，有的才剛剛結了青果。

    風吹來，樹葉沙沙響。林裏清涼，一點都不炎熱。

    那葡萄園便是被這些林子包圍著，獨立的一片天地。此時葡萄已熟透，自然散發著特有的香味，把空氣都染得甜了。

    連城常年在外征戰，對錦衣玉食並不依戀。平日裏偶爾嚐幾顆鮮美葡萄，卻從未踏足過此間。

    今天，是第一次。

    第一次知道，風是甜的，空氣也是甜的。

    連城隱在林子裏，聽到葡萄園區那邊傳來一陣陣銀鈴般的笑聲和歌聲。

    耳朵一動，從一眾少女的聲音裏，準確分辨出明安公主特有的音質：魂是那麽脫韁，神是那麽放；情是那麽蕩漾，心是那麽浪；化作一道光芒，閃瞎所有傷……

    他聽得斷斷續續，但那個“蕩漾”和“浪”卻是十分清楚。咬牙切齒，倒是要看看，這女人蕩漾成什麽樣，又浪成什麽樣？

    連城順著小道，隱在林中行走。如偵察敵情般，小心翼翼。他看見無數大木桶，還有無數陶瓷壇，整齊擺放在葡萄園裏。

    碩大的烏紫葡萄一串串，在陽光下晶亮圓潤。

    十幾歲的少女們，第一次撩開拘謹嘻嘻哈哈，跟著王妃哼哼，又蹦又跳。

    她們以為在這園裏，絕無男子出現。剛才王妃已經吩咐過，任何人等不得進園打擾。

    沐浴焚香後，袖子裙擺撩起來，幹淨的少女們在木桶裏狂歡。

    一籮籮的葡萄倒進木桶，每倒一籮，便引來一陣嬉戲尖叫。

    每個木桶裏兩名女子，唱著歌兒使勁用腳踩碎葡萄。

    朱漁大著肚子半叉著腰，跟珍珠一個木桶。兩人抱著又笑又跳，確實“浪”得很有水平。

    連城倒吸一口涼氣。

    他這段時間都沒去漁歌別院，一是怕惹她生氣，對腹中孩兒不好；二是怕自己控製不住，會傷著她。

    自己過著苦巴巴的日子，她倒好，大著肚子還跳成這樣，難道就不怕把孩子跳掉？

    但見朱漁眉開眼笑，大聲吼一嗓子，“姑娘們，蹦起來喲！要不了多久，咱們就有美酒喝啦！”

    姑娘們邊蹦邊齊齊回話：是，王妃吉祥！王妃吉祥！祥祥祥祥祥……

    “哈哈哈……吉祥得很咧！走起！就這個feel倍兒爽……爽爽爽爽爽……”

    朱漁的笑語歡顏，如一道搶眼的閃電，閃瞎了連城的眼。胸口也仿佛受了重擊，他第一次知道“笑”該是什麽樣子。

    是這樣眉眼彎彎，哈哈大笑，露出潔白的牙齒，在陽光下閃閃發光。

    方才明白，明安公主遠不止他曾看過的那些樣子。她的每一麵，都令他驚訝。

    他以為自己基本了解她了，其實不然，差得很遠。

    事實上明安公主很懂分寸，並沒有瞎蹦。她象征性地踩了幾下，就趴在桶沿上笑嘻嘻看別人幹活了。

    她穿著淺粉色的衣裙，長發編了辮子繞在潔白的頸項上。衣飾簡潔，頭上連一支簪子都不用。

    偏是那比婢女更簡單的裝束，驚豔了歲月驚豔了天。

    她是比陽光更燦爛的顏色。如平凡少女般，無憂無慮。

    她的笑似乎也染上了濃烈的香味，香得連城有種控製不住的情愫，想要將那個比陽光更燦爛的女人抱在懷中。

    不是為了傳宗接代，隻是男人單純地需要女人。j3k5bl1gfwhvzeeinsofvcxk59m4qvzjsopcaamffdwzkxd6wxbcyffalk5jumla==

    心，仿佛要破空而出。如那夜一樣，如那個吻一樣，不，比之更盛。身體裏的每滴血液，都好似在為明安公主奔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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