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第五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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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景陽一聽感覺事情非同小可, 跟著容辭站起身來,容辭還待對他說什麽, 蘇景陽忙揮手:“你快去吧去吧, 正事要緊,別管我了。”
容辭握住他的手緊了緊,這才轉身大步離開。這一走, 過了兩天才回來。
容辭不在的兩天,蘇景陽特地登高眺望了一番, 發現巫群山那淡紫色的霧氣好像稀薄了一些,不由皺眉。
說實在的, 蘇景陽雖然能理解巫群山的存在,但卻一直不太明白它那所謂的能量是什麽玄妙的物質,從何而來, 又是怎麽起的作用。可它的的確確的就這樣神奇的存在著, 還關係著容城的興衰。
容辭之前每次都是看情況會上山一趟,去保持這座山的穩定。
蘇景陽忍不住想, 難道這次是因為外出時間太長了,所以才出了岔子嗎?
誰知容辭回來後, 聽他這樣問卻否定了, “不是,巫群山每隔大約二十幾年會有一次大的波動,這次比我預料中的提前了些。”
蘇景陽好奇的問:“這個波動是好是壞?”
“可能好, 可能壞, 也可能不好不壞。”容辭又說的直白了點, “這之後山上的能量變多變少或者維持不變,都是看造化了,不過之前……起碼四次有三次是減少。”
蘇景陽難得的在他的語氣裏捕捉上了一絲的憂慮,便安慰他道:“說不定,你這就是第四次呢?”
“嗯,或許吧。”
蘇景陽側身躺在他懷裏,回過頭去看他,“我怎麽覺得,你這個城主比皇帝還不好當。”
容辭嘴角彎起一絲弧度,低眸跟他對視,“你這是心疼了?”
蘇景陽當做沒聽見,將頭給轉回去想起什麽又道:“對了,你不在的這兩天,我聽人說茹夫人又在各處長籲短歎,說你這個兒子自從當城主以來總是各種不祥的征兆什麽的,明裏暗裏的貶低你,你說她這個女人到底安什麽心啊,按照你們說的就算你不是城主了,容瑕也沒這個能力當吧……那她為什麽這麽堅持?她是想害死自己的孩子嗎?”
按理說不該啊,蘇景陽覺得茹夫人還是挺寶貝容瑕的。
“她這個人,大腦簡單,大概是相信了什麽謠傳,被蒙蔽了雙眼。”容辭頓了頓,又道:“容瑕倒是都比她頭腦清晰些。”
這點蘇景陽也很讚同,容瑕那個孩子雖然性格有點陰沉暴躁,但是卻對容辭非常依戀和尊敬,看起來並沒有被茹夫人洗腦成功。
“也不知道怎麽,我總覺得她知道我肚子裏的孩子不是你的,女人的直覺真是可怕。”
蘇景陽嘀咕完了這句,感覺容辭抱緊他些。蘇景陽被他摟得不舒服了,動了動肩頭讓他鬆開些,容辭立馬依言放鬆了些。
沉默片刻,容辭突然試探著問:“景陽……如果有人瞞你很重要的事情,你會怎麽樣?”
“很重要的事情?那要看,瞞著我的是誰了,如果是阿離的話,他肯定有苦衷,如果是你的話……”蘇景陽語氣突然就變得陰森起來:“先錘爆你的狗頭再說!”
容辭:“……睡吧,不早了。”
蘇景陽後知後覺的嘶了一聲,“一般說有人怎麽樣,其實就是本人怎麽樣。是不是你?你有事瞞著我?”
容辭將蘇景陽正欲轉過來的頭給扒拉回去,不容置疑的道:“你剛才不就說困了嗎?快睡吧。”
結果半個時辰後,蘇景陽還沒睡。
他喉嚨裏動了動,又吞了幾口口水,再也忍不住幽幽的道:“容辭,我突然好想喝粥。”
容辭剛有點睡意,立馬睜開眼睛,“餓了?我讓人給你準備,想吃什麽粥?甜的還是鹹的?”
卻聽蘇景陽開口道:“我想吃,鎮上施的粥,那種一大鍋煮的白粥,好想吃……”
“……”
蘇景陽覺得自己有點神經,因為他居然想了一晚上的粥想的睡不著覺!腦海裏都是剛來這個世界時借陵離的碗喝的那碗粥,雖然其實他那時候根本就是直接往胃裏麵倒的,並沒有品出什麽滋味來,可是他就想抓心撓肺的想吃,別的鍋煮的都不行,就想那口鍋煮出來的。
想想想,想到心裏心慌撩亂!想到一刻都不能多等,第二天起床後就拉著容辭要出城。
結果出來到了鎮上卻發現,時辰太早了,人家的粥棚還沒擺出來,蘇景陽心裏一陣莫名的失落,“算了,我們待會兒再來吧。”
容辭見他耷拉著腦袋,蔫呼呼的,不由嘖了聲,轉頭吩咐身後雲奇幾句話,然後先帶著蘇景陽去吃點別的東西墊墊肚子。
誰知好巧不巧的,竟然在街上碰上了梁路。
“喲,你們這是……”梁路仍舊是一身錦衣富貴,手中搖著折扇,英俊瀟灑,他先是打量大肚子的蘇景陽,又看了看容辭,頓時了然於胸,眉眼含笑的道:“恭喜二位了。”
容辭摟上蘇景陽的腰,微微頷首,“多謝。”
蘇景陽也很久沒見過梁路了,約著他一起吃早飯,梁路卻是引路將他們帶到了林記小館的原來的地方。
蘇景陽望著眼前修整一新的兩層小樓,登時有幾分神思恍惚。當時林記小館被燒了得到了賠償以後,這塊地就掛靠給了梁路,讓他幫忙低價出售,結果不多久就有人買下,而且價格也沒有壓特別低,蘇景陽也沒怎麽來看過了,他根本沒想到,這裏現在也開了個飯館,而且招牌還是梁記。
蘇景陽跟容辭隨他進去,一邊驚疑不定的問梁路:“梁少爺,當初這裏是你買下的?”
梁路轉過臉來衝著他笑笑,引著他們找了位置坐下,“可不是?見你們飯館生意做的好,我也眼饞的很,正好借一借你們的東風。”
梁路的小廝卻在他們後麵實在忍不住的嘀咕了一句,“當初低價賣出去,燒了之後又巴巴的給買回來,少爺你可真……”
梁路狠狠剜他一眼,他忙閉了嘴。
可是蘇景陽卻已經聽見了,他登時滿臉不敢相信,這座樓原本就是梁路的嗎?!容辭見他震驚的模樣,抿抿唇,沒出聲。
梁路讓人上了一大桌招待他們吃,蘇景陽心裏始終過意不去,以茶代酒敬梁路,發自內心的感謝:“梁公子,多謝你一直以來的照拂。”
想當初剛來這鎮上,如果不是梁路一直幫忙的話,他恐怕還有得苦頭吃。如此一番感激,無比的真摯。
“哪裏哪裏,你就別跟我客氣了。”梁路喝了口茶,目光在蘇景陽跟容辭之間來回看了一圈,搖著扇子笑道:“哦對了,不知二位有沒有興趣參加我的婚宴?”
蘇景陽訝然了片刻,笑起來,“你要成親了?什麽時候?”
梁路笑嗬嗬道:“你們趕著好時機,就在五日後。”
容辭跟蘇景陽同時舉杯,跟他道恭喜,然後應了過幾天就來參加他的婚宴。
這天,容辭讓雲奇去施粥那戶人家裏說明緣由,人家特別熱心的提前給蘇景陽特地熬了一大碗粥,還用食盒裝好了,雲奇默默的留下了三百兩銀票當做資助,等裏麵的人發現銀票手足無措拿著這麽一筆巨款出來追人的時候,卻發現早已經不見了人影。
蘇景陽雖然吃過早飯了,可還是將端來的一大碗粥給喝了個幹淨,容辭趁機湊過去嚐了點,細細品位一番發覺也沒什麽很特別的,可蘇景陽卻一臉滿足了,眯著眼睛心中很熨帖的樣子。
蘇景陽隱約鄙視現在自己,有點神經,還想一出是一出,這大概也是孕期的變化。
可是等他參加完梁路的婚宴回來,他才發現自己之前的孕吐、胎動、心跳快、起夜、發神經什麽的都根本不值一提。
後來回想,那對他來說,真的是一段壓抑到痛不欲生的日子。
他毫無預兆的就開始背痛,坐著還稍微好些,可一躺下去就感覺那個痛點瞬間蔓延到全背,每根神經都仿佛被啃噬著,碾壓著,痛到撕心裂肺,痛到胃裏狂湧,好幾次都吐了。
可李因卻對此束手無策,隻說是他哪裏被壓迫到了才引起的,孩子生了之後就會好了。但是離孩子生下還有至少兩個月。
蘇景陽真的從沒想過自己會有害怕睡覺的時候,一到了晚上,根本不敢躺下,一躺下就覺得整個人都要疼得抽搐,他甚至看見床都不想靠近,每天就被容辭摟著靠在他懷裏睡。可他還是睡不著,睜著眼睛數著時間等著夜晚離去。
他有時候就死死盯著光線昏暗的床頭,就感覺那裏有個怪物,會張開血盆大口將他給吞噬進去。
他一直休息不好,到最後連坐著都開始背痛了,蘇景陽隻覺得心口籠罩著一團黑影,揮不散,褪不去,漸漸地他覺得自己變得有些神經兮兮了,有時候看見尖銳的東西,之前還害怕過的他突然就會產生一種極其強烈的衝動,他想用這種東西將自己的肚子給劃開,將裏麵的孩子給掏出來,這樣他就不用受這種折磨了!
可是過後卻又被自己這種念頭嚇得臉色發白。
蘇景陽開始察覺容辭對他說話越來越柔和,每天晚上他睜大眼睛不肯睡的時候,也會整夜整夜的陪著他不睡,親親他,安慰他,跟他零零碎碎的講一些自己小時候的事情,或者聽聞的奇事,有時候還會低聲在他耳邊跟他說對不起。
寢殿裏那些隻要帶些尖銳的東西全部都收走了,每天都有侍從時時盯著他,陵離每次帶著阿軒來看他陪他,都會顯得有些小心翼翼的,緊張兮兮的,容華也常來看他,逗他開心。
被他們這樣對待,蘇景陽卻越發的心煩心慌,好像大家都在極力的印證他有些不正常了。
就這樣渾渾噩噩艱難的一個月過去了,原本是個明朗而活潑的人,卻由於這段時間都是累到極致了才能睡上一會兒,整個人憔悴的不像樣子,臉頰瘦了一圈,雙眼無神,眼下青黑,也隻有肚子在長大,仿佛要將肚皮給撐破了。
蘇景陽有時候成天一句話都不說,眼裏布滿了陰霾,之前壓在心底的那些負麵能量全部爆發了,自己到底是做了什麽,為什麽會遭遇這些?!
他本該朝九晚五,坐在辦公室裏上上班,周末出去休閑一下,到了年紀再找個合意的人談談戀愛。
可是,他現在卻懷著兩個父不明的孩子,被折磨的不像人樣!!
這一切都是為什麽?!
就因為他說了一句話而已。
蘇景陽鬱鬱的站在窗戶邊發呆的時候,他甚至有些體會了陸淺當時為什麽會跳樓了,因為想死真的就是突然間的一個念頭,很簡單很簡單就產生了。隻是有的人扛過去,有的抗不過去罷了。
這天晚上,蘇景陽好不容靠在容辭的懷裏睡了約莫一個時辰,醒來時發現容辭神情有些發怔的想事情,居然沒睡。
蘇景陽抬起手摸摸他的臉,嗓音幾分氣虛,勸他道:“你躺下睡吧,我自己坐一會就成。”
這一個月來,也隻有躺在容辭懷裏的時候他才感覺到自己不那麽孤單淒苦,他甚至有些迷戀這個溫暖的懷抱,可蘇景陽知道他這段時間也很勞累了,想讓他歇息一會兒,容辭卻沒答應,繼續將他摟著,輕聲歎息,“我不能代替你疼,陪著你還是能做到的。”
蘇景陽身體難受之極,蹙著眉閉上眼,隻覺得再多說一個字都費力,也就不再勸他了。
迷糊間,仿佛又聽見容辭說了句對不起,他在對不起什麽,蘇景陽頭腦昏昏漲漲的也沒有任何精力去思考了。
蘇景陽到了第二天遊魂似的在房間裏慢騰騰的挪了一會兒步子,才發現容辭留在桌上的字條,說要上巫群山一趟,會讓陵離來陪他一起睡。
可是容辭這一去,五天了都沒回來。
蘇景陽想起容辭之前說過的話,開始心神不寧,二十年的一波動,不會真的出什麽大問題吧。
陵離之前從容華那裏了解了一點情況,安慰蘇景陽說這次情況特殊,可能會久些。
可是他的話說完不到一個時辰,突然感覺一陣猛烈的天搖地晃,陵離還有旁邊侍從幾乎是第一時間全部上前來扶住了身子搖搖晃晃的蘇景陽,不過五息的功夫,那地震就停歇了。
蘇景陽派人去巫群山打探消息的人還沒回來,此時又是詭異的地震,他隻覺得眼皮子直跳,心頭那種不好的預感越來越強烈。
蘇景陽沒想到最後來通知消息的反而是容瑕,他急匆匆跑來,眼淚落了滿臉,他扯著蘇景陽的袖子哭到:“守山的巫師長老們都七竅流血暈過去了,哥哥還在山上生死不明,你快去救哥哥啊!快去啊!!!”
蘇景陽隻覺得腦子一陣轟然作響,他來不及多想什麽,立馬命令雲奇,讓他去準備馬車,雲奇極害怕他出事,不敢同意,“夫人,城主說過無論如何,你都不能去那……”
蘇景陽滿眸冷冽的睨他一眼,“我不說第三遍,快去!!”
雲奇心一顫,沉默了片刻,轉身去讓人準備了。
陵離心急如焚,要跟蘇景陽一起去,卻被蘇景陽攔下了,那裏情況不明,蘇景陽怕他去有危險。
“阿離你在家呆著,我們很快就回來了。”
“——景陽!!!”陵離眼睜睜的看著馬車漸漸遠去,雙手抱了抱頭,隻感覺呼吸困難,表情無比崩潰。他都八個多月了,再加上身體一直不適,怎麽還能受得了長時間的顛簸!陵離僵立了一會兒,猛然間想到什麽,轉身就朝李因的住處跑去。
通向巫群山有小路,但是因為太過顛簸,雲奇還是選擇了走大路,難免會多費些時間。
等到巫群山山腳下時,蘇景陽下了馬車就掙開了雲奇的手,忙邁著步子往前,可是他四下環顧,卻根本沒有發現容華跟巫師大人還有其他長老的身影。也不知是不是被帶走療傷去了。
半晌,蘇景陽聽到雲奇在身後焦急的喊他,聲音好像越來越遠,他這才有些反應過來什麽,回過頭去,卻發現雲奇還有其他幾個護衛不知什麽時候都落後了十幾步遠了,站在一塊有巨大紅印標誌的石碑旁,不再前行。
蘇景陽正奇怪他們為什麽都躲得遠遠地,急得滿頭大汗的雲奇見他終於回頭了,忙喊道:“夫人,你快回來!!你就算能進去,也沒辦法爬上山的,太危險了!快回來吧!”
蘇景陽臉色蒼白呆在那,寬大的衣袖被風吹得獵獵作響,他剛才腦袋一片空白,一心想去找到容辭,所以到了之後就不管不顧的往前衝,可是雲奇說的對,他現在走路都難,怎麽爬上山去找人。
況且,雲奇之前還說過,這山如果不是容氏的嫡親血脈,根本都上不去。
可是,他隻能在山下幹等嗎?
蘇景陽隻覺得腹部一陣猛烈的抽痛,他難受的躬了躬背,艱難的對雲奇道:“雲奇,你過來扶一下我……我走不動了”
雲奇狠狠愣了一下,急道:“對不起夫人,我,我實在過不去,你站的那裏已經是巫群山禁地了,你懷著城主的骨血不會有事,可我們非容氏嫡親血脈強闖進去,輕則七竅流血,重則會五髒焚毀的。我們功力淺,過去就隻能……”
蘇景陽身體陡然僵住,隻覺得腦袋裏像是響起了一道驚雷,轟然炸開了,他臉色慘白的踉蹌了一步,滿臉不敢置信的看了眼自己所處的位置,半晌了才望向雲奇,唇顫了顫,聲音抖得不成樣子:“你剛才說……我現在,已經站在禁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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