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第六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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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景陽從知道老皇帝駕崩以後, 就開始擔心陵離。雖然當初陵離來容城的時候,並沒有明確的表明自己的態度,但是他隱隱察覺陵離是不太願意跟皇宮沾染上關係的。
他是這樣認為, 所以當他從容辭那裏知道陵離的意願是想帶著阿軒一起進宮的時候,整個人呆了許久都沒反應過來。
蘇景陽還是有點不敢相信, 忙不迭的問容辭:“阿離親口說的?”
容辭點點頭道:“容華聽到消息後去跟他談過,他自己說的。”容辭沉吟片刻, 又對蘇景陽道:“你也可以等他來了, 親自問問看。”
容辭其實也有點摸不透陵離的想法。他跟容華是很清楚陵離剛來容城時做過的的事情, 當時陵離的態度十分清醒決絕,如果真的想進宮,他為何要多此一舉?現在臨時變卦不說, 看起來還很堅定。
倒像是,有什麽原因令他非這麽做不可。
這個原因容華問不出來, 蘇景陽定然可以的。
如果連蘇景陽都問不出來, 那麽, 這個世界上恐怕就不會有人知道陵離為什麽要這樣做了。
容辭私心是希望陵離留在這裏的, 陵離想留的他也一定會幫忙。他知道蘇景陽跟陵離感情特別, 兩人如果分開, 蘇景陽定然會傷心難過。
容辭讓蘇景陽問清楚, 蘇景陽自然也是這麽想的。等到了下午,陵離過來時, 蘇景陽一陣風似的就飆到門口, 迫不及待的將他拉進來, 關上了門,滿眼急切的望著他張口就問:“阿離,我聽容辭說……”
陵離輕輕一笑,表情看起來很平和,“你都知道了。”
蘇景陽點頭,又待開口,屋內響起孩子的歡快啊——嗚聲,動靜不容小覷,陵離便循聲朝裏麵走,“是阿昱在叫呢?”
蘇景陽跟上去道:“除了他還有誰,天天在那吊嗓子。”
“阿昱像你,性子活潑。”陵離走到小床邊坐下,目色溫柔的看著兩個孩子。
大煩在蹬腿練嗓子,時不時叫喚兩聲,小煩在睡著,也不知是不是巧合,小煩的小拳頭剛好抵在自己的耳邊,像是在嫌棄哥哥吵。
陵離忍不住笑了聲,伸手去摸了摸大煩亂動的腳丫子,輕輕歎息過後,語氣有些遺憾的對蘇景陽道:“我都沒怎麽抱過這兩個小家夥,早知道,剛出生時就多抱抱了。”
蘇景陽一聽他說這種話,心裏就有點沒著沒落的,心緒一陣紛亂,坐到陵離身邊,扳過他的肩膀,讓他看著自己,
蘇景陽滿臉鄭重:“阿離,你老實告訴我,你是真的自願想進宮嗎?你如果不想回去,容辭肯定有辦法幫你的,你……”
陵離很快接話,麵色沒有絲毫的掙紮之色:“是自願的。”
蘇景陽凝視他片刻,想起自己前天喝醉酒撒酒瘋,內心克製不住的忐忑不安,他一邊仔細端詳著陵離麵上的神情,一邊小心翼翼的試探:“阿離,我醉酒的那天是不是對你說……”
“景陽,你不用太憂心了。其實,這件事,我考慮很久了。”陵離反手握住蘇景陽的手腕,不著痕跡打斷他的話,望住他眼神一如既往充滿溫柔的力量,“我當時沒有告訴你,殿下他對我許了太子正妃之位。”
蘇景陽十分詫異,他的確不知道這事兒,正妃之位?明湛看起來也不像是喜歡拿話哄別人的人,他如果這麽說,那麽定然是真的有這個心。
陵離接著說下去,“他能如此看重我,我怎能不動心?但同時也有些顧慮,畢竟我沒什麽身份……可是後來一想,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我有這麽好的機會,為什麽不為自己還有阿軒拚一拚呢?阿軒現在跟正常孩子無異了,他也很想留在他父親身邊,殿下也對我有感情,就算以後他當了皇帝,應該也會遵守承諾,在後宮給我留有一席之地,不會薄待我們父子的。”
蘇景陽目不轉睛的盯著陵離,心裏有些亂,總覺得這些話從陵離口中聽到,哪裏不太對勁,卻又實在找不出什麽破綻。
“阿離,這真的是你內心的想法?你千萬要跟我實話實說!別瞞著我什麽。”
“沒有瞞你,這就是我內心的想法。”陵離見蘇景陽還是不太相信的樣子,斂了斂眸,無聲輕歎,“我說過,景陽,不要把我想得太單純太美好,我也不是那麽的與世無爭……一方天地呆久了,就想去更大更廣闊的地方看看,我也會向往那種人上人的生活。”
蘇景陽心口滯澀了許久,“可是阿離,要想在皇宮裏生存,並不是那麽簡單的,你真的考慮好了?”
陵離道:“當然,在容城的這些日子我一直都在深思熟慮,我也也不是小孩子了,知道皇宮是個怎樣的地方……可是,最後還是做了這個決定。”
陵離說著說著眼眶泛紅了,將蘇景陽的手扯下來緊緊握住,他嘴唇顫著,表情看上去極難受,仿佛剛才的平靜都是偽裝出來的,聲音也突然哽咽的厲害,“就是舍不得你,舍不得……快要分開了,才察覺我們相處的日子竟然這麽短暫。景陽,你以後……以後不管在哪兒,就算……就算是回家了,也不能忘記我,好不好?你答應我。”
“說什麽傻話呢,我當然不會忘記你。”蘇景陽一想到即將到來的離別,心裏也難過之極,他眼眶潮濕,輕聲對陵離道:“就算不在一起,我們也可以互相牽掛的,怎麽會忘記呢?阿離也不會忘了我的,是吧?”
陵離用力的點頭,已經滿麵淚痕,說不出話來了。
蘇景陽強忍著淚意,用手蹭了蹭他濕漉漉的眼角,柔聲道:“再說了,太子才剛要登基,肯定還有一堆事,等安排好還有段時日呢。我們不會這麽快就分開的。而且,就算你去晉城了,我以後有機會的話……也能去看你啊。”
機會……陵離勉強的彎了彎嘴角,又點點頭,對蘇景陽輕輕道了聲:“好。”
這天陵離陪蘇景陽呆了許久,似乎都在珍惜著什麽,說的話也格外的多。
傍晚時陵離才起身離開,蘇景陽因為那句被打斷沒問完的話心裏頭始終有個結,他左想右想,還是追上去抓住剛走到寢殿外的陵離,問了句:“阿離,我喝醉的那天……真的沒對你說什麽嗎?”
陵離微微睜大了眼睛,似乎在回憶,他道:“說……大概就嚷嚷了幾句想回家。”
蘇景陽登時頭皮一緊,趕緊追問:“然後呢?!”
陵離將他緊張的樣子收入眼底,語氣平常的道:“然後?然後你就一直哭,哭到容辭回來。”
蘇景陽注視著陵離靜默良久,沒說話,陵離回望住他,眼神看起來有些費解,“景陽你怎麽了?你在我麵前酒醉哭一場而已,為何如此在意?你到底怕說什麽丟人的話?”
蘇景陽撓撓頭,笑了,“沒事,我就問問。”
陵離道:“那我就回去了,還要督促阿軒讀書,明天我再過來。”
蘇景陽說:“好。”鬆開他的手。
陵離這才朝著外麵走去,轉身的刹那,麵上的淺淡的笑意幾乎是瞬間支離破碎,他加快了步伐,不敢在這裏多停留,微微斂著眸子,遮住眼底再也克製不住的翻湧不休的思緒,匆匆的離開了。
*
果然,在晚上讓大煩小煩自己躺在床上乖乖入睡隻是一個妄想的美夢。
蘇景陽這天夜裏又抱著孩子在床邊走來走去的哄,腿都快走斷了,才把兩個小祖宗都給哄睡著了,蘇景陽精疲力竭的躺到在床上,洗澡的力氣都沒有了,但是不洗洗身上的汗,又不舒服。
思想做鬥爭了好一會兒,最後還是不想起身的念頭贏了,他繼續挺屍不動,想就這樣躺到天荒地老。
最後是容辭將水端到床邊,給他擦臉擦身擦手,親自伺候他。
蘇景陽困倦的眨巴眼睛盯著正在仔仔細細給他擦手的容辭,不由回想起自己做的那個夢,心想還好雖然兩個孩子都不讓容辭沾手,但他一直在盡力的分擔,睡覺的前還常會給他按按腿,按按肩膀,可以說很體貼了。
如果真的像夢裏那樣沒良心,屁事不做,還一堆冷言冷語在那瞎逼逼,蘇景陽暴躁之下真的會提刀剁人!
容辭給蘇景陽擦完手指,黑眸瞥他兩下,眼神微微閃動一下,突然俯下身在他的唇上狠狠親了親,鼻子抵住他的,低聲審問道:“你剛才的眼神裏,有殺氣。說,在想什麽壞點子?”
他說話的氣息拂到蘇景陽的唇上,癢癢的,蘇景陽忍不住偏開頭短促的笑了聲,將他的臉給推走。
容辭卻捉住他的手,低頭又吻了他一會兒才放開。
蘇景陽看著容辭脫掉外衫,發現他又將那塊貔貅玉佩取下後擱置在了枕頭邊上,實在忍不住哼了聲:“一塊破玉佩,天天戴著。”
容辭躺在他身邊才道:“這是你送給我的,當然天天戴著,戴上一輩子,不然呢?”
蘇景陽聞言不由嗬了一聲:“當初明明嫌棄的要死,現在淨會撿好聽的說。”
容辭勾起嘴角道:“你就愛聽好聽的,說兩句哄哄你。“
“……拜拜。”
蘇景陽背過身去,容辭立馬伸手來抱他,他想到什麽,還是轉身回抱住了容辭,將頭埋進他懷裏。
容辭摸摸他的頭發,柔聲道:“安心睡吧,孩子我會聽著動靜的。搞不定的我再叫你。”
蘇景陽含糊的嗯了聲,等估摸著時間容辭應該睡了,他才重新緩緩地睜開眼睛,眸中俱是抹不掉的沉思。
今天陵離離開後,蘇景陽就一直在想,如果陵離跟太子殿下真的是係統說的主角,如果他們兩人接下去真的如同原劇情在一起了,但是其中沒有他促成的因素的話,那麽他還能一下收集到九成的能量嗎?
係統一號沒出來,他也無處可詢問。可是他猜測,多半是可以的。畢竟主角如果在一起了圓滿了,那麽就是這個世界最大的意義。
假如真的能收集到,再將剩下的進度條給湊滿,他就真的能擺脫狗係統,回家了。
回家。
魔障一般縈繞在他心間這麽久,如此簡單卻又深刻的兩個字,竟然快要實現了麽?
蘇景陽想象著這個可能,一時間竟然有些恍惚不敢相信,也沒有想象中的那般激動的想要跳起來。
回家了,就不會有容辭,不會有孩子,不會有阿離阿軒還有容華了。
他可以恢複到正常的生活,每天上班下班打遊戲,不用受到係統的桎梏,不用再為感情糾結,也不用天天要死要活的照顧孩子睡眠嚴重不足了。
這樣的生活,才該是真正屬於他的。
他緩緩抬起眼眸來,剛好能看見容辭的下顎還有嘴角的弧度,他下意識裏抬起手想去碰一碰,可是心口突然就是一窒,手在空氣中頓住了。
離開以後,那個世界裏,不會有這個讓他習慣,又有些依戀的溫暖懷抱了。
不會再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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