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省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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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謂省賽, 分成初賽和預賽。

    江溪此次要參加的, 就是省內初賽。

    由z省統一出卷, 各地都有相應考點, 全省三千多名學生一同參加考試, 取前三百名進入預賽——而這前三百名, 就是省一等獎了。

    省一等獎有高考加分政策, 而二、三等獎除了一張資格證, 其他什麽都沒有。

    這三百名看著多, 分配到各個市、再到各個學校, 就明顯僧多粥少了。

    申市作為一個地方不大、財政也不顯的中不溜縣級市, 頭上還有個地級市——宜市壓著, 這次的考點就設在宜市的旬陽中學內。

    如果說申市一中作為市重點, 在申市能稱王稱霸,到旬陽中學這個老大哥麵前,也得趴下認小弟。

    ——畢竟前者是市重點, 後者是省重點。不論是教學設備,還是師資力量,申市一中都差了人家一截, 隻有被吊打的份。

    申市與宜市說近不近, 說遠不遠, 可從毛葛鎮過去,路況好也得花上一個小時。

    為了不影響學生第二天良好的應試狀態, 申市一中“大手筆”地包了輛大巴, 將所有學生提前一天拉到了旬陽中旬附近的……

    一家小賓館。

    小賓館左臨一棟居民樓, 右靠一家小超市,館前的廣場連停輛巴士都夠嗆,三層的紅瓦建築,牆麵灰蒙蒙的,有積年的舊感。

    小賓館隔兩條街過去就是旬陽中學。

    遠遠看著,雖遠點、破點……矮點,勝在交通方便。

    李詩意興奮地拉著江溪,指著東邊有國旗高高升起的地方:

    “小溪,一會我們先去旬陽探探點!”

    透過車窗,旬陽中學高高的鍾樓撞入眼簾,白色四方柱形塔身,塔尖掛著一個熒光綠的大表盤,時鍾正好走到正午十二點,一聲沉重的“咚”聲,聲音傳出老遠。

    “老師肯定會帶隊去。”

    江溪想也不想就答,李詩意高興地左搖右晃,對於市一中的學生來說,華大、榮大是朝聖之所、向往之地,旬陽中學,那就是高中業界的行業標杆了。

    那邊袁鐵頭和幾個帶隊老師開始招呼學生下車。

    秦晉義人高腿長,直起身探手就將三人的行禮從置物架上拿了下來。

    江溪一個小行李箱,李詩意一個拎包帶,秦晉義自己就一個書包。

    有個孔武有力的男閨蜜,還是十分方便的。

    江溪與李詩意手牽著手走在最前邊,說笑談天,留下秦白兔任勞任怨地拖著三人行禮,甘之如飴。

    “溪溪,你的箱子好好看啊。”

    “哪裏……好看?”

    “多好看啊,你看,粉嫩嫩的,又小巧又可愛,在宏圖一樓買的吧?”李詩意豔羨地摸著箱子皮,跟摸黃金似的:

    “我上回在宏圖看見,你這樣的最少也要□□百,我媽沒舍得……你爸媽可真疼你。”

    看上起英姿勃發的李詩意,很神奇的擁有一顆萌噠噠的少女心,喜歡一切粉嫩的東西,包括……江溪。

    江溪眨了眨眼,沒說話。

    這粉色行李箱麵還貼著幾個可愛的長耳兔絨布貼——

    她還能記起臨行前,老頭兒矮著身幫她收拾衣服、護膚品和書本的樣兒,手長腳長老大一個男人,非得貼上個布貼,執拗地說鄰居家小孩有,他家溪溪也得有。

    “……疼吧。”

    江溪無奈地歎了口氣。

    自打家裏有了點閑錢,老頭兒就可著勁造。那一腔無處安放的慈父心,半點不帶打折地往江溪身上灌溉。

    江父極其熱衷於將江溪打扮成童話故事裏的粉嫩小公主,喜歡買一切毛絨絨粉嘟嘟的東西,江溪房間整個兒就是粉色的海洋。

    江溪曾經提出過抗議,偏老頭兒還會賣慘,睜著咕嚕大的眼睛裝可憐:“……溪溪不喜歡爸爸了,對不對?”

    不對不對不對。

    為了表示自己“還是喜歡爸爸”的,江溪隻得無奈又窩心地“屈從”了。

    “……等我這次比賽拿了獎金,也去買這個。”

    李詩意在那大放厥詞,好像獎杯就是囊中物,秦晉義轉過頭柔和地看她:“到時候我給你買。”

    猝不及防一把狗糧,塞得江溪默默地撇開了頭。

    ***************

    一行人進了賓館,領隊辦好所有人的入住登記,領好房卡,就開始分配房間。

    江溪和李詩意自然是要一間的,秦晉義和他同班的一個人分一間,其餘的也是同科考試相熟的分一間,其餘的隨老師安排。

    江溪被分到了二樓。

    她拿著房卡,袁鐵頭拍了拍手:

    “同學們,一會上去放好你們的行李,一刻後大廳集合,老師帶你們出去吃香的喝辣的。”

    “噢耶~~!”

    學生們撒歡似的拎著行李往上跑,江溪沒繼續讓秦晉義勞累,自己拿了過來,和李詩意一道進了房間。

    標準雙人間,房間內濃重的消毒水味與老房積年的塵氣兒交雜,隻有一扇小窗透氣。李詩意“哇”地一聲丟開拎包,將自個兒攤在了大床上。

    “自由!自由!”

    離開父母的感覺讓這丫頭跟放飛了一樣。

    江溪沒搭理她。

    她去開窗透氣,一邊將行李箱打開,將外套掛好,李詩意“哇”了一聲:“溪溪啊,你這用的……可都是高級貨。”

    她看著sk2神仙水一套,表示自己嫉妒得眼紅,箱子裏還堆滿了陳皮、風油精、感冒藥零零碎碎的一堆東西。

    “我爸弄的。”

    江溪無奈。

    她將東西規整好,行李箱豎在門後,確定錢包、手機帶了,拔出門卡:“走,吃飯去。”

    李詩意跟了上去。

    當一幫學生歡歡喜喜地跟在老師身後,穿街走巷來到“蘭州拉麵”四字招牌前,瞬間傻眼了:

    “老師,不是說吃香的,喝辣的嗎?這也太摳了吧?”

    袁鐵頭招呼人進去,幾十個人拚拚湊湊,硬是在裏邊擠下了,他將香油、辣醬以及酸醋往桌上一擺,無恥得很坦然:

    “這不是在吃香的,喝辣的嘛?!”

    學生們大呼上當,可就算是蘭州拉麵,一幫人也吃出了豪華大餐的感覺。等吃完飯,各科老師果然帶著學生們分別去了不同的考場踩點。

    奧數占便宜,就在旬陽中學,明天一早九點開考,曆時兩個小時。

    旬陽中學管得嚴,袁鐵頭出示了教師證明,等門衛請示了教導主任,才開門放行。

    正是周五下午,學校還沒放假。

    一行少男少女嘰嘰喳喳,新奇地走在旬陽中學的林蔭道上,校舍簇新,連道路都比一中筆直寬闊,林蔭道旁的操場一個有申市一中的兩個大,許多身著旬陽校服的學生們來來回回跑動。

    他們抬頭看了一眼,似乎對這幫來校察看的學生並不感稀奇,習以為常了地又繼續做自己的事去了。

    江溪收回視線。

    一行人踩完點,又溜溜達達地回了賓館,大部分人都安安分分地回房看書,臨陣磨槍,不亮也光,偏偏江溪不看。

    “溪溪美人,你真不看?”

    李詩意抬頭看江溪一會兒燒水,一會兒摸魚,就是不看書,詫異地問。

    “沒帶書。”

    江溪極為光棍。

    “……那我的借你?”

    李詩意從書包裏抽了一本真題集,江溪直接給推了回去,拒絕:“說不看就不看。”

    “嘿,小妞兒,心理素質可以啊。”

    李詩意真心實意地讚歎了聲,要不是胸有成竹,誰都會忍不住拿本書握在手裏找點安全感的。好像多看一會,多刷點題,心裏就安心了。

    江溪拿出手機玩貪吃蛇。

    李詩意看了一局,什麽也沒說,自己趴桌上刷題去了。

    兩人安靜地共處一室,誰也沒耽誤誰。

    第二天起時,江溪看到了李詩意眼下老大的一個圈,小麥色皮膚上那圈青色像被人用畫筆畫上去似的,十分搞笑。

    李詩意打了個哈欠:

    “我認床,昨晚夢見自己做了一晚上的線性代數,真是要了老命,一會去超市買罐紅牛頂上。”

    江溪不聲不響地倒了杯水遞給她:“喝點水,說不定能清醒點。”

    水裏滴了一滴解憂露。

    江溪一共兌了三滴,自己起來服了一滴,給李詩意一滴,順帶還滴了一滴在礦泉水瓶裏,打算一會給秦晉義遞上。

    【宿主現在可真是財大氣粗。】

    小鉛語氣發酸,陰陽怪氣,雖然隻有三百人氣值,但它還是肉疼。

    【……】

    江溪不要臉地回:【沒辦法,愛我的人太多,人氣值用不完。】

    小鉛語塞,它發現最近宿主越發活潑了:【調皮。】

    “……溪溪,你這是腦白金吧?腦袋一下子清楚了!”

    李詩意晃蕩晃蕩腦袋。

    江溪推著她進衛生間:“可快著點吧,擦把臉,更清醒清醒。”

    等擦完臉,沒心沒肺的李同學立馬就忘了這茬,兩人收拾好考試要用的東西,與同學們匯合,吃了早飯,直接去考場。

    省初要比市內選拔賽更嚴格。

    除了準考證、答題筆外,監考老師還會拿著一個測試器在身上刷,排除一切用高科技作弊的可能性。

    就這一會兒,進門的盤子上已經盛了不少東西,電子表、環表、手機等等,還有個小姑娘,因為臉跟證件照不太一樣,被監考老師懷疑是代考,最後還是由帶隊老師拿出證明,才讓過了的。

    江溪一路安安分分地排著隊,努力讓自己忽視周圍時不時掃來的視線。

    李詩意跟她一個考場,戳了戳她背:“哎,溪溪,他們好像認出你來了?”

    果然,場外排隊的學生裏,一部分人對著她竊竊私語,另一部分人拿出手機對著她可勁地拍。

    仔細辨認,還能隱約聽到“三千水”幾個字:

    “真的是她哎,她市賽能過,看來肚裏還是有點兒墨水的。”

    “拍照拍照,我要傳到網上,”

    “……”

    李詩意與有榮焉:“溪溪啊,看來你是紅了。”

    江溪苦笑,原來高中生看直播的……不少啊。

    其實是她誤會了。

    正因為她出身申市,才會在宜市引起比較高的討論度,在高中的普及率才高了不少。換成別的省,恐怕頂多就是覺得這姑娘漂亮的人多一些。

    監考老師發現這一情況,得,有些人都不用驗了幹脆,有一個算一個地將手機收到了盤裏:“考完再來拿!孩子家家的,追什麽星!”

    說完,瞪了江溪一眼——顯然也是認識江溪的。

    江溪悻悻地摸了摸鼻子。

    輪到她了。

    她發現本來就嚴格的流程在她身上執行得更嚴格了……

    等考試時,這感覺就越發明顯。

    三個監考老師時不時地到身邊溜達一圈,視線堪比x光,幾乎能將人洞穿。

    其實老師也驚訝。

    他們原本對江溪的印象並不好。

    一個學生的主職應該是學習,這個江溪跑去做直播做得風生水起,在高中生裏簡直帶了個壞頭,攪和得人心渙散:孩子們向往這樣的自由,覺得這樣與眾不同。

    他們以為,帶起這個頭的江溪,她本身也應該是狂妄的,輕浮的,可看到本人,卻完全不一樣。

    這個少女,自始至終很安靜,與想象中不同,她早早地褪去了未成年的浮躁,眉目間透著成人的沉穩,似乎對未來,有清晰的規劃。

    惡感去了,好奇心就起來了。

    江溪檢查一遍確定無誤後,幹脆提前三十分鍾交了卷。

    這時的旬陽高中很安靜。

    考生們都悶頭奮筆疾書,校園內沒什麽人,本校的學生放假,隻有各參賽隊伍的帶隊老師三三兩兩地站一塊,有一搭沒一搭地聊天。

    袁鐵頭蹲在樹下,一抬頭就看見了江溪。

    他沒什麽表情時,臉就看著有點凶,招手:

    “提前交卷?小丫頭膽肥啊,題目都做出來了?”

    奧數題有多難,在場的老師心裏都有數,這是檢驗天分的一個分水嶺,許多學生勤勤懇懇刷了幾年題,可能還比不上一個有天分的孩子看上幾個月的書。

    而天才有幾個?

    大部分還是勤勤懇懇努力往前衝的人才。

    這些人才能在規定時間內做完就算了不起,這小姑娘居然提前半個小時交卷,鐵定沒門。有人勸袁鐵頭:“較什麽真啊,孩子要是做不出來那也沒辦法的事。”

    “……是啊,兩眼一抹黑地傻坐在教室裏,也沒見得比提前交卷好了多少。”

    袁鐵頭站起來,眼瞪得跟銅鈴一般,示意江溪自己回。

    少女桃花眼微微彎起,如春日溪邊最柔軟的一縷清波,蓬鬆的毛領子圍攏著,顯得那張臉又小又乖:“……我做完了的,還檢查了一遍。”

    其他學校的老師沒怎麽信。

    不過袁鐵頭顯然信了。

    那張繃緊的臉立刻扯得跟彌勒佛似的:“有把握?”

    “恩!”

    江溪點頭。

    旁邊人就看著這一老一少蹲著吹牛皮,樂了。

    “鐵頭啊,你這得意門生姓甚名誰啊?”

    袁鐵頭當過多少年老師,就領過多少回隊,周圍都是熟麵孔,調侃了起來。

    “你們可豎起耳朵聽好了啊,我們市一中的江溪,是要幹大事業的。江是大江東去的江,臨空鹿飲溪的溪。”

    袁鐵頭的放話,沒幾個放心上。

    牛誰不會吹?

    通常情況下,漂亮女孩受到的誘惑多,腦子聰明,可專注度不夠,在數學競賽這塊,大部分都走不了太遠。

    江溪笑而不語。

    她看得出大部分人不信歸不信、調侃歸調侃,多數還是善意的。

    嘮嗑了半個小時,考試鈴終於響了。

    比賽結束。

    一群學生或昂首挺胸或蔫頭耷腦地出來,李詩意是用衝的,跑到袁鐵頭麵前才刹住腳步:

    “老師!”

    秦晉義麵色看不出考得好還是壞。

    申市一中的人三三兩兩地出來了,袁鐵頭沒多問,也沒多說,領著學生們去真正吃了頓大餐,自掏腰包時,牙齒都是緊的。

    “付錢!”

    “一共一千八。”

    袁鐵頭咬牙付了錢,沒等其他科目的考生考完,就直接領著奧數班學生乘大巴回來了。

    有人問:“其他人怎麽辦?”

    袁鐵頭心情還沒從一千八緩過來,沒好氣道:“這車一會送完我們還得返回,怎麽,一天半假期,你們還不開心?”

    “開心!”

    異口同聲。

    讓袁鐵頭破費,更開心。

    初賽開始前,進入選拔賽名額的尖子生白天上課,晚上由老師開小灶,每晚回家將近十點,精神早就緊繃到極點,現在回家隻想好好大睡一場。

    至於競賽成績——

    那就隻有聽天由命了。

    江溪當然沒睡,她有解憂露這種東西在,隨時都能保持精神百倍。

    等她回了家,發現父母都不在,桌上留了張紙條:“溪溪,爸媽去鄉下了,冰箱裏有煮好的飯菜,自己惹著吃。”

    江母的字歪歪扭扭,不太好看。

    江溪笑了笑,將書包放下,直接打的去了老家。

    江母的廠子,現在已經不止老家那一點地方了,江大伯要搬家,她幹脆將大伯家買了下來,錢不多,十來萬不到,兩家就隔著一道圍牆,找工人將隔著的那道圍牆拆了,整個兒打通,一樓除承重牆外全部拆了,打通成一個大間,二樓則辟開一個廠長辦公室,一個財務室,還有一個最大的客服接待室。

    兩間房子連起來重新砌了道兩米多高的圍牆,由門衛守著。

    門衛是村裏的老人,姓孫,一見江溪下車,笑得跟菊花似的:“溪溪回來啦?考得怎麽樣?”

    都是鄉裏鄉親的,有些消息還是共通的。

    “還可以。”江溪點了點頭,“孫師傅,我爸媽在哪兒呢?”

    “你爸媽出去了。”孫師傅樂嗬嗬地道:“估摸著也快回來了,你上去等。”

    江溪“哎”了一聲,先去一樓看了看。

    滿滿當當百來個大缸將房間塞滿了一大半,江母做事很仔細,整個房間被隔成了四個區域,按照口味區分,每個大缸單獨貼標,注明醃製時間、口味、出壇時間、誰人負責,驗收合格的另外放到旁邊。

    一切看上去都井井有條,製菜的長期雇工們個個帶著口罩、一次性手套和一次性的罩子嚴格按照衛生標準執行。

    江溪滿意地上了樓。

    等人走了,那幫人才呼了口氣,麵麵相覷道:

    “我滴個乖乖!咱老板娘看著都沒她閨女氣勢足,也不知道為什麽,每回老板娘閨女來,我都有點發怵。”

    “可不是,才……高中吧?我一對著那雙眼珠子,就愣是張不開嘴。”

    他們不知道,看著天真幼嫩的江溪,實際上,是殺過人的。

    客服訓練有素,財務出去了。

    江溪在辦公室等了好一會,才等到父姍姍來遲的父母。

    兩個從來沒紅過臉的似乎吵了一架,進來時彼此麵色都不大好看,等看到江溪,神情才舒緩了下來。

    “溪溪啊,你怎麽現在回來了?”

    江父臉上訕訕的,江溪看著江母發紅的眼睛,狐疑地問:“爸媽,你們……吵架了?”

    這簡直是天方夜譚。

    老太太跟老頭子那可不是一般的感情好,要論模範夫妻,他們倆可是能拿國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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