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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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妹妹?
——什麽鬼。
韓琛擦著頭發丟下了手機, 懶散地坐到沙發上, 按開遙控,電視屏幕晃了一圈, 又回到原點。
b市的地方台正放著一部典型婆媳劇,丈夫被媳婦指著鼻子罵了一路,眼看快要成為一條風幹的鹹魚。
韓琛丟了遙控器:窩囊。
江溪眼皮子快耷拉下去時,屏幕又亮了。
韓先生:“什麽新妹妹?”
江溪迷迷糊糊地看了眼時間。
十一點。
“哥哥啊, 大晚上你都不睡覺的嘛?”
隔著屏幕,韓琛都能感覺到對方濃濃的哀怨之情。
這是他第一次感受到江溪如此有起伏的情緒, 韓琛隻覺得心髒好像被貓爪子撓了一道, 又酥又癢又……新奇。
“……睡不著, 在想新妹妹。”
——想沈悅?
原諒江溪的腦子一瞬間開洋船開出了十萬八千裏,等半天才拐回來:“你是說……你跟沈悅有情況?!”
一大盆狗血淋漓地澆下來, 江溪丁點睡意不剩, 睜著眼看床頂。
“沈悅?什麽鬼?”
“你新妹妹啊。”
“哦,不認識。”
語氣冷漠, 如同在說路人甲。
這就奇怪了……
按照沈悅的口氣, 實在不像說假話, 何況吹這麽個一戳就破的牛皮也實在沒必要, 那麽……問題究竟出在哪兒?
“你不認識她?”
“恩, 不認識。”
電光火石間,韓琛突然想起大年夜險些追著自己出門的小姑娘, 期期艾艾、畏畏縮縮, 眼神不清不正, 看著不太讓人舒服。
哦,是她啊。
“不熟。不過……去年我爸趕時髦來了段華麗的黃昏戀,應該是那時候帶進門的。”
他連個“妹”字都懶得說,不過是個尋常路人甲。
聽口氣像是鬧得不太愉快,江溪大約知道韓琛的一些過去,頓時歉意上湧:“對不住。”
韓琛反倒不太在意。
“你集訓班碰到她了?”
“恩。”
韓琛有點疑惑:“腦子看著好像沒那麽好。”
江溪:“……”
她對韓琛的“直白”有點適應不能:“誰聰明不聰明還能生臉上了?”
韓先生笑:“……你啊。”
討人喜歡的聰明相。
——草!
——睡不著了。
江溪幹脆半倚著床靠坐了起來,直接忽略對方挑逗的語氣,重重地回複:“韓叔叔,您越界了,我還是祖國的花朵,您太老了。”
所以,拒絕撩騷。
——老?!
——還太老?!
韓琛鬆了鬆浴袍領口:媽的,有點熱。
可這一瞬間,嘴角又忍不住翹了起來,愉悅生出了翅膀,盤旋著飛出胸膛,連空氣都充滿了甜膩的香氣。
這一瞬間,他幾乎能腦補出江溪板著小臉乖乖坐在床上、一個字一個字回複自己的畫麵,嘴角彎了彎:
“遵命,江小花。”不撩。
江小花:“……”要命。
“不要叫小花,謝謝。”
“哦,那就小草吧。”
——草你妹啊!
江溪嘴角一個沒繃住,翹了起來。
保鏢阿彪敲門進來,正好撞見老板臉上沒及時收回的笑意,一時竟忍不住臉紅心跳地垂下了大腦袋。
雖說老板平時也愛笑,可還沒哪一刻能笑得人這麽春心蕩漾,他阿彪這鐵板釘釘的直男都忍不住……幻肢硬了。
阿彪萬分確定自己的直男屬性,可在這一瞬間,又有點……不那麽確定了。
韓琛當然不知道自己的大塊頭保鏢有著與外表不符的豐富內心,笑容一閃即收,等接過電話,習慣性地勾起了嘴角,眼裏卻生硬:
“什麽事?”
沈欣然在那頭期期艾艾地道:“阿琛,你爸今天有點不舒服……你能不能回家看看?”
“不舒服?”
韓琛擰緊了眉頭:“叫劉醫生了嗎?”
“劉醫生就在旁邊。”
“讓他接電話。”
沈欣然把電話遞給了劉醫生。
“劉叔叔,我爸怎麽了?”
韓琛開門見山,那邊劉醫生笑了聲:“也沒多大事,就年紀大了,吃飯容易不消化,開點消食片就成。我說阿琛啊……父子之間哪有隔夜仇?你這氣兒,都生這麽久了,什麽時候才消?”
“沒事記得常回來看看。”
韓琛沉默半晌,不說好,也不說不好:“那就勞煩劉叔叔多多費心了。”
“你這小子!”
劉醫生知道,這多半就是拒絕了。
等掛斷電話,朝房內瞥了一眼,老韓抱著被子睡得死沉,他過去理了理點滴,將滴頭頻率降得緩一點,心中到底忍不住歎了口氣:這老子兒子,一個個的不省心,唉!
韓邵政翻了個身,劉醫生這才發現他沒睡:“……睡不著?”
“沒辦法,年紀大,覺也變淺了。”
“還想著阿琛的事呢?”
就劉醫生看來,韓琛長得跟他爹完全不像,像他媽,打小到大都是大-院裏最漂亮的男娃娃,就脾氣像老韓,衝,還倔。
“阿琛心裏還是在怪我。他怪我害了他媽跟囝囝,也怪我沒守著。”
韓邵政心裏明明白白地記得,在他跟欣然登記時,兒子就不肯跟他多說一句話了。
等到他辦婚禮,更是幹脆去了他媽老家,聽說還在那捐了一棟樓。
劉醫生想到他家這趟子糟汙事,也忍不住歎大氣。
他在年輕時,就做了韓家人的家庭醫生,看著這一家人從和和美美到分崩離析,從男人的角度看,老韓也是慘。
九七年下放到省裏,處理一個貪-汙-案的手段太激進,遭致對方報複。
報複的那家人涉過黑,找了一幫子亡命之徒,趁著老韓的媳婦從娘家省親回來,直接在火車站擄人,等老韓接到消息調來人手,女兒沒了,老婆……半瘋半癲了。
倒是唯一的兒子挺堅強,一路說說笑笑哄著瘋癲的老媽回老家。
那時韓琛才多大?
六年級還是初一?
劉醫生是不太記得清了。
隻記得即使經曆這麽糟汙的事兒,小孩也沒哭,以後更沒見他露出一丁點頹廢和低落的情緒,回回見到,都是陽光燦爛、精神百倍。
他那時就覺得不大好了。
人哪兒能沒一點負麵情緒?
可韓琛就這麽一路撐著,撐了七八年,沒想到媽媽當著他麵跳樓……人也沒了。
劉醫生那時接到電話,心裏唯有一個想法:糟了。
等再見到韓琛,那就跟換了個人似的。
如果說以前的韓琛是好好少年、陽光男孩,從不會做一點壞事,是大-院裏別人家的孩子。
那以後的韓琛,就是京圈裏出了名的紈絝,飆車、抽煙、喝酒、玩女人,除了溜-冰,樣樣都來,女朋友一任接一任,從來不會超過十天。
就這樣,也罷了——
他還整夜整夜地失眠,睡不著覺。
事故後劉醫生再見到他,就是韓琛形銷骨立、瘦得脫了形。
“我也是沒辦法,我沒辦法……”
韓邵政捂著眼睛,對著知根知底的劉醫生,老淚縱橫:“我這一閉上眼睛啊,就看到秋萍睜著眼睛怪我,她怪我沒救到乖囡,怪我為什麽做事那麽激進,怪我為什麽讓她遭到了那些糟心事……”
韓邵政還記得當時的場景。
那是一個廢棄的倉庫,鐵門洞開。
他領著一幫武裝衝進去,第一眼看到的就是一堆廢舊塑料旁躺著的乖囡。
乖囡小小的身子就這麽躺在冰冰涼的地麵,血水染紅了她最愛的白蓬裙,褐色的血漬遍布雪白的皮膚,眼睛睜得大大的,似乎死前還在遭受著世間最恐懼的噩夢。
“……乖囡被嚇壞了,連眼睛都闔不上,那幫畜生!畜生!”
即使事後將所有人都送進了監獄吃槍子兒,韓邵政依然恨得咬牙切齒。
還有秋萍……
一個年輕漂亮有風韻的女人,在這樣一群虎狼之輩手中,怎麽可能完好如初,不用看,韓邵政都知道自己老婆經受了什麽。
當時在場所有的軍-人都轉身回避,他的秋萍,那麽好的一個女人,就這麽被硬生生給逼瘋了,可她保下了他們唯一的兒子。
他幫她穿好衣服,可秋萍不肯理他,隻對阿琛有點反應。
當時韓邵政就知道,他這輩子,差不多過完了。
“阿琛也老不回來,我這後半輩子就這麽對著一棟黑洞洞的房子,日子怎麽過啊。”
所以碰到善解人意、溫柔體貼的欣然,他沒守住。
老來有個伴,不說感情,日子總要好過得多。
劉醫生說不出什麽指責的話來。
這事擔誰身上,都不好過。
他拍了拍韓邵政:“老韓,你也別多想,孩子嘛,總要出去飛一飛,等他做父親想明白了,興許就能明白你了。”
人都有懦弱的時候。
不過就劉醫生看,老韓還是不如他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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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琛掛斷電話,阿彪已經退出了門外。
他無聊地摁著遙控器,電視已經播到媳婦跟婆婆暫時性休戰,和和美美地跑一張桌上吃飯了。
手機就丟在沙發旁,上一條還停留在江溪的“……”上。
隻是不知道為什麽,高漲的情緒像退潮般消去,韓琛突然熄了跟江溪聊天的衝動。
他起身去了書房。
貝莉發來他導師的名片,韓琛瞥了一眼就沒多看。
手機“叮叮”響了兩聲。
韓琛處理完高秘書發來的文件,已經到淩晨兩點。
依然沒什麽睡意,眼睛卻提前感到了酸澀。
韓琛揉著眼睛去了廚房,給自己熱了杯牛奶,喝完牛奶,服了一片安定,雙手合十放在胸口,準備入睡時,抬頭看了眼床頭櫃上的手機。
江小姐:“晚安。”
韓琛突然又感覺到了久違的一點安心。
他安安心心地閉上眼:“晚安,我的…江小姐。”
小橘貓喵地蹦上茶幾,軟軟的尾巴劃過床頭:“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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