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怎麽了？怎麽就吃這麽點啊？”

    裴錚這才停下來和夏甜甜的鬥嘴，剛才又喝了點酒，臉更紅了，聽到我說話的時候，也有點反應遲鈍，“你說啥……什麽？阿蕭本來不就吃的也不多，不用管他，他能有什麽事啊。我好不容易大難不死必有後福的，你不陪我多喝一會兒？”

    夏甜甜雖然嘴上說著裴錚，但還是一邊自己吃著，一邊照顧著裴錚，擔心的眼神在裴錚身上轉了又轉，“哥哥，你還是少喝一點吧，酒喝多了傷身的，小心明天早上起來頭疼。”

    “沒事。”裴錚輕輕微笑，拍了拍夏甜甜的頭，“哥哥有分寸，甜甜別喝酒就成。”

    都說人心情不好的時候比較容易醉，裴錚現在應該心情也挺好吧，怎麽也喝得這麽醉啊？我歎了口氣，拿起盤子本想往火鍋裏倒點青菜，結果等我緩過神來卻發現，我好像剛才加進去的全是蘑菇……

    我默默地低頭看著那一鍋各種各樣的蘑菇，有些手足無措，夏甜甜和裴錚也終於結束了兄妹之間的默契戲碼，轉過頭看向了我，於是加上我，一共六隻眼睛就這樣眼睜睜地看著那一大盤子蘑菇進了鍋裏……

    夏甜甜有些無辜地抬起頭看向我，“笙笙，我知道你喜歡吃蘑菇，但是你也得節製一點啊……這麽多都下進去，我們吃不完，好浪費的。”

    我訕訕地笑了兩聲，隨意用筷子攪了攪，“這不是巧了嘛，前兩天我去天橋底下算卦，算命的說我五行缺菌，我補補……”

    “得了吧。”裴錚輕笑一聲，舉起手邊的啤酒往嘴裏灌了一口，“不就是擔心阿蕭嘛，說得那麽好聽，哎曲笙，我這幾天，你以為我死了的時候，你是不是也這樣擔心啊？”

    裴錚也沒什麽大毛病，就是喝多了就容易滿嘴跑舌頭，我隻當他是說笑話，懶得理他，也沒看清他琥珀一般的眼珠中藏著的不同尋常的淡漠。我回頭看了兩眼房間，還是覺得有點不放心，起身想去看看。

    “曲笙。”裴錚左手拉扯著我的手腕，右手則用筷子在鍋裏挑挑揀揀，裝作一副漫不經心的樣子，“你以為我出事的那幾天，到底是怎麽樣的啊？”

    我抿緊嘴唇，沉默著。夏甜甜雖然平時人比較單純天真，但也是會看眼色的，此時看著我們兩個人氣氛有些僵持，夏甜甜也沒說話，隻是埋頭吃，時不時抬起頭用餘光小心翼翼地打量著我們。

    有些事我對裴錚是說不出口的。也不是針對裴錚。而是我自己的性格問題，有些話我注定無法說出口，以前在十七樓接客的時候，麵對的人都是陌生人，這些男人提著褲子離開十七樓，誰也不會記得和我曲笙有過什麽。

    可是熟人不一樣。我們以後還要麵對彼此，我不知道裴錚心裏的想法，但是為了避免任何一點不好的可能，我覺得有些話還是不要說出口的好。無論那些話包含著的是永遠的愧疚，還是隱含的愛意。

    “算啦。我喝多了。”僵持了幾分鍾，最後還是裴錚放開了手，嘿嘿笑了兩聲，“我現在也沒有以前那麽好酒量了。阿蕭一直不太能喝酒的，你還是去看看吧。”

    不知道為什麽，裴錚這兩句話說得我心裏有些不是滋味，他的表情也蒙上了一層落寞，雖然是在笑，卻讓我感覺到很悲傷。

    “喝多啦……人呐，就是得節製，酒是用來戒的，不是用來喝的！”裴錚低著頭，仿佛自言自語，仿佛又在和誰說話，漠然呢喃，“可惜，人永遠不知滿足，光喜歡不夠，得在眼前看著，在眼前看著也不夠，還得隨時能拿捏到手心裏……”

    裴錚接下來又說了好多話，不過好像都是對他自己說的。聲音很低沉，像是走音的大提琴，讓人覺得悲哀，更讓人覺得難受。

    最終，我還是起身離開了。

    白夜蕭今天的話實在是有些少，雖然他平時話也很少，但是從來不會像今天這樣，無論怎麽看都覺得像是罩了一層冰，淡漠又疏離。而這兩種情緒，恰恰是很久都不曾出現在白夜蕭身上了。

    或許是他有心事吧。

    我直覺這樣覺得，推開門的時候也躡手躡腳的，房間裏很安靜，和客廳裏的吵鬧簡直形成了鮮明的對比，白夜蕭躺在床上，蜷縮著身子，如同在母親子宮裏安然沉睡的嬰兒。

    我本來想問問白夜蕭是不是出什麽事了，怎麽感覺他心情不太好似的，但是現在看來，他應該沒什麽事，隻是單純地睡著了，我漸漸放心下來，轉身要走，卻忽然發覺好像白夜蕭有點不對。

    他在顫抖。

    是很小幅度的，很隱忍的那種顫抖。

    白夜蕭是背對著我的，所以我看不清他的表情，但是我卻能很清楚地看到白夜蕭的身體在顫抖。

    他肯定沒睡，那他在做什麽？我可不相信白家老大閑著沒事自己一個人窩在房間裏，抱著被子哭，難道成功人士都有一點小怪癖不成？

    我有些疑惑，小心翼翼地上前，一邊向前走，一邊試著出聲詢問，“白夜蕭？你睡了嗎？我有點事情想請教你一下，你能回到我嗎？”

    白夜蕭沒有反應，隻是抖動的頻率更快了，好像在克製著什麽一樣。

    我碰了碰白夜蕭的肩膀，“哎，你怎麽了？”

    白夜蕭卻還是沒什麽反應。

    我一手按著白夜蕭的肩膀，一手按著他的腰，迫使他翻過身來，然而白夜蕭翻過身後卻沒有動，而是滿臉痛苦地捂著自己的上腹，我微微低頭，仔細看了看，才發現白夜蕭的額頭上全是汗，甚至連鼻尖上都是汗珠。

    我嚇壞了，生怕白夜蕭暈過去，輕輕搖了搖他，“白夜蕭，你怎麽了？你是不舒服嗎？你還醒著嗎？”

    白夜蕭這才睜開眼睛，隻是那眼神中仍然冷的如同外空砸下來的隕石，臉都白了，卻還是搖了搖頭，輕聲道，“我沒事。你回去吧。”（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