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有學校班主任的批準，所以弟弟可以在家裏休息一周，然後直接到機場和帶隊老師一起去澳大利亞參加比賽，所以這幾天弟弟也沒有去上學，一直都在家裏呆著，何喬和楊平還有樂勒都沒再來過，隻有江南來過一次，去和弟弟說了話，然後從臥室又走了回來。

    我在客廳等他出來之後才上前問他，那天追沈媛出去之後怎麽樣了，然而江南隻是搖頭，回來對我說，“那天他追沈媛出去之後，沈媛心情很不好，這幾天上學也很沒有精神，問她話她也沒有回答，對她影響還是很大的。我剛才和成義說過了……唉……”

    江南深深地歎了口氣，平白把我都弄得有些緊張了，“反正成義的反應也不太盡如人意吧。我本來以為他會緊張或者什麽的，但是他也沒有。隻是嗯了一聲，又問了我學校學習的進度，然後就又低頭看書了。我總覺得這樣下去，對兩個人可能都不好。”

    “其實我也不明白為什麽成義一直都堅持說他們兩個不是一條路上的人，但是我覺得他們也可以很互補啊。成義聰明，有個很好用的腦袋，但是正好沈媛又有好的家世和背景，如果兩個人在一起，不是也挺好的嗎？”

    “而且成義總是說自己的家世比不上沈媛，怎麽可能？他是沒有問過你白夜蕭是誰吧吧？”江南皺了皺眉頭，“白家可是c市大戶，比沈家大上多少倍，怎麽可能兩個人家門不當戶不對，說出來，還不都是成義自己的借口和理由嘛？”

    “隻能說是成義愛沈媛的心不夠堅定吧。畢竟一個是剛成年的半吊子成年人，一個還是剛剛成年的十八歲少女呢，兩個人之間有分歧也是一定的。而且又處在這麽一個檔口，會緊張會焦慮也是一定的，但是成義把話說的太死了，我倒是有點擔心沈媛，別回頭做出什麽事情來。”

    江南說的事情我倒是沒想過。我覺得弟弟可能一直也沒有想過，他就是覺得早戀不對才會拒絕沈媛，但是我後來也想了，這麽重要的時刻，萬一真的給沈媛的心理上造成了什麽創傷可怎麽辦？那豈不是都要怪到弟弟身上了？

    江南剛才說的話還有他擔心的表情不禁讓我敲響了警鍾。我覺得江南可能是知道什麽，忍不住開口問道，“你幹嘛說得那麽篤定啊？你該不會……是知道什麽事情吧？為什麽你會說沈媛做出什麽事情來？”

    “這個……”江南撓了撓頭，有些為難道，“其實這些事情我也不應該告訴你，但是說了也沒什麽，這些事情我們也都知道。就是當年，沈媛喜歡過一個男生，在她更早的一點的時候，但是那個男生也是不喜歡她，甚至是很討厭她。”

    “後來那個男生有了另一個女朋友，但是沒有告訴沈媛，反而還把從沈媛那裏拿來的錢給了他的女朋友花，兩個人就一直花沈媛的錢，直到有一天沈媛的閨蜜撞到了這兩個人開房回來，才知道是怎麽回事，回去告訴沈媛了，然後沈媛就‘炸鍋’了。”

    “她去興師問罪，結果那個男生根本也沒想瞞她，直接跟她把話說明白了，然後沈媛氣得把那個女的打了，結果那個男生罵了她，還打了她，沈媛第二天就找人把那個男生給揍了，然後把那個女的也給打了一頓，男生知道是她做的，因為她家裏的背景也不敢說什麽，第二天帶著那個女生，兩個人一起轉學了。”

    “沈媛之後就變得沒有之前那麽開朗了，有點抑鬱症傾向，接受了半年的治療，這才回來上學的。”江南說到這裏，皺了皺眉，“知道這些事的人，其實平時都不怎麽惹沈媛，第一人家有家世有背景，第二就是萬一真把她招的抑鬱症犯了想自殺，誰能受得了啊。”

    “所以那天沈媛走了之後，我就連忙去追她了，但是我也沒追上，她半路上自己打車了，我跟在她後麵，確定她回家了，我才回去的。”江南歎了口氣，“但是我最近也還是右眼皮總跳，我總覺得好像有些事情要發生了。心裏有些慌。”

    “你可別慌。我覺得應該還不至於吧……”江南這麽一說，我都有點害怕了，要是沈媛出了什麽事，弟弟還不得後悔一輩子，“不是說都已經接受心理治療了嗎，那應該就沒問題了吧？”

    “不好說啊。”江南搖了搖頭，“抑鬱症是最說不準的，就算現在看起來已經好了，但是他們骨子裏的那種悲哀是改不掉的。也許哪天就突然間發病，然後就會很嚴重的抑鬱情緒，也許還會有自殺傾向，但是平時肯定是看不出來的。”

    “不會吧？”我有些無奈，“你怎麽不早說啊？你要是早說，那天我就自己去追她了，好歹得把事情跟她說明白。倒不是因為關於我弟弟，主要是，那個女孩子我看著也挺好的，怎麽能這麽小年紀就……”

    “那誰說的準啊？誰也沒想到，沈媛都抑鬱症這麽長時間了也沒說看上誰，怎麽今年還莫名奇妙地看上成義了呢，要是早知道成義這麽倔，當初我們肯定都得攔著啊……”

    江南說完，手機卻突然響了起來。

    “我接一個電話。”江南從口袋裏掏出手機放到耳邊聽著，那邊的人一直在說話，語氣特別急，音量不是太大，我聽不清，然而江南撂下電話卻表情瞬間嚴肅了起來，轉頭看向我，“真是說什麽就來什麽，沈媛跑到江邊大橋了，說如果成義不答應她，她就幹脆跳江自盡。”

    我真是哭笑不得，“那怎麽辦啊？”

    “我現在去臥室找成義讓他趕緊跟我們過去大橋那邊看一眼，幸好我這幾天還找人看著她，要不然的話，等她真出事了，咱都不知道！”

    江南說著轉身就去找成義，我也連忙穿上了外套，準備出去……

    ……

    我到外麵去打車，江南則到屋裏去找弟弟，弟弟直到被江南從屋裏拉出來，還有些不知所措，跟著我們坐進了車裏，之後就一陣雲裏霧裏，轉頭看著我和江南表情嚴肅，自己則一臉疑惑，“怎麽了？你們這……急匆匆地，是要去哪兒啊？”

    “還能去哪兒啊，都是你惹的麻煩！”江南歎了口氣，係上安全帶，轉頭囑咐弟弟也係上安全帶，弟弟覺得很無辜，明明自己什麽都沒做，怎麽還成了罪魁禍首，江南看了一眼手機，暫時沒有什麽新的動向，也無奈地開口解釋。

    “誰讓你那天非得那麽明確地拒絕了人家沈媛？你也真能下得去口，也是，你是後來轉來的，有些事情你都不知道。那沈媛不是一般人能惹得起的，不單是因為她的家世，而是因為她的精神狀況一直不太好，萬一真出點事，誰也賠不起。”

    “這些事我們都知道，楊平和樂勒還有小喬，我們都知道，但是我們就忘了你是轉學來的，還以為你也知道。沈媛曾經和一個男生表白，然後被拒絕，而且不僅是被拒絕，還發生了更多讓人覺得氣憤的事情，這些事情足以打破一個人。”

    “沈媛後來抑鬱症，差點尋死，還好被人救下來，但是一直都挺害怕被人拋棄的，你昨天哪怕說的話拐個彎呢，你連個彎都沒拐，幸好我出去追了沈媛，還找人看著她，剛才就打電話過來了，說沈媛在大橋那兒，要自殺，說你不過去，她就不下來。”

    “啊？”弟弟有些懵，愣了愣，才開口看向江南，“什麽……你在說什麽？什麽抑鬱症？沈媛從來沒有和我說過啊！還有什麽尋死覓活的事情？我記得沈媛從來都沒有說過啊……你們……你們怎麽也沒有告訴我啊？！”

    “告訴你做什麽啊。本來當初大家就是說好了，這件事情盡量知道的人越少越好，最好就是除了這幾個親近一點的人，別的都不知道最好，當初又不知道沈媛會看上你，所以自然就沒告訴你，畢竟也不是什麽光彩的事情。”

    “可是誰能猜到沈媛那個不開竅的竟然又看上你了！我說也是，這都什麽節骨眼了，高三了，馬上要高考了，複習都還來不及呢，也就沈媛有這個心思。”江南歎了口氣，“不管了啊，反正你自己看著辦吧，這回可誰都幫不了你了。”

    “我的天……我從來都沒有想過會是這樣啊！”弟弟的表情很是震驚，似乎從來都沒有想過有一天竟然會有這樣的事情發生。其實別說弟弟了，就是我第一眼見到沈媛，也不會想到這個就是有抑鬱症的人啊。看著和常人還是差不多的……

    “我們還沒有想過會這樣呢！但是沒有想過有什麽用，你現在說這些隻能證明當時我們的愚蠢罷了。還是好好想想怎麽辦吧！”江南皺了皺眉，“擾亂公共秩序情節嚴重也是可以被拘留的，我要是消息沒錯的話，警察現在都已經過去了，這一頓批評教育肯定是少不了了……你還是好好想想該怎麽和沈媛說吧。”

    “我也不明白你了，沈媛不夠好嗎？你為什麽就對她這麽不待見呢？”江南轉過頭疑惑地看向弟弟，“你要知道，班裏追沈媛的也不是沒有，雖然我也不怎麽讚成高考這個當口做這種事情，但是你們可以等到高考之後再確定關係，不用現在就否定的這麽幹淨吧？”

    “沈媛已經很久都沒有這樣坦誠的袒露自己的心跡了，你這樣對她來說，無疑又是一次重重的傷害，你說要是她真因為這件事有個好歹的，你不愧疚嗎？要是你當初服個軟，說點好話，先把她穩住，以後再說你們兩個之間的事情，是不是就不會鬧成現在這個樣子了？弄得現在……唉……大家都為難……”

    “我知道，讓她袒露心跡很難。一開始她在對我示好的時候，我就感覺到她對我的感情了，可是她也憋了很長時間才說，我也才能確定。但是我也就是因為不想傷害她，才會現在就把一切都說清楚。我不喜歡，所以我也不想曖昧，那隻是在耽誤她。”

    “我比她大幾歲，所以我們想事情的方法是不一樣的。我現在和她服軟，我騙她說我願意等到高考之後，可是高考之後又告訴她不行，我做不到，這樣對她而言，不同樣是傷害嗎？既然都是傷害，那就長痛不如短痛，趁早把一切都說開，不必強撐到最後。”

    “或許吧……或許你說的是對的。可是我就是覺得……唉……”江南又是歎了口氣，低下了頭，“你不知道，沈媛之前其實是個特別好的女孩子，但是因為那個男生，就變成了後來的樣子，怯懦，神經質，也很矛盾。有的時候真是讓人感慨，如果當年沒有遇到過那個男生，或許也就不會這樣了。”

    “但是命運就是這樣，一切都是公平的，也都是早已經安排好的。”

    “你幹嘛總這麽護著沈媛？你喜歡她？”弟弟疑惑地皺了皺眉，看向江南，情不自禁問了一句，然而問出口之後又覺得好像有哪裏不對，一個念頭突然閃過，弟弟睜大雙眼看向江南，“你該不會就是之前沈媛喜歡的那個男生吧？”

    “你別胡說！什麽就是我了！跟我沒關係！我隻是知道這件事情而已！跟我有什麽關係！”弟弟這麽一句話說出來，江南連連揮手道，“你可別把注意力往我身上引，跟我半點關係都沒有，我之所以這樣維護沈媛，是因為我還算和她比較熟。”

    “到了。就是這了。”弟弟正下車剛要走，江南便伸手拉住了弟弟，囑咐道，“我告訴你啊，你這一次可千萬別瞎說話了，你要是說不對，搞不好她就真的縱身一躍了，所以你可千萬想好了再說話，別激怒她。”

    弟弟點了點頭，跟上了江南。

    ……

    我們沿著大路往前走便看到橋上一處，人熙熙攘攘的擠成一團七嘴八舌的討論著，旁邊還有警車正閃著燈，兩個警察站在警車邊上，抬頭往上看，我們順著警察的視線往上看，便看到了沈媛，此時正站在橋上的鋼鐵支架上，搖搖欲墜，似乎一陣風就可以將她吹下去一般。

    弟弟攥了攥拳頭，看起來有些緊張，江南也蹙緊了眉頭，江南叫去看著的人這時也過來和我們解釋道，“我們在這盯著能有半個多小時了，沈媛一直在鬧，暫時還沒有什麽異動，但是情緒也是越來越激動，搞不好一會兒就……”

    “知道了。”江南及時地打斷了兩個人的話，那兩個人在寒風中等了那麽久也是凍得不行，江南已經過來了，他們就轉身離開了，我回頭看著江南，江南則看著弟弟，“你想好了，成義，我沒打算逼你硬要去做什麽決定，但是現在，你得想好，你到底打算怎麽做？”

    弟弟皺著眉頭望著遠處的沈媛，沈媛沒有像一開始的大吵大嚷，我猜應該是看見弟弟了，然而她卻並沒有一絲的激動，反而顯得鎮定，隻是眼神中漸漸流露出了一絲悲戚，弟弟抿著唇，卻一直沉默，一言不發。

    “姑娘，你下來吧！這天這麽冷，江水冷得刺骨，你有什麽想不開的事情，咱們都可以坐下慢慢說，何必這樣跟自己過不去呀！”一位老者看不過去了，終於開口勸道，然而沈媛卻隻是定定地注視著弟弟的方向，並沒有任何動作。

    “沈媛小姐，你要知道你現在的行為已經擾亂了公共秩序，我們有權利將您做拘留處罰的！”警察雖然一開始聲音嚴厲，但是也漸漸地軟了聲音，輕歎了一口氣，“而且，你還有大好年華，何必這麽早就看不開呢？你的人生還是美好的啊！”

    “沈媛，你快下來吧！”我這才注意到在人群之中還有一個人，是何喬，她的表情有些焦急，大聲喊著橋上的沈媛，“沈媛！你別胡鬧了！你看，警察都來了，你還不趕緊下來，難道你還要真的做傻事嗎？就為了那麽一個人，你值得嗎！”

    “姑娘，你說這麽多人都在這勸了你這麽半天了，你怎麽就聽不明白呢？”另一位老太太也按耐不住了，繼續勸道，“你說人生頂多就那麽點事，你有什麽想不開的，就活不下去了，非得死啊？老婆子我現在孤身一人也好好活著呢，你還有大把年華，好時光，您這是何必啊……”

    老太太說著歎了一口氣，底下的聲音此起彼伏，沈媛卻誰都沒搭理，隻是靜靜地望著弟弟的方向。我也轉過頭看向他，弟弟的眼神是從未有過的嚴肅與清明，下一秒，便抬起腳步向前走了過去，江南有意疏散人群，人群立即讓開了一條路，弟弟便從那條空當之中，走到了人群之前，在橋下，抬起頭，靜靜地望著沈媛。

    “我就知道你會來的。”沈媛低頭望著弟弟，卻是輕笑了一聲，“我就知道，雖然你不在我身邊，可是我的動向你也都知道，你隻是不想出麵，那我就隻能用這種辦法逼你出現在我身邊了。曲成義，你終究還是來了。”

    “我沒打算過來。你要是感謝也應該感謝江南，如果他不拉我過來，如果他不派人在這裏守著，恐怕我不會知道你在這裏，更不會知道你想做什麽。”弟弟聲音清冷，話音一落，便看到沈媛的身子，仿佛也隨著風輕輕地搖晃了一下。

    “我本來以為，你會是個很堅強的女孩，但是沒想到，你也會做出這種生死相逼的事情來。我以為那天我們已經把話說的很清楚了。沈媛，我不能和你在一起，我們兩個不合適，就算在一起也不能走到最後，那就讓我們一直保持現在的狀態，不好嗎？”

    “不好嗎？有什麽好的？”沈媛冷笑一聲，“你知不知道，從我見到你的第一麵起，我就已經認定了，此生，能和我在一起的人，隻有你！你憑什麽說不合適？我們兩個從來都沒有在一起過，你憑什麽說不合適？你隻是憑借你自己的判斷，憑借你自己的臆斷罷了！”

    “不是所有的東西都是試過了之後才能知道，我就算不用試，我也知道罌粟有毒不能碰，那難道我還要親口嚐了之後才能知道什麽叫做禍患嗎？沈媛，你清醒一點，我已經說得很明白了，我不想和你在一起，因為我不想最後我們兩個麵對離別。”

    “那我是不是可以理解為，你喜歡我，可是你害怕我們兩個在一起之後卻不能走到最後，所以才這樣躲避我，甚至否定我的愛，否定你自己的愛？”沈媛依舊是笑著，卻笑得悲涼，“曲成義，你告訴我，你真的不喜歡我嗎？你也是喜歡我的，甚至喜歡到害怕失去，對不對？”

    弟弟沒有說話，抬眸注視著沈媛，似乎張開口想要說什麽，但是最後還是保持沉默。

    “算了。我知道我無法改變你的想法。你一直都這麽固執，曲成義，可是我就問你一句話，今天我要是從這裏跳下去了，你會不會後悔？你是因為覺得自己無法救我而感到後悔，還是會因為我的離去而讓你感到後悔？”沈媛輕輕勾起嘴角，“我不需要你回答。”

    “曲成義，你早就習慣了，你從來都不會好好說話，你永遠都考慮你應該怎麽做，你得怎麽做，可你從來都不會問問你自己，你想做什麽。你已經壓抑自己太久了，所以我也不想再從你那張嘴裏聽到任何讓人傷心的話。不如，我們就來打個賭。”

    沈媛說著，向後退了一步，弟弟下意識地向前前進了一步，眉頭皺得很緊，然而眼神卻異常的平靜，平靜的如同一潭死水，讓人覺得可怖。而沈媛則輕輕地笑了一聲，張開雙手，又向後退了一步，瞬間便大橋上墜落了下去……（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