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也知道你無惡不作啊。”陳八提起了弟弟，我就忍不住心頭的火，話語也帶了幾分諷刺。其實我不隻是在對陳八生氣，我也是在生我自己的氣，我也覺得自己是在馬後炮了，人都在這裏了，被關起來了，我才能在這裏“耀武揚威”，這讓我覺得特別挫敗。

    我不僅沒能保護好自己，還沒能保護好弟弟，這讓我覺得心裏特別不舒服。如果那個時候，我能夠不那麽慌亂，或許就不會這樣了，所以我是在氣陳八，可也是在氣我自己，要是我當初能夠鎮定一點，再冷靜一點，或許弟弟也就不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了。

    我看著陳八，他還是那副沉靜的樣子，如同冬天的湖水，因為凍了冰，所以表麵還是一副波瀾不驚的樣子，所有暗流湧動都藏在了心裏，讓人平白被表麵所欺騙，又被內裏的黑暗與罪惡所震驚與迷惑。

    “我傷了你親近的人，你對我生氣，也是自然的，你恨我，也是應該的，你說我無惡不作，也是應該的。但是。”陳八的表情突然嚴肅了起來，轉頭看向我，“不管你相不相信，誰都不會一生下來就是吃人肉喝人血還連骨頭渣都不吐的畜生。”

    “在你們眼裏，我就是無惡不作的畜生，沒錯，我就是這樣，我的確傷害了很多人，我也知道自己的罪行，死不足惜，但是，知道麽，如果曾經沒有那些人對我不公平的待遇，我也不會變成現在這樣，所以，我瘋狂的報複曾經那些對我不好的王八蛋，就是想告訴他們。”

    “天道好輪回，善有善報，惡有惡報，老天爺不肯給他們結果，那就我來給他們懲罰。”陳八笑了笑，隻是那笑容中太過冰冷，“所以後來，才會有那麽多的你們所謂我犯下的罪，但是你仔細打聽打聽，就能夠知道，如果不是那些人對不起我，我也不會去報複他們。”

    “所以啊，這人啊……都是命中注定，命中注定我要變成這樣，也是命中注定那群王八蛋，要被我報複。”陳八冷笑，手中的煙都已經快要燃到頭了，也沒有掐滅，任著燒了手指才堪堪扔到了一旁，“你看，這些啊，也算是罪有應得，無論是我，還是他們。”

    “其實從我一開始做這些事情，我就知道會是這樣一個結果了。我就知道我肯定沒有活路，我也根本沒打算活著。”聽陳八這樣一說，我倒是沒忍住一笑，看來陳八倒還看的挺開，知道自己做了這些事就活不了，其實之前他說他妻子女兒的事情，我還能有點同情的，可是他說那些都是編造的時候，我是一點同情的心都沒有了。

    “其實……”陳八突然回過頭看我，語氣帶了一絲嘲弄，似乎在嘲諷著自己，“我還覺得挺對不起我那群弟兄的，本來他們都出來了，可是因為我，現在又要回去了，十年，二十年，也不知道這次又會坐到什麽時候，也許這輩子，都要在裏麵度過了。要是我當初沒跟他們說那些事，沒讓他們跟我一起出來幹這一票，搞不好，就不會這樣了。”

    “不過他們也不是安分的主，就算沒跟我做出什麽壞事來，也早晚有一天還得回到號子裏去，還不如現在就直接再送進去，省得以後再為禍人間了，也不知道我這做的，算不算是間接做了一件好事？”陳八低頭笑了一聲，也不知道是什麽意思。

    “我還覺得，挺對不起你弟弟的，畢竟，你弟弟才是最無辜的人。那是你弟弟吧？我是聽白夜蕭說的，我也不知道是不是，我應該沒認錯人？”看著我點了頭，陳八才繼續說道，“你應該知道的，雖然我在你們眼中，所謂的無惡不作，但是我從來都不會傷及無辜。你弟弟，真的不應該被涉及……”

    “也算是我的錯，臨了臨了，破了自己的戒，傷了無辜的人。”陳八低頭兀自笑了一聲，隻是聲音聽起來很是落寞。

    “其實我是真的有妻子和女兒的，我沒有騙你們。隻是我們真的已經很久沒有聯係過了，那個兒子和妻子也很久都沒有見過了。他們不喜歡我，也很正常，他媽媽很恨我，很討厭我，這也沒什麽關係，反正就是這樣吧，不接近我，對於他們來說，也是好事。”

    “我兒子從來沒有那樣一個夢想，不過我卻巴不得他有那樣的夢想，畢竟這樣的話，我還能為他做點什麽，以一個父親的名義，但是現在，我恐怕，什麽都做不了了。想來想去，我的人生倒沒什麽遺憾的，隻有這件事，算是遺憾吧。”

    “反正也是要死了的人，我就再跟你說一句話吧。”陳八轉過頭看我，窗外的陽光透過冰淩照在陳八的臉上，一層淡淡的光暈，耳邊好像有奇怪的嗡鳴，可是很快又歸於一片寧靜，我靜靜地望著他，突然覺得不想聽了，轉頭要走，然而此時，陳八卻突然開口，“對不起。”

    我愣了一下，腳步一頓。回頭望向陳八，他的表情太過真誠，讓我幾乎沒有辦法不去相信，可是我的心裏又在告訴我自己，這個人不是普通的人，他的話，不能相信，我突然心中矛盾了起來，隻想現在、此刻，馬上離開。

    我本來想直接走的，但是想了想，還是回身把手裏的煙和打火機都扔到了陳八的桌上，轉身看了他一眼，他衝我微笑，似乎是在說再見，我這才轉身離開，隻是心裏也不知道怎麽回事，突然就覺得有點不是滋味，也說不清楚是什麽感覺。

    “還好麽？”白夜蕭看著我，眼神帶了絲探究與擔憂，我隻是擺了擺手，不知道該說什麽，陳八剛才說的那一大堆話實在是讓我覺得有些接受不能，信息量太大，讓我不知道應該說些什麽，最後隻能擺了擺手，什麽也沒有說，隻覺得滿心疲憊。（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