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相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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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蘇玉畹亦去了後院,除去披風剛剛坐下,便聽立春來報,說黃管事求見。
“請他進來。”蘇玉畹接過夏至沏上來的茶,捂了捂冰冷的手。
“見過大姑娘。”黃管事進來恭敬地行了一禮。
“黃管事不用多禮。”蘇玉畹示意白露,“給黃管事端張椅子來。”
“不用不用,小人站著就好。”黃管事客氣地推辭了幾句,最後還是坐了下來,接過了夏至沏上來的茶,這才憂心忡忡地開口道,“這該如何是好?剛才那些人走的時候,都說不把毛茶賣給咱們了。”
“不賣就不賣,咱們也有茶,不求他們。”蘇玉畹嘟著嘴,賭氣似的道。那樣子盡顯小女兒之態,跟剛才在眾人麵前展示的冷靜自持全然不一樣。
黃管事的嘴張了又合,合了又張,好一會兒才歎了一口氣:“大姑娘,我知道他們這種行徑,不亞於落井下石,你心裏不忿,小人能理解。可是……可是做生意,萬不能意氣用事。剛才你要是說幾句軟話,沒準他們就改變了主意。你這樣……唉!”
蘇玉畹望著他,眼中閃過一抹詫異,然後垂下長長的眼睫毛,望著手中的茶盞,沉默一會兒,方道:“既有人想要鬧事,我求了怕也沒用,不如留些尊嚴。”
黃管事沒話說了。他搖了搖頭,重重地歎了一口氣:“不光是這些茶農,便是園子裏的幫傭,也生了異心。這兩日有好幾個人來跟我說,今年采茶季,他們家中有事來不了了。”
蘇玉畹的睫毛顫了顫。她抬起眼來,看了黃管事一眼:“不來的不要強求;來的那些人,工錢提上一成。”
黃管事一愣,站起來恭敬地拱手:“是。”
蘇玉畹凝望著他:“園子裏的其他人都還安心?”
黃管事張了張嘴,沒有立刻回答。
蘇玉畹便知情況了。她擺擺手,示意黃管事不用說了:“行了,事情我都知道了。有哪些不安心做事的,你列個名單給我,我自有處置之法。”
“是。”黃管事低頭應道,見蘇玉畹再沒什麽話,便行禮退了出去。
看著黃管事的背影消失在院門外,蘇玉畹這才微蹙了眉,對立春道:“不是說他跟二叔那邊的人有接觸嗎?怎麽看著不像?”
“是啊。”立春也百思不得其解,“前日阿九才看到劉管事從他家裏出來,臉上還帶著笑,怎麽這會子看著不像?”
蘇長清病逝前將蘇家大房托付給蘇玉畹照看,蘇玉畹自不肯辜負父親的遺願,這幾日雖在靈前守著,私下裏卻不肯有一絲放鬆,派了心腹護衛盯著家裏和茶園的幾個緊要人物。據護衛阿久來報,這黃管事跟二房的劉管事有多次接觸,兩人還一塊兒喝過酒。
可看剛才黃管事的表現,卻不像是要背叛大房的樣子。
“不要多想了,走一步看一步。”蘇玉畹道。
路遙知馬力,日久見人心。她現在有計策要實施,並不想更換茶園管事。所以這黃耀祖忠心也罷,不忠心也罷,都不影響大局。
她抬起眼來,看向穀雨:“後日便要開始采茶。如果那些采茶人不來,明日你便得去周村一趟。”又轉向霜降,“明天下午你跟吳叔下山去,到城裏找保利鏢局,讓他們派人把那幾位炒茶師傅接回來。”
“是,姑娘放心,奴婢一定把事辦好。”穀雨道。
蘇玉畹點點頭,吩咐道:“留下立春和霜降伺候,其他人都歇息去。”
幾個丫鬟答應一聲,退了出去。
那場雨淅淅瀝瀝下了一夜,第二日蘇玉畹起來時,便聽到鳥兒在樹梢上歡快地鳴叫,天邊發白,似有太陽要升起,雨竟是停了。
她剛用過早膳,便聽得白露來報:“姑娘,陳公子派人過來說,他打算跟沈公子、顏公子一塊兒上山玩兩日,到時候跟他們一起回府城,所以就此跟姑娘辭行。”
“姑娘。”立春麵有憂色,“陳公子會不會因為昨日的事心中不快?遠了咱們?”
蘇玉畹擺擺手:“無需擔憂。就算表兄不喜,但此次他既來,往後逢年過節兩家自然會走動起來。這陳家的權勢咱們不說,大家也能看到。該忌憚的自會心存畏懼;不以為意的,咱們也借不了陳家的手來懲罰他們。畢竟陳家跟咱們多年不來往,又隔了幾層親,咱們這還是蘇家內鬥,外人不好插手。這件事,咱們更多的還是靠自己。”
立春低低地應了一聲,便不說話了。
蘇玉畹抬起頭,吩咐夏至:“你去跟少爺說,讓他跟表兄他們一塊兒上山。叫他別擔心我,能跟表兄、沈公子、顏公子相處愉快,便是幫到我了。”
“是。”夏至應了一聲,退了出去。
幾個丫鬟都知道,蘇玉畹既說了上麵那些話,便不會再存著依靠陳家的想法。讓白露跟蘇世昌這樣說,不過是哄著他上山去玩玩,散散心罷了。
待得夏至來回複,說陳卓朗馬上要出發了,蘇玉畹便出了門,親自到茶園門口相送。
雖男女有別,但昨晚彼此打了照麵,且陳卓朗還想要伸手相幫,於情於理蘇玉畹都要來表達一下自己的謝意。
沈元嘉透過車窗,看了立在茶園門口的蘇玉畹一眼,轉頭對顏安瀾道:“這個姑娘有點意思,小小年紀便如此沉穩。對於她如何應對這局麵,我倒是感興趣起來了。”
顏安瀾凝視著漸漸遠去的蘇玉畹那窈窕的身影,嘴角勾了一勾,沒有說話。
沈元嘉也不在意,轉頭吩咐自家小廝:“墨竹,關注一下蘇家。”
“是。”墨竹應了一聲,掀起另一邊的車簾,衝著窗外的護衛吩咐了幾句,那護衛便勒住了馬,調頭離去。
沈元嘉大概是怕顏安瀾誤會,忙解釋道:“她那表兄,不是個能理俗事的,靠他不住。咱在這住了一晚,也算是承了她的情,舉手之勞,能幫就幫她一把。”
顏安瀾淡淡地瞥他一眼:“我說什麽了?”
“……”沈元嘉被噎得說不出話來。半晌方輕咳一聲,扭過頭去,不再理會顏安瀾。
他們四人上山,各乘兩輛馬車,沈元嘉和顏安瀾一輛,陳卓朗和蘇世昌一輛。因此兩人說起話來,毫無顧忌。
這邊蘇玉畹送走四人,便開始處理茶園事務。蘇長清病重去世,停靈十幾日,再到下葬,曆時差不多一個月。這一個月來茶園全由黃管事打理。黃管事跟蘇長亭私下裏有來往,沒準就會在茶園的管理上做文章,這也是蘇玉畹急著上山的原因。
她換了衣衫,著一身輕便衣褲,帶著穀雨、霜降和吳正浩父女三人,外加兩個護衛,從山腳下開始,慢慢地往山上爬,沿路查看茶樹的情況。
此時正值初春時節,又是清晨,山中霧氣升騰,雲蒸霞蔚,宛若仙境。一株株半人高的灌木茶樹沐浴在這雲霧之間,被天地靈氣所滋潤,片片葉子碧綠如洗,蒼翠欲滴。更有那植株尖上,孕育了一冬的養分都被這春日的溫度和濕度所激,冒出最幼嫩的芽兒來,披著白毫,在微風中搖曳,這是一年中每株茶樹最精華之所在。
蘇玉畹站在半山腰上,回望著這仙境一般的景象,心情頓時一緩,她緩緩地出了一口長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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