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上沒有免費午餐，無論什麽，總得付出代價。——亦舒

    所以安安的病就是她放縱的代價，要不是她一意孤行，她的安安就不會從出生就那麽痛苦。

    她剛到法國時，已經身無分文，而且還被偷了唯一值錢的東西，無奈之下，她跟著一個中國留學生去唐人街打工，兩個月後，她發現她懷孕了，她當時是有些開心的，想著上帝是公平的，離開他以後，又賜給她個孩子。

    可她又是害怕的，因為醫生並不建議她留下孩子，她當時身體非常糟糕，嚴重貧血加上胃出血，她猶豫了，深深的陷入抑鬱中。在她最絕望的時候想到了死，她確實也那麽做了，而且不止一次。

    她就是在那時遇到jack的，那天巴黎下著雨，她走在路上，看到來往的車輛，她突然想，如果今天她在異國死在這裏，他知道了會不會難過，那麽想著的時候，她的腳已經向馬路中間走去。

    她還記得後來jack回憶那天，他說，他從來沒見過居然真的有那麽不怕死的人，而且她當時穿著一身白裙子，身體瘦成幹，頭發那麽長，要不是白天他都懷疑自己在看午夜凶鈴。

    後來當然沒死成，因為她還沒走到馬路中間就昏倒了，jack救得她，她在醫院醒來時，就看到了這個地地道道的法國佬，她記得當時他說的第一句話是：“小姑娘，你是中國人吧？”

    她驚訝的看著他，他說的是中文，雖然在唐人街，他們也沒有多少用中文交流的，此時聽起來卻格外的親切，所以她在這樣一個滿是金發碧眼的國度裏，因為一個外國人的一句中文哭的稀裏嘩啦的。

    jack看到她哭，一時有些手無足措：“你別哭啊，沒什麽事是比死還難的。”

    謝心若看著他，哭聲漸漸小了，她說：“對我來說死比較容易些，你為什麽要救我。”

    jack聽著她這麽說，更是驚訝，他也不知道為什麽，他感覺到這個漂亮的東方女孩，給了他一種從未有的悸動。想到醫生告訴他，她已經有快將近三個月的身孕時，他除了驚訝還是驚訝，畢竟在他看來她瘦弱的就像是未成年。他知道她肯定經曆了什麽，不然一個花季少女，怎麽會想走上死亡的道路，她今天給他帶來太多的驚訝了。

    他並不是一個會多管閑事的人，他曾親眼看著他至親的人在他身邊死去時，他眼睛都沒眨一下，但就他這樣一個心早已僵硬的人，今天對著這個陌生的東方女孩，起了憐憫之心。也是因為這樣，在後來的日子裏，他甘願為她背負一切。

    他說：“你想死很容易，可是你想過沒有，你肚子裏的孩子並沒有什麽錯，你憑什麽剝奪他睜眼看世界的權利“

    謝心若聽了他的話，突然變得特別鋒利：“你以為我不想好好活著，你什麽都不知道，怎麽會明白，這本身就是個不該有的孩子，我執意要留他，可老天也得給這個機會啊，醫生說我的身體並不適合，既然這樣，我去另一個世界陪他，可這最後的希望也被你打破了。”

    聽著她的話，jack愣在了那裏，照她這麽說，倒是他的不是了，他不該救她。他也不知道哪裏來的氣，就對她吼道：“就是因為你這樣的心態，所以才導致這樣。我不知道你發生過什麽，但是我相信沒有誰會真正想死的。你隻要好好養身體，別再做對自己不利的事情，我相信你的孩子也會很堅強的出生。”

    後來他們並沒有交談很多，他隻是告訴她，讓她好好休息，有什麽事情，他會幫助她的。謝心若的身體竟如他說的那般慢慢好起來，一開始她還覺得總是麻煩jack不好意思，但時間長了，兩個人慢慢熟了，謝心若也不跟他在客套，她就當他是個熱心的人。

    後來在他的幫助下，在他的咖啡館裏做鋼琴師，其實一開始jack也是因為她總是覺得像是欠他的，才說讓她去他咖啡館做鋼琴師，到是沒想到她真的把它當成一個職業，認真做起來。當然她也不是白拿工資的，因為她美麗的外表，倒是真的為他的咖啡館吸引了不少顧客。

    那時候她身體一天比一天好，人也慢慢的變得開心了，看著肚子一天天變大，她她竟然覺得也許這就是大難不死，必有後福。所以她慢慢地開始釋懷了，她想著隻要孩子好好的，她再也不見他又如何，孩子已經是他賜給她最好的禮物了。

    隻是這樣開心的日子並沒有過很久，那天她洗完澡，照舊躺在床上跟肚子裏的寶寶說話，講故事，可是她感到肚子一陣疼痛，下體有液體噴湧而出，她雙手顫抖一抹，一手的血，讓她忘了疼痛，她害怕極了，她拿出手機，想都沒想就撥了一個號。

    她聽到那邊很快就接起：“你好，哪位？”充滿磁性的聲音，好聽到令她想哭。

    那邊等了很久，沒等到回話，才緩緩道：“若若，是你嗎？

    眼淚順著眼眶溢出來，她想告訴他，她想回到他身邊，她想說她再也不任性了，她以後好好聽話，她不要在一個人了。可肚子的疼痛感襲來，讓她不得不掛掉電話。就在這時jack正好打來電話，她接起，哭道：“ jack，我可能要生了，你過來接我好不好？“

    jack給她打電話時，其實就在樓下了，他本來是給她送宵夜的，沒想到就遇到這樣的情況。送她去醫院的路上，謝心若一手抱著肚子，一手緊緊抓住椅墊，眉頭擰作一團，她急促的呼吸著，她感覺她快要死了，肚子脹痛無比，好像下一秒就會炸開。

    jack聽著她一聲聲的喊叫聲，腳下的油門一踩到底，他沒有見過別人是怎樣生孩子的，隻是他從來沒見過那麽多血，刺的他眼睛生疼，就連他自己都不知道他的聲音竟然微微發抖：“心若，你要堅持住，馬上就到了，一定會沒事的。”

    謝心若鼻子一張一翕，大口喘著氣，眼神卻無比堅定：“jack，如果……如果真發生……意外……要救孩子……”

    jack從後視鏡裏看她一眼，說：“我不會讓你有事的。”

    謝心若卻一把從後麵直起身子，抓住他的肩膀，有一陣疼痛感襲來，她“啊”了一聲，手上狠狠的抓著他，說：“求你，一定要救孩子。”

    她頭發濕漉漉的黏在臉上，眸子格外清亮，jack 拗不過她，才緩緩點頭，她才緩緩放開他， 向後靠去。

    剛到醫院，jack安排的醫生就在那裏等著了，jack抓住她的手，安慰道：“謝心若，我在外麵等你，你和孩子一定都會平安的，答應我。”

    謝心若這時已經快被疼痛折磨昏厥過去了，jack也不知道她聽沒聽見，看著她被推進手術室，他眼睛一直死死盯著手術室，這時一個護士過來用法語說道：“先生，你先坐在椅子上等吧。“

    他看都沒看那護士，隨即擺了擺手，兩個小時的手術，他就一直盯著手術室，直到護士推著一個小車出來時，他看到在保溫箱的小孩，心裏不由得一軟。護士對他說：“是個很漂亮的女孩，母女平安，大人正在縫合，孩子因為早產兒要先放在保溫箱。”

    謝心若是在第二天中午醒來的，她看了眼身邊沒有孩子，不由得慌起來，她明明記得孩子的哭聲的。jack看到她醒來，上前說道：“別擔心，孩子沒事，是個很漂亮的女孩，因為是早產，所以你現在還不能看她。“

    他並沒有告訴她，在她昏睡的這個時間裏，孩子被搶救了多少次，當醫生告訴他說，孩子有先天性心髒病，又是早產兒，可能活不了多久時，他竟不忍心告訴她。

    當然也沒能瞞很久，當她能下地時，她偷偷的跑去嬰兒房，卻沒有看到她的孩子。她看到旁邊的護士，小心問道：“昨晚a111病房出生的孩子，在哪個病房？”

    護士疑惑的看著她，才說道：“你還不知道吧，那個孩子也挺可憐的，早產兒，又有先天性心髒病，那個孩子可能活不了了。“

    謝心若聽到她的話，腦子“翁”的一聲炸開了，她的法語並不好，此時她腦子都是那個孩子活不了。她早該想到的，這幾天她一問到孩子，jack就躲躲閃閃的，她那麽努力的生下的孩子，從一開始就是不被祝福的孩子，她怎麽忘了，她和他之間本身就是個錯誤，連帶著孩子都是個錯誤。可是這是她的 錯，為什麽要讓她的孩子替她買單。

    她的孩子從生下來，她都來不及看一眼，她還來不及抱抱她，她還來不及親吻她的臉頰，她還來不及帶她看這個世界，她還來不及聽她叫媽咪，她還來不及看她長大，她還來不及跟她說說話，告訴她，寶寶媽咪好愛你。她的孩子卻離開了她，為什麽對她那麽殘忍。

    命運告訴她，不能和他在一起，她離開了，她放棄了，她想隻要孩子好好地就可以。可現在命運告訴她，這也不可以。

    她擦了擦眼淚，突然笑了起來，經過她的人，都以為她瘋了，是啊，她瘋了。

    她忘記自己是怎麽走回病房，又是怎麽用刀劃開的手腕，看著那抹鮮紅的液體流出來，她笑的特別好看，可是笑著笑著她就哭了，她說：“寶寶，媽咪來陪你了。”

    就在她以為她已經死掉的時候，她看到了一個人影抱著一個孩子走進來，然後摻雜著各種聲音，慢慢的變成一個虛影消失在眼前。

    再次醒來時，她首先就看到了jack鐵青著臉，然後就聽到他說：“謝心若，我真是小看你了，我要是知道你這麽冥頑不靈，我當初幹嘛救你。你不想活沒關係，可是你那麽辛苦把寶寶帶到這個世界上，她還等你帶她認知這個世界呢，你卻一心想著死，你心真狠。”

    謝心若聽到他那麽說，眸子亮了亮：“你說，孩子還活著？”

    “你什麽意思？”jack聽到她的回答有些疑惑的看著她。

    “我去嬰兒房看孩子，護士說孩子活不了了，我以為……”

    “你以為？你以為什麽？你以為孩子沒了，所以才選擇跟她一塊去的。”jack說完這句話，怔怔的看著她。

    她說：“對不起，我不知道，當時我腦子一片混亂，我以為孩子真的不在了。”說完閉了閉眼，兩行淚水劃過她蒼白的臉頰。

    “你放心吧，孩子沒事，隻不過有先天性心髒病，她那麽小都在努力的與病魔作鬥爭，你有好好的身體卻不珍惜，她如果知道了，該有多難過，所以你好好休息，等你好點我再抱她來看你。”jack今天本來是抱著孩子來給她看的，結果卻看到她割腕躺在地上，當現在想起來他仍心有餘悸。（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