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青石碼頭去往寧州府，順利的話，船隻會在海上行三日。

    李芙蓉隨李傳誌登上船，江麵很寬，兩邊都望不到邊際，李芙蓉漫步走到下艙，‘無意’中瞧見下艙的幾個男子嘔吐，問及原因，開了幾服藥，幾男子將信將疑用後，果然有奇效。於是口口相傳，李玉大夫的名字就在船上傳開了。

    嗯，李芙蓉在李家的名字，叫李玉。

    “李玉？”

    宋雲開淡淡道：“這暈船之症，平常的大夫看了也沒用，醫術好的，除非是霍世子這等身份才能擁有，可因萬家有人暈船，霍世子已明言，他那裏並沒大夫，這李玉，想是沒甚手段，故弄玄虛罷。”

    “可公子的身體……”

    “老毛病了，不礙事。”苦讀太厲害，近來身體漸虛，平日還不顯，上了船便多有難受，左右他能忍，倒也無妨。

    書童江侍想到那李公子年紀不過十五，若說他是神醫未免牽強，船上多有下等人，買通幾個，演一出戲還不容易麽，至於目的，這船上不止有自家少爺以及同窗，更還有霍世子那等人物，想來，那李公子也定是想攀附幾個，真是不自量力。

    敲門聲響起，江侍開門一看，竟是昨日匆匆一見的丫鬟玲瓏，不著痕跡地看了眼玲瓏手裏的藥，“姑娘這是？”

    “我家小姐聞宋公子不適，特讓我來送心意。藥剛熬好，宋公子趁熱喝才有效。”

    又是萬家小姐，公子的態度都這般明顯了，怎麽還來強求？

    江侍皮笑肉不笑，“多謝萬小姐，隻是我家公子已經好多了，無需萬小姐掛記。”

    玲瓏皺眉，“小姐吩咐我的事情，我若不完成，非被扒皮不可，同為奴仆，江侍你何必為難我？再說，主子的事，你一個奴才隻管傳話便是。”說罷將藥盤往江侍身前一遞。

    江侍不接，玲瓏冷了臉，“我家小姐可是萬家的嫡小姐，你連個話也不傳，若讓宋公子知曉你奴大欺主，你以為還能有好下場？”

    作為男主身邊的小斯，自然八麵玲瓏，軟硬不吃，且宋雲開前頭已經將話說得很明白了，江侍更是無懼：“男女有大妨，萬小姐是真不明白還是假不明白，要揣著明白裝糊塗？不若奴才將這碗藥送到萬公子麵前，屆時可別怪奴才傷了你家小姐的名聲。”

    玲瓏麵色微白，本以為宋公子隻是抹不開麵子，卻沒想到，竟真的無心。可惜了宋公子那般的才子，她還想作為小姐陪嫁嫁過去，伺候宋公子呢，

    “罷了，我家小姐身份高貴，什麽樣的人找不到，既然如此，我也不強求，隻是宋公子才名遠播，前途遠大，當知曉何事該說何事不該說，寧州府萬家，可不是好惹的。”

    既然這宋雲開不識時務，她也不強求，先警告保全小姐名聲才是。

    說到底，不過是個寒門子而已，玲瓏眸中閃過鄙夷，默默退去。

    江侍進去回話，宋雲開麵無表情，江侍不解其態度，問出聲來。

    宋雲開道：“宋家近年行商，財是有了，卻到底根基薄弱，莫說寧州萬家的嫡女，便是青花縣裏的書香貴家，也是看不上的，真正的世家，瞧不上我這般寒門子弟。”

    “可公子……”之所以不遲遲不定親，除了因為已經失蹤的那位李姓未婚妻，不就是希望能有個強大的姻親嗎。

    “宋家根基薄弱，憑我一人之力，想要朝中立足，少不得二三十年，倒不如走捷徑，既然都是捷徑，又為何不選更好的，寧州萬家，說到底，不過是個地方世家而已。”

    江侍輕輕點頭，可如公子所說，萬家都瞧不上公子，何況更貴之家？

    宋雲開明白書童此刻不能說的心思，淡淡一笑，正常姻親的確看不上他，但若是相愛，不得不嫁……

    “想那萬小姐仍不會死心，你緊醒些，別中了招。”宋雲開在考慮要不要將此事告之萬崇煥，萬崇煥看他不爽，哪裏會讓他癩蛤蟆吃到天鵝肉，必會阻攔，隻是如此，萬家小姐也落不到半點好處。

    宋雲開不喜萬眉，但除了私相授受這等出格事，她也算符合他心中的美好，若非必要，他還不想毀了她。

    江侍一臉正色地點頭。

    這邊，看著藥湯完完整整地端回來，萬眉瞬間紅了雙眸，“我待他這般，他竟說出那般絕情的話，竟威脅要毀我名聲，當真恨我如此？”

    玲瓏勸道：“小姐身份高貴，瞧上他是他的福分，姓宋的不知好歹，既然如此，小姐何必惦記他，將來嫁個如意郎君，豈不美哉？此事萬萬不能再提了，若壞了小姐的名聲……”

    “可宋公子……”萬眉落淚，“我忘不了他，從當初隨哥哥外出開始，這輩子，我都忘不了他了，讓我離開他，這是割了我的心啊。”

    玲瓏也覺得宋公子太無情了，自家小姐金枝玉葉，想要什麽沒得到過？何時受過這等委屈，他憑什麽不喜歡小姐，拒絕得這般徹底，竟半點也不在乎小姐是否傷心難受，他宋家本是鄉巴佬落魄戶，近年才起來，這等暴發戶，神氣什麽。

    丫鬟為小姐不值，說了宋雲開一席壞話。

    萬眉哭完，卻道：“其實他並沒有你說的這般無情，他雖無意於我，卻到底顧及我的名聲，沒將此事鬧開，你瞧瞧去年那秀才，四處道自己與趙小姐私相授受，逼得趙小姐上吊，宋公子卻並不如此，可見其品行，且明眼人都知我萬家如何，娶了我，宋公子必有好處，他卻拒絕，可見其並不功利，此人必為良人！”

    玲瓏沉默了，聽了這番話，對小姐有些不滿，小姐哭時罵宋雲開無情，搞得她也跟著罵，如今又覺得人家好，自己倒成了惡人……

    誰讓，自己隻是個奴婢……

    罷了，為奴為婢沒有自由，更無人權，不管如何委屈，能在小姐身份伺候，免了被賣去醃臢地已經很不錯了，她要知足。

    隻是，這並無代表，她不能為自己適當的謀取利益。

    於她來說，最好的結果，就是跟著小姐嫁人，做姑爺的姨娘，小姐嫁得好，她的日子相對也好些，小姐如今對宋公子情根深種，宋公子卻完成無心，若真惹急了人家，壞小姐名聲，小姐不得好，她也不得好。

    玲瓏斟酌一番，提議：“小姐身份高貴，宋公子難免自慚形穢，又或者如小姐所說，宋公子不功利，又恐汙了小姐名聲，這才拒絕小姐。說不定，宋雲開心中有小姐呢。小姐乃世家貴女，寧州府內，哪個夫人不誇？哪家公子不求？奴婢左思右想，這宋公子對小姐定也有意，隻是礙於萬家而開不了口。”

    萬眉本就心儀宋雲開，聽到這話，無比讚同。

    苦惱道：“宋公子開不了口，總不能我一個女子去開口？且我的表現如此明顯，他卻……”

    “萬家何等勢力，若是不成，豈不汙小姐名聲，如若成了，又恐其耽誤小姐。小姐若真對宋雲開非卿不嫁，不若先說服大少爺，若大少爺同意了，也可代表萬家的態度，屆時，宋公子本就有心小姐，哪能不順水推舟，迎娶小姐過門？”

    萬眉想了想，雖覺得自作主張離經叛道，但宋公子如此良人，若是錯過了，未免可惜，她總得為自己爭取一回。

    “也好，讓哥哥去說。”

    玲瓏暗暗鬆了口氣，小姐喜歡宋雲開，所以看不明白，她卻知道少爺對宋公子的厭惡，隻要少爺知道了小姐的心思，必會阻攔，如此，也能免了小姐犯下大錯，連帶著毀了自己的前途。

    可憐此時的萬眉單純，不知貼身丫鬟的算計，興高采烈地去找萬崇煥商量此事，被萬崇煥狠狠地打了幾巴掌。

    “我萬家如何教導你的，你說出這等話，可有臉？”

    萬崇煥麵色陰沉，萬眉雙眸垂淚，略有憤怒，“我已及笄，母親正為我選親事，哥哥卻將我帶出門，此番，若非讓我自己做主尋如意郎君，還不成還真是讓我散心的？如今我按哥哥之意，哥哥卻罵我不要臉，是何道理？”

    萬崇煥暗罵，他是讓她自己選如意郎君，可不是讓她選宋雲開啊！

    萬崇煥不得將話說明，隻委婉罵：“京城霍世子也在船上，你怎得看上了宋雲開？必是宋雲開給你使了迷魂術，才使你如此。好個宋雲開，如此欺我萬家。”

    萬眉哭道：“不是宋公子的錯，是我，宋公子從沒應我，我卻對他情根深種。”

    萬崇煥驚了一驚，“你早便有意於他？”

    萬眉點頭，一臉堅定，大有就算哥哥不答應，我也不會放棄的架勢。

    萬崇煥緊緊盯著她的臉，神色莫測，半晌，才道：“也罷，容我想想，我為你兄長，終究不會害你。”

    萬眉想著這個一母同胞的兄長對她一直不錯，倒也沒懷疑，囑咐了萬不可為難宋雲開後，就離開了。哥哥疼她，遲早會答應她的。

    隨後她又讓玲瓏去李芙蓉處煎了一碗藥，這一次以兄長的名義，送給宋雲開。

    隻是沒想到，她一離去，萬崇煥便吩咐了小廝，那碗藥，如劇情一樣，被加了催情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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