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雲開麵色一沉，“拿來。”

    “不給，你看書也不看我，虧我們才相聚，三年啊，都說小別勝新婚，你才一天就覺得我煩！我生氣了。”

    宋雲開冷著張臉，似乎懶得爭論，直接翻開另一本書。

    李芙蓉又故技重施。

    宋雲開頓了下，“你這般，隻會讓我厭惡。”

    “那你陪我聊天，我就不會這麽做了。”宋雲開太理智，太淡定，溫水煮青蛙很難拿下他，她必須強勢的插入他的生活。

    不能喜歡，就從厭惡開始。

    也許他並沒主意到，其實能說出這話，他已經在退讓了。

    李芙蓉拉了椅子坐他旁邊，捧著笑臉看他，雙眸星光璀璨，宋雲開驚奇的發現，他竟沒有想象中的厭惡，他想，大概當年的算計，其實他心中內疚著，所以看到她平安，才會有幾分容忍。

    罷了，她本是童養媳，大家都認定了的未婚妻，他小有成就卻不想娶她，已是不該。

    他也的確不會娶，直到現在都打算拖延婚事，既然她注定被退婚，注定會成笑話，如今自己多忍讓一些，也是應該。

    宋雲開沉默，做出傾聽姿態。

    李芙蓉麵上閃過笑意，隨即又苦著臉說：“剛遇到宋叔，說了幾句，似乎我說錯話，得罪宋叔了。”

    “你說了什麽？”

    “宋叔罵我教養，不配為宋家婦，於是我就說我的臉麵比不上宋家的臉麵。”

    宋雲開淡淡道：“你這是威脅，誰也聽不得威脅。”

    李芙蓉笑：“我就是威脅，我知道宋叔覺得我不配你，可當初又不是我非要做你童養媳的，不帶你們這般過河拆橋的，而且我以前為不拖累你，也提出另嫁來著，你們都不同意，如今我失蹤三年，這便嫌棄我的教養，借口退親了，這要傳出去，外人肯定會道我已失清白，還能有未來？這算計得，過河拆橋不帶這麽玩。”

    她臉上的笑容帶著幾分漫不經心，又有幾分認真，也似警告：“以前我放你自由，你們不要，現在我可不會放棄你了。”

    宋雲開眸光莫測，隻道：“你的確沒有女子矜持。”

    “那麽敢問，何為女子矜持？像萬小姐那樣？”李芙蓉嗤一聲，“萬家小姐出身高貴，養在深閨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奴仆繞膝，溫婉動人，看著的確賢惠大方，可她卻不顧你的意願，都被拒絕了還要強求，這就是世家貴女的矜持？”

    宋雲開輕輕搖頭，若非此行，他也覺得萬眉完美，然而經過這事，到底幻滅了。

    他看著李芙蓉的笑容，她的眼神似乎含著深深的愛意，似乎已經情根深種，然而他卻感覺不到她的喜歡。

    他仍覺得她的目的，似乎並不是嫁他。

    能讓她這般作戲，宋家到底有什麽？他身上到底有什麽？

    這麽想著，宋雲開已經沒有說話的興致，李芙蓉不讓他看書，他便磨了墨水作畫，天色溫和，他不忍時光虛度。

    “你整天待在屋裏，遲早要出問題。”

    手中的筆也被人奪走，宋雲開抬眼，就見她一臉不讚同，隻聽她道：“整天悶在屋中，不運動，你看你的臉都有些蒼白了，難道你沒感覺到自己身體已經出問題了？如今既非書院開課，也非辦正事，之所以跟宋叔出門，無非就是想多結交，你若隻待屋中不出，倒不如不出門，還省了路費！”

    宋雲開微微皺眉。

    “別說該結交的已經結交，宋雲開，你的身體是自己的，身體不好了，就是真的走入朝堂又能堅持多久？每日閑時鍛煉身體，也不耽誤看書，孰輕孰重，你自己可要想清楚啊。”

    三年不見，管得倒挺寬。

    宋雲開想說她，但到底是關心他的身體，他也不是不識好歹之人，隻搖頭，“科考競爭激烈，你不懂……”

    “是，我不懂，我隻知道，再這樣下去，你會命不久矣。”

    意外的聽出恨鐵不成鋼般的惱羞成怒，宋雲開愣了一愣，沒反應過來就被拖出船艙。

    “既然出門了，就多在外麵走走，或者找你那幾個好友聯絡感情，悶頭死宅多甚？”李芙蓉自顧自地說：“幸虧有我，才不讓你作死！”

    她的話並不客氣，宋雲開卻難得沒有生氣。

    她似乎的確有目的，卻也真確地含了幾分真心。

    一個大男人，真要掙紮，李芙蓉拖不走他，隻是他也不知怎得，愣愣得沒有反應。

    江河極寬，兩邊都望不到邊際，江水波瀾滾滾，入眼處卻是壯闊，也許是滾滾壯闊使得他的心寬闊了，又或許，是船頭無人，見李芙蓉盤著兩腿，坐姿極為尷尬，竟也沒斥責。

    對於他身體一事，李芙蓉說了好一通，宋雲開麵上含著微微的笑意，不插話，靜靜的聽著，從來沒有想過，有朝一日，他也會聽李芙蓉說教。

    聰慧過人鴻鵠誌高的寒門子，唯唯諾諾粗俗不堪的童養媳，竟也會有和諧的一天。

    多麽不可思議！

    宋雲開突然彎了彎唇角，“才三年，還真當自己醫術無雙了？我也沒少看大夫，哪有你說的這麽嚴重。”

    “人家大夫不好明說，說死了，還染上讓你鬆懈念書的嫌疑，人都是不見棺材不掉淚，他自然說得隱晦，莫不是你還真信了？”

    宋雲開道：“我不相信你的醫術。”

    “啥？”李芙蓉立刻瞪眼，“我苦學三年，天賦秉異，你竟然懷疑我？你說，騙你我有什麽好處？”

    “你的進步太快了，這便是破綻。”宋雲開眸中閃過一絲思索。

    李芙蓉似乎有些氣惱，道：“我會的還不止這點呢，琴棋書畫我都會，除了沒好出身，世家貴女會的東西我都會，不信你考考我？”似乎想到了什麽，“算了，這些年你專攻科考，這些優雅之物，你便是學了也是半吊子，要不要我教你呀？你是我未婚妻，可以不教束修喔！”

    少女笑顏之中含著幾分得意，微風拂麵，吹起幾束碎發，沒有自卑，沒有木納，沒有無趣，像是換了一個人般。

    宋雲開麵對她的心情，也像是換了一個人。

    又一次地因為與她相處和諧而不可思議，宋雲開覺得自己對她實在容忍。

    “不用勞煩你。”琴棋書畫他自然都有涉略，否則整日待在書房，便隻為四書五經麽？之所以不被外人所知，不過是自己不以其炫耀。

    李芙蓉似乎有些失望，頓了下又略含期待地道：“那你要學醫嗎？我的醫術真的不錯。”

    宋雲開搖頭。

    “算術呢？我也會算，什麽《九章算術》《孫子算經》都是小意思，無需動筆，心算也行。”

    宋雲開將視線移向她。

    “不信？”李芙蓉皺眉，“真沒騙你，當年我撿了本奇書，上麵各種算術都有涉略，我看幾遍就明白了。”

    “書呢？”明顯不信。

    李芙蓉眸光微微惋惜，“弄丟了。”

    宋雲開無言，麵色含著淡淡的恍然，好似說果然如此。

    李芙蓉輕咳一聲，“真的，我都會，我還幫我爹記賬來著，我爹都誇我舉一反三。我有實際運行經驗，掌握得肯定比你好，這塊你若薄弱，我可以教你。”

    他貌似無語，“便這般想做夫子？”

    “我想多和你相處呀，你老是看書看書，都不理我。”

    女子的麵色微紅，少女羞澀雖常見，無奈李芙蓉這兩天給宋雲開的印象太成功，當她羞澀微紅的臉印入他眼簾時，竟讓他微微勾了唇角。

    這才是十五歲姑娘家應有的反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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