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

    大概每一個婆婆都會看兒媳不爽，即便榮安公主常住公主府，與李氏半點利益關係，矛盾點也沒有，但李氏就是看她不爽。

    “成婚七年，幸得老天垂憐，這才第一次有孕，不好好養胎，非得到處跑，折騰給誰看？二十多歲的人了，跟個長不到的孩子一樣，真要將那孩子折騰沒了才甘心？無奈她是公主，說她幾句都是不該，真是……”

    自從清姝離京，李氏便時常這般說道。

    皇權沒落，世家勢大，深得帝寵的公主不複往昔，李氏這話說得沒有半點壓力，但她身邊的心腹卻不敢多談，隻偽裝成啞巴籠子，過耳的話如雲煙散去。

    若是先前，李氏也不敢這麽說，畢竟榮安公主囂張遠近聞名，皇權再不複以前，也沒人敢得罪，然而自從外室一事揭露，榮安屁都不放一個，三個月胎穩了，更是直接出京，像是躲著什麽一樣，看在旁人眼裏，就是慫了，怕事的表現。

    也配做公主？簡直丟人。

    京中之人對此多有議論，連外人都說得，她是正經的婆婆，榮安還懷著程家的子嗣呢，而她身邊養著卓兒，因此李氏膽子大了起來。

    想到程卓，李氏心情好了起來。

    卓兒真乖，一口一個祖父祖母，嘴甜得不行，又因為多年想孫兒不成，麵對這個長孫，便是親娘上不得台麵，她也喜歡得不得了。

    至於榮安肚子裏那個，李氏的笑容淡了些，若非當初寧國公府親自請的大夫，她非得懷疑此孕有假，否則早不懷，晚不懷，偏偏這個時候，真是巧啊！

    曾經的閨中密友，哪個不是兒孫繞膝，享盡天倫之樂，倒是她，媳婦七年都不曾有消息，還在自己麵前擺公主架子，李氏覺得自己倒了八輩子的血黴。

    當初沒有她生下孫兒，兒子如何會養外室？如今有孕，就該好好和兒子過日子，她倒是會做姿態，竟然外人紛紛指責程家！

    李氏氣得不行，卻也不能說什麽，因為再怎麽說，養外室都洗不白。

    原本想著，讓兒子哄哄榮安也就過去了，誰知她不止不見人，反倒離京走了！

    還不許卓兒有繼承爵位的權利。

    李氏連掌摑榮安的心都有了。

    若說她與清姝有利益關係嗎？沒有，那樁樁件件的事，追根究底，不過是逞不了婆婆的威風，以及因為懷孕的概率低，想給她添堵卻傷了自己名聲的糟心事。反正李氏越發看榮安不爽就是了。

    哄了會兒程卓和程瑩，程皚回府了，李氏照常抹黑榮安一番，就道：“聽說並非是去京郊的莊子，而是去了雲陽縣窮鄉辟離之地，折騰啊！那孩子七個月了，身子重，硬是到處亂跑，再有兩個月就臨盆了，娘也擔心，你尋個時間去看看，把她接回京城好好養著，好不容易得來的孩子，可別折騰沒了。”

    “娘說的是。”程皚點頭。

    李氏見他眉峰見隱有不耐，心知效果已到，也不多說，留程卓與兒子培養感情，自己帶程瑩離去。

    看著兒子期待的神色，程皚煩躁的心緩和了不少，溫聲道：“功課如何了？”

    世家子啟蒙早，上個月程卓滿三歲，程皚便將他送入族學。

    程卓往程皚身上靠了靠，低聲道：“卓兒笨，功課略有不懂，祖母說父親學問極好，卓兒能不能請教父親？”

    程皚微微蹙眉，基本的功課也不懂，可沒聽族學夫子說這種情況，卓兒為何撒謊？

    怕嚇著兒子，盡量的放緩聲音，道：“你才剛入學，慢慢來，不著急。”

    程卓有些失望，他不懂，父親不親自和他講解嗎？以前母親說過，要盡量地爭取和父親的相處機會呢。

    撇到他這個眼神，程皚心中湧出一股莫名的不舒服，猶記得曾經那女子似乎一陣風便能吹倒在地，柔弱無骨讓人忍不住想盡一切辦法去疼惜她，保護她。

    可就是那麽一個重話都不敢說的女子，能去下毒，殺害他的孩子。

    死前她對他說愛，可想到惡毒的手段，死之前那一段猙獰的話，程皚突然覺得無趣，自覺已經看透的人，卻陷入了別人的溫柔陷阱之中，多麽可笑！

    “父親，晚上我能和你一起睡嗎？母親去了，我總是做惡夢！”

    三歲的孩子忐忑地道。

    程皚麵色更淡：“你是程家的長子，你該獨立！”

    不能繼承爵位的長子，更應該努力，收起花在我身上的心思，去闖另一片天地！因為，再討取我的喜好，我給不了你什麽。

    程卓不笨，相反很聰明，隻是聰明的娃從小耳濡目染，便覺得那是對的，母親也的確告訴他，會哭的孩子有糖吃，所以他敏銳的感覺到父親的態度，雙眼一紅，差點哭了出來。

    程皚眉頭皺得更深，直接走開，不想再看他。

    飲料所需的原料，重要的是藥材，因清姝提議加另一種昂貴的藥材，所以成本上升了不少，為此清姝又拿出兩萬兩銀票，投入一下子占了大份，便是楊明葵的技術股以及本錢加起來，都沒她分量重。

    這筆生意收益快，才一月，清姝便翻倍賺了。

    “明葵的點子，倒是讓我收獲這麽多，怪不好意思的！”清姝笑，其實她心中有些遺憾，冬日飲料一向賣得不是很好，便是加了溫，也不過如此，若換了夏天……記得劇情裏這一情節，實在夏天？

    所以清姝對楊明葵的品行有些觸動。

    苦難沒讓她心靈扭曲，倒是教她學會了感恩。

    楊明葵笑：“錢財乃身外之物，隻為追求更高的需求，於如今的我而言，也隻是會活得更好，更有安全感而已，而夫人心善，提供於我一清淨之地，這才是明葵求之不得的，說來，明葵還要多謝夫人，若無夫人這處清靜地，恐怕我也想不出這些點子。”

    清姝輕撫肚子，微微笑著：“你這孩子！”

    因為自己舉手之勞，她便給自己開一張方子，因為自己的善意，她便迫不及待地想法子讓自己賺錢。

    雖然她是女主，雖然自己這女配命似乎與她犯衝，但對這麽一個女孩，清姝實在討厭不起來。

    “上次的提議，考慮得如何了？”聽說對於此次生意，自己拿了大頭，林家那邊很是不悅呢，自己身份硬，奈何不得，便少不得欺壓楊明葵。

    清姝心道抱歉了，若是買賣能成，以後必定多護著你些。

    這一次，楊明葵沒有拒絕，隻是正色地問她：“冒昧一句，林家勢力不小，夫人你……”

    “無妨，一個林家，我還不放在眼裏。”不說榮安公主這邊的皇後太子一係，便是程家，也遠非一個林家能得罪的。

    楊明葵見此，道：“可以。”

    清姝笑了，“那就現在確定，含霜，去取紙筆來。”對楊明葵不好意思地道：“你太能幹，怕你反悔，還是早定下為好。”

    對方顯然權勢滔天，怎麽怕她反悔，不是尊重，是什麽？

    這個世上，第一個尊重自己的人……

    楊明葵心中微動，視線掃到六四分成，楊明葵輕輕搖頭，“五五之分，我隻是出個主意，管理以及市場那邊，皆是夫人操勞，實在不能太占便宜。”

    清姝道：“可你的主意，是我們求之不得的，可莫要謙虛。”

    楊明葵始終不同意，非要五五之分，推脫幾次，清姝便也不說什麽了，她當然知道女主已經被這個時代的壓迫深深的刺激到了，所以才會覺得四六分占便宜，然而作為一個現代人，女主會不知道產權的重要性？

    此事，又進一步證明女主的品格。

    簽了合同，清姝便開始與楊明葵商議以後朝哪方向發展，工廠鋪子、時間地點等。

    清姝道：“遇到以權壓人這些事，便全權交給我，不用擔心，你隻管發展你的商業宏圖就行，不過我可能要回家了，我走後，會派幾個人下來協助你，但這生意，少不得也要你看顧看顧。”

    楊明葵輕輕點頭，“應該的。”

    “下一個做什麽？”

    “我打算做胭脂水粉。”楊明葵想了想，“隻要夫人不嫌棄我每日來你這裏打擾。”

    為楊明葵留的院子清靜，極適合搞研究，楊家就不一樣了，極品每天都在做妖，她氣都氣飽了，所以劇情裏，嫁給程皚，擺脫極品後，她才真正拿出了看家本領。

    清姝倒是不反對楊明葵來，她走後，隨便她將這裏當成自己的地方都可以。

    不過楊明葵說，現在暫時不合適做胭脂，這兩年，還是先做吃食一類，另外她好好研究醫書，厚積薄發，才能研製出更優秀的胭脂水粉。

    清姝哪裏不明白她的顧慮，隻怕其中也有想要進一步考察自己的緣故，也不介意，再進一步商議。

    “夫人……”這時，甄嬤嬤走到清姝身邊，附身，低聲在她耳邊說了幾句。

    清姝麵帶諷笑，“幾個月不管我死活，如今倒是親自跑這一趟，作戲給誰看。”

    楊明葵心知此乃他人私事，自己怕是聽不得的，忙道：“夫人有事，明葵就先回去了，待夫人得閑再談不遲。”

    清姝道：“我得了三本醫書，似乎是前朝孤本，你可要翻看？”

    楊明葵大喜，“多謝夫人了。”

    “你既喜歡，送你也無妨。”反正自己已經看完了。

    楊明葵遲疑，這種孤本無疑是無價之寶，她竟說送就送，如此隨意，身份怕是極高，又似乎對她極好，楊明葵猶豫了一下，再次道謝。

    走出大門，便看到一架馬車停在門外，不論馬車做工如何精致華貴，便是隨行的仆人，一個個皆氣度不凡，武藝高強。

    楊明葵收回視線，更是確定了清姝身份不凡，她心下一歎，希望那位夫人，是真的欣賞自己，而沒有歹心！

    不過便是有歹心又如何，左不過一死，這一世本就是她賺來的，碰到這麽多的極品，無論付出多少，都捂不熱，也是夠了，某一日便是真的死了，又如何呢？

    楊明葵苦笑，她知道自己現在的心態有問題，但不是每個人都是幸運的，起碼這樣能讓她好受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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