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戀是美好的，彼時年紀小，青蔥歲月不知煩憂，喜愛鮮明，又自以為能天長地久，那段時光幾乎是上官元最幸福的時候。

    他雖不強逼，卻似乎仍有心留她。

    這幾天，他帶她去了茶館。

    台上說書先生說著熟悉的故事，台下，身旁的男兒緬懷當年的瀟灑，眉眼盡是少年時的異彩飛揚，宋安瑤安靜地坐在一旁，時而頷首，表示應和。

    “初見你時，你才十三，旁的庶女對嫡母或是虛以委蛇，敢怒不敢言，或極盡討好，而你，竟是恭敬中帶著幾分疏離，當時我隱隱覺得你裝腔作勢，卻又覺得你哪點不一樣……”

    “哪裏不一樣？”

    上官元麵露幾分笑意，“你聰慧，眼睛卻是純粹的，旁人誇大長公主賢惠，你也並不惱怒，我就知道，你是真不介意。”

    宋安瑤笑：“就因為這？”

    “說來也是小事，隻是姑娘們都一副深閨怨婦，便襯托出你來了。”

    回憶原主的記憶，倒真是如此，原來的確不怨雲安大長公主，非但不願，反倒有幾分憐憫，當看到父親為了妾室給雲安大長公主沒臉，當看到父親喜歡自己超過嫡出姐妹時，原主甚至是心疼嫡母的，畢竟年紀小，她也說不出為什麽。

    後來知事了，才恍然明白……

    “為什麽要怨呢，母親從不虧待我，雖說是為了名聲，但她貴為公主，名聲不過錦上添花，真要打壓我，父親又能說什麽呢，也許夫妻失和，可為了這所謂的賢惠，她與父親之間，再和睦又有何意義？”男人妻妾成群，留給妻子的情誼又有幾分，不止宋安瑤，就連原主，都不能理解雲安大長公主的付出。

    但這不妨原主感激她。

    雖無母女之情，卻從未虧待，再說本就不是親生母女，沒資格要求人家視如己出。

    上官元微微一怔，又聽她歎：“我不喜妻妾這套，自己卻也做了妾，又有什麽資格說到別人！”

    女子的聲音低低的，上官元似乎能感受到她渾身的自嘲與悲憫，開口快過反應，“不怪你……”

    宋安瑤沒有說話，二人默了許久，複而又說起當年的女扮男裝。

    上官元唏噓，“第一次見你扮作男兒，我都驚呆了，從未見過哪個女子如你一般，真是……”

    “不知廉恥，輕浮放蕩？”

    “哪有你這麽說自己的。”上官元也笑了，“就是覺得，你很不一樣，我知道你對我有好感，可是一般的閨秀，這個時候該表示矜持，欲擒故縱般，讓我覺得你宜室宜家……”

    “……”

    真是想多了，其實第一次見麵，好感的確有，但理智的原主豈會當一生？那時的她，更多的是覺得這個小弟弟好玩，儼然將他當成小夥伴，朋友之間，自然無拘無束。

    嗯……彼時原主十三，上官元十二，略小的差距，也算小弟弟吧。

    這邊上官元仍在回憶，不厭其煩地回憶當年的美好，宋安瑤一邊很給他麵子的應和。

    “……其實扔那玉佩，我早就後悔了。”說到這裏，上官元麵有懊惱，“你不要我，連玉佩也不肯留，彼時我氣壞了，隻恨不得此生沒遇到你這個人，既然你不要，我自然也不會要，後來回到家中，又不住後悔，想再尋找，卻覺抹不開臉……”

    宋安瑤嗯了聲，“你不好受，我也不好受。”

    “所以，再給我們一個機會，可以嗎？”

    望著這雙飽含期待的眸子，宋安瑤心中更是沉重，她別過臉，轉移話題。

    “這些年來，你的努力，是否也有讓我後悔之由？”

    上官元點了點頭，沒有隱瞞。

    宋安瑤道：“初衷如此，這些年來，你是否又生了野心？”

    上官元有些莫名其妙，不知她問這是何意思，難道說，是嫌棄他野心大了，威脅了章家的江山？

    她與先帝的感情，便這般好？

    分明他那麽對她……

    果然，就聽她道：“答應我，不管發生什麽，都不要造反，可行？”

    上官元雙眸有些陰冷，“新帝視我為眼中釘，我若無措施，遲早……做到我這個位置，已不是想退便能退的了，阿瑤，莫非你還天真的以為，我不做這個攝政王，章淩澤他便能放過我？”

    最初上官元的確是有讓她後悔之意，她既然貪圖榮華富貴，嫌棄他給不了她要的東西，所以他就是要她看看，拋棄自己是何等的損失。

    但漸漸的，他卻從這條路看到了自己的抱負。

    誌向與不甘，漸漸的轉變成了大不韙的野心，隻要他做到了那個位置，權勢榮華，還有她，都唾手可得……

    這也是上官元不太擔心假死牽連攝政王府的原因之一。

    遲早要對上的，不少這一件事。

    畢竟了解他，無怪宋安瑤能看到他的野心，那是她的夫家，她下半輩子的依靠，他也沒奢望她能理解，可聽到這番話，他的心中還是升起了騰騰怒火。

    上官元連連冷笑，宋安瑤見此，隻得閉嘴。

    上官家一向勢大，祖上一向得章氏皇族忌憚，特別到了上官元祖父這輩，更是成為章氏的眼中釘，若非上官元之父平庸，隻怕上官家與章氏早就不容對方了。

    幾輩人持續積累的勢力，加上上官元本就驚才豔豔，可以說，如今的上官元威脅章氏是必然。

    如上官元所說，走到這一步，已不是他想退就能退，上官元不是蠢貨，也就在女主光環的影響下，才會做出蠢事！

    如今，伴隨著上官元拂袖而走，好感度也在急劇下降。

    任務啊任務……

    略略心累！

    不過宋安瑤安慰自己，上官元智商回歸也有好處，沒了劇情的衝動，理論上，應該能更聽得進勸才是。

    事實上，貌似她想的有些多……

    因為，說好的圓夢，但這日之後，上官元就沒好臉色了，想是不願留有遺憾，好不易迎來的幾日，雖總一張冷臉，卻也不輕易浪費了。

    仍陪著她，態度卻像是變了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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