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楚同樣濕潤了眼眶，也不由地回憶過往，低聲說著。

    “我，你父……尹逸，還有佳茗，我們三個從小就認識，一起長大。年少時，我和尹逸也同時喜歡上了你的媽媽。可佳茗眼裏隻

    有尹逸，隻把我當朋友，當哥哥。沒了愛情，還有友情，所以當年我退出了，希望他們能夠幸福。”

    “尹逸大學畢業後，成為當地一名公職人員。佳茗也在一家公司找到了工作。原本生活應該越來越好的，可在走入社會後，尤其

    是在看到權勢的力量後，尹逸越來越不滿足現狀，想往上走。”

    “可是，一沒錢二沒背景，一個小小公職人員想要憑自己的實力往上走，實在太難了。尹逸連續參加了幾次晉升考試，可結果，

    各項成績明明排第一的他，卻輸給了最後一名，隻因為對方是某高官的兒子。從那個時候起，尹逸的心態就發生了變化。”

    “也是在那個時候……”

    不知為何，秦楚這時候停頓了一會，不知道是在思索，還是在回憶，之後才又繼續說。

    “那個時候，大有來頭的方鈺因為一部電影火了，當地官員想巴結她，想蹭蹭熱度，邀請她參加政府活動，尹逸正好也是工作人

    員之一，兩人就認識了。”

    “尹逸長相英俊，從小就有不少女生喜歡他，長大了更是如此。那時候，他很愛佳茗，即便有女人主動找他，他也都拒絕了。可

    方鈺不一樣，她看出了尹逸的野心，也以此為條件誘惑他。隻要他跟她在一起，和她結婚，他們方家會保他仕途暢通。”

    “正愁一腔抱負無處使勁的尹逸，心動了。可他還是愛著佳茗，放不下她。”

    “佳茗是個聰慧的女人，也太善良，太愛尹逸了。不想看他終日愁苦，左右為難，她主動離開了。”

    秦楚歎了口氣，神情悲傷，看著允妙黎，說，“隻是不知道她離開的時候，是不是發現自己已經懷孕了……”

    允妙黎一直靜靜地聽著，靜靜流淚。

    媽媽是善良的，可這種善良讓她變得太悲哀了。那她呢？她是不是也像媽媽？所以也變得同樣悲哀？

    想起咖啡屋裏，秦楚和尹逸說的那些話，允妙黎攥了攥掌心，低聲問，“爸爸，你剛才說，就算那個男人那時候知道媽媽懷孕了

    ，也會讓她把孩子打掉，對嗎？”

    秦楚微微顫了顫。

    他知道在聽到那些話後，允妙黎很難接受尹逸。

    可現在，聽到她稱尹逸為“那個男人”時，秦楚更加清楚，允妙黎已經完全否定掉了尹逸。

    雖然也討厭尹逸，可這時候，秦楚還是不忍心看允妙黎自此恨上自己的親生父親。

    “不是，黎黎，我也隻是氣頭上，隨口一說而已。”秦楚神色有些局促，說著自己都不能相信的話，“尹逸雖然太有野心，也很無

    情，但孩子畢竟是他的血親，他不會那麽殘忍的。”

    “爸爸，你別騙我了。他當時的反應我都看到了。”允妙黎低著頭，心已經痛到了麻木，緩緩道，“那個時候，他不會要我的。他

    要的，隻是權勢。”

    秦楚張了張嘴，卻什麽都說不上來。她都看到、聽到了，他也沒辦法替尹逸辯解什麽。

    “爸爸，”允妙黎回頭看秦楚，聲音沙啞地問，“你知道媽媽當年是怎麽出的車禍嗎？我剛才想起了一點，媽媽說她去上班，把我

    寄托在一個阿姨家裏，然後就沒再回來了。”

    問到這，秦楚眼底閃過一道光，比之前的還要沉，還要暗。

    不過允妙黎已經回頭看向了墓碑，沒有注意到秦楚神色的異樣。

    幾秒的沉默後，秦楚開始說話，“當時的事故我也是後來才知道的，那是場意外。司機酒駕，車子失控，撞上了正走在上班路上

    的佳茗。那輛小車上的人也都當場死亡了。”

    想象著當時的慘狀，濃烈的悲傷湧上心頭，疼得允妙黎不能呼吸。

    就像秦楚對尹逸說的那樣，這一切悲劇都與尹逸有關。

    如果不是被愛人背叛、舍棄，媽媽就不會背井離鄉來到帝都，就不會為了生活四處工作，就不會遇上無良司機遭遇車禍。

    這一切，媽媽的死，自己被遺棄在孤兒院，都與尹逸有關。

    這樣的父親，她怎能去認！

    “媽媽也好，我也好。既然那時候不要了，現在他也沒有資格來要。”允妙黎在墓碑邊坐下，目光幽幽地看了會照片上的允佳茗

    ，又回頭地看秦楚，竟然浮上了一抹堅定的微笑，“爸爸，我有你和哥哥就夠了。”

    秦楚咬緊了牙，眸光暗湧。

    女兒心裏想什麽，痛什麽，他都知道。

    他也不是舍不得把女兒還給尹逸，那畢竟是她的親生父親。再恨，也是血親。

    隻是，尹逸的身邊還有一個方鈺，還有一眾狼虎之人。尹逸自認為可以保護好允妙黎，殊不知，隻要她邁進尹家的大門，她的

    生活就會徹徹底底地改變，會有怎樣的凶險，誰也無法預料。

    現在，秦墨又不在帝都，還不知道什麽時候能回來。這個時候，秦楚不能讓允妙黎冒任何風險。

    “爸爸，我想一個人在這待會，可以嗎？”允妙黎的手指撫上冰冷的墓碑。

    時隔二十年，她想好好陪陪媽媽。

    秦楚點頭，說，“好，我在車上等你。”

    他轉身走了幾步，又聽見允妙黎的聲音輕輕地傳來。

    “爸爸，謝謝你。”

    【謝謝你養育我，謝謝你對媽媽的感情，謝謝你為我們做的一切。不管是愛情，還是友情，你做的比那個男人多得多……爸爸

    ，你永遠都是我最愛最敬重的好父親。】

    讀懂允妙黎的思緒，秦楚雖然沉痛但更慈愛地揚起笑容，說，“謝什麽，你是我的女兒。不管為你做什麽，爸爸都是高興的。”

    轉身，模糊著視線，秦楚邁開大步走出了墓園。

    墓園門口的小賣部還亮著燈。

    已經戒煙許多年的秦楚，走進去買了一包香煙，在車前靜靜地抽著，布著皺紋的眉頭越擰越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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