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之後俞晨晞就要離開中國回歐洲了。

    “俞晨晞，那你何必？”

    “是啊我何必。”俞晨晞繼續笑，聲音裏帶上了一絲顫抖，“我就是即便要離開也不願意你就這樣沒有任何障礙的和張薰羽在一起，我就是不服氣我愛了你這麽多年你卻娶了一個對你根本沒有心的女人，不服氣你願意為她做那麽多卻不願意看我哪怕一眼。”

    “你以為這樣就是結束了嗎？”俞晨晞的目光突然變得決絕，隔著眼裏淡淡的一層水霧望向易千率，“怎麽可能呢？我怎麽可能就這樣輕易的就回歐洲？易千率，我還有一份大禮在等著你。”俞晨晞突兀的笑了一聲。

    易千率原本也許還有些怒氣，現在卻發現他對俞晨晞其實是厭惡不起來的。

    現在的俞晨晞未免太可悲了。從以前那個明朗任性的千金小姐卑微成現在這樣，整容，不擇手段，扭曲到玉石俱焚，哪怕得不到也不讓別人得到。這個女孩子終究是因為自己才變成了這個樣子。

    易千率的心裏忽然就是一片像沙漠一樣的荒蕪，俞晨晞和自己本質上是一樣的，愛而不得，變得扭曲陰戾。

    但即使這樣，還是無論如何都不想放棄，那麽有最後一絲希望，也會像溺水的人看見海麵上的最後一條浮木一樣。

    後麵顧沉和張薰羽的車已經追上來了，但易千率的車是橫在盤山公路的正中央停下的，顧沉根本沒有辦法越過去，隻能在顧沉車前停下。

    易千率拉著有些狼狽的俞晨晞下了車，站到勞斯萊斯幻影靠近顧沉的一側。

    “我的車在你的前麵，如果不故障你也沒可能超過我，這場比賽算我贏。”

    “不行。”顧沉毫不避讓的開口，“比賽前說好了先到山頂者即為贏，你這樣不符合規則。”

    先到山頂者為贏嗎？

    易千率扯了扯嘴角：“然而你現在沒有可能到山頂了。”

    “易千率，你不能這樣。”張薰羽平靜的掃了一眼被易千率拉著姿態略顯狼狽的俞晨晞，目光移開。

    “不能怎樣？不能帶走我的合法妻子嗎？”易千率嗤笑。

    “易千率，按照之前的賭約，是不是我到了山頂，小薰就不會再是你的妻子了？”顧沉的手緊緊的攥住方向盤，目光裏的堅定忽然帶出了一絲瘋狂，緊緊的盯著橫在他車前的ferrari。

    察覺到顧沉想要做什麽，張薰羽的呼吸瞬間急促了些，手搭上顧沉握著方向盤的手：“不要，顧沉！如果這樣我寧願跟易千率回去。”

    顧沉的手從張薰羽的手下抽出來，轉過頭對張薰羽安撫的笑了笑：“別害怕，很快你就可以不用再繼續被易千率糾纏了。”

    油門被踩到底，原本靜止不動的幻影突然向支離線的箭，帶著破風的力道向易千率的車撞去！

    “砰——”

    汽車相撞的聲音。

    銀灰色的ferrari被撞到一邊，顧沉的車頭有因為撞擊而凹陷下去的痕跡，但絲毫不能阻止幻影繼續向山頂疾馳而去！

    接下來的路程其實已經沒有多大意義了，一路沒有任何障礙暢通無阻，也沒有對手的追趕。

    擔心車速太快會讓張薰羽感到不適，顧沉刻意將車速放慢了許多，等到達山頂的時候已經是很久之後了。

    張薰羽拉開車門站在山頂，高處的風吹在身上有不像夏天的涼意，衣角被風牽起，和沒有挽起來的頭發一起在風聲裏翻飛。

    山下的一切景物都變得很小很小，這樣的視角仿佛一個造物主在俯瞰整個世界。俯瞰世界裏的一草一木一房一瓦，俯瞰半山腰處依舊站在銀灰色的車旁的男女。

    突然就莫名的生出一絲落寞。

    “我們贏了。”肩膀被顧沉從身後握住。

    張薰羽笑了一下，卻開心不起來。

    動了動肩膀想要從顧沉的手裏掙開，卻發現顧沉雖然沒有太用力，卻還是用了些力氣的，圈著她的肩不讓她脫開：“小薰，我們贏了，易千率不能把你帶走了。”

    對啊，她贏了，顧沉和易千率的賭注是她，贏的人可以把她帶走，所以現在易千率不能把她帶走了，她不用繼續當一個可憐的替代品了。

    張薰羽側臉看著顧沉臉上掩飾不住的輕鬆和愉悅，顧沉是真的喜歡她吧。

    但是……

    “顧沉，如果我說我也不希望你把我帶走呢？”

    顧沉臉上愉悅的笑容瞬間僵滯住。

    “顧沉，謝謝你，但是真的對不起。”張薰羽抬手，拿下顧沉搭在自己肩頭的手。

    謝謝你，對不起，除了這些她對顧沉沒有其他話可以說的了。

    顧沉的目光順著張薰羽望向山腰，眼裏原本因為勝利而興奮的光芒沉寂下去：“小薰，你……愛上易千率了？”

    “沒有。”張薰羽想也不想的矢口否認，卻在聽見顧沉這個問題的時候有一瞬間的慌張和失措，雖然張薰羽也不知道自己在慌張失措什麽。

    “那為什麽不願意給我一個機會呢？”顧沉掰過張薰羽的肩，讓張薰羽正視著他，“小薰，我不相信你不明白。”

    顧沉的眼光太過灼人，這樣灼人的目光卻讓張薰羽想到了易千率。如果是易千率，自己大概會稍顯狼狽的錯開吧，但是顧沉……

    張薰羽平靜的直視著顧沉：“我明白，但是對不起，我給不了你回應。”

    她一直明白，也一直明白自己給不了顧沉任何回應。

    顧沉的瞬間慌亂起來：“小薰，可是在顧家的時候，你說過……”

    “是，我說過，我要和你在一起，讓易千率放開我。”張薰羽打斷顧沉的話，“我這樣說過沒錯，但是顧沉，很抱歉說了這樣的話讓你誤會，但我隻是想離開易千率。利用了你，我很抱歉。”

    隻是……想要利用他離開易千率所以才這樣說的嗎？

    顧沉的手無力的從張薰羽肩上滑下來，苦澀的笑了一下：“小薰，也許當初我不該去倫敦。”

    沒頭沒尾的一句話，在整個對話裏顯得突兀而奇怪。

    但張薰羽已經沒有心情去深想了。

    “小薰，你還記得小時候的事情嗎，我……”

    張薰羽已經不想再聽下去，隻覺得疲倦：“顧沉，我累了，我們回去吧。”頓了頓，補充，“把我送到山下吧，我自己打車回錦似。這幾天……謝謝你的照顧。”

    顧沉動了動嘴唇，嗓子卻發澀到說不出話來，也不知道應該繼續說些什麽。

    小薰是真的喜歡上易千率了？連聽他提及小時候的事情的耐心都沒有了。跟他在一起比跟易千率在一起更加令人疲倦嗎？

    能不能記起來小時候的事情，已經不重要了。記起來又怎樣呢？

    她早就不是那個蹲在醫院草地上哭的慘兮兮的小女孩了，不會再依賴的跟在他身後。

    他還記得她趴在他的腿上安靜的聽他彈鋼琴的樣子，記得她說最喜歡的城市是倫敦的時候向往的樣子，記得……她說長大後想要嫁給顧家小哥哥的樣子。

    他因為她喜歡倫敦而選擇去倫敦留學，因為她的母親是因為重病而離世所以選擇成為醫生。

    但這一切現在又有什麽意義呢？

    他為她做了再多，不能給她幸福，也沒有意義了。

    默然點了點頭，易千率替張薰羽拉開車門坐到副駕駛座上，從山頂上以合適的速度向下駛去。

    易千率和俞晨晞還在半山腰沒有離開。

    不過他們現在也沒有辦法離開，這座山是顧家的私人財產，通常不會有多少人上來，易千率開的車出了故障，除了步行以外他們沒有任何的方法下山。

    然而……

    望了望四周幾乎沒多少人煙的景象和蜿蜿蜒蜒長到幾乎沒有盡頭的盤山公路。

    易千率和俞晨晞步行下山也是幾乎不可能的。

    顧沉的車在易千率和俞晨晞麵前停下，拉開後座的車門示意易千率和俞晨晞上車。

    易千率和俞晨晞沒有拒絕，沉默著上了顧沉的車。

    一路尷尬的無言。

    向來聒噪的俞晨晞也神色鬱鬱的靠在後座，臉上還有眼淚幹了之後的痕跡，加上額上因為沒有及時處理而越發腫脹隆起的紅腫和淤青，再沒有以往的明朗。

    因為顧沉和俞晨晞在車上，張薰羽沒有再堅持在山腳下車，沉默無言的看著窗外向後掠去的景致，一路回到了顧家。

    “張薰羽，你知道俞晨晞在我的車上動了手腳是不是？”

    在幻影拉著ferrari漸漸接近顧家時，易千率的聲音忽然從後座傳來。

    俞晨晞在車上動手腳時，雖然易千率不在，但張薰羽和顧沉在，而且應當是在旁邊目睹了全過程的。

    張薰羽閉了閉眼，不知道是因為缺水還是別的什麽原因，聲音有些啞：“是。”

    答案是怎樣已經很明晰的擺在眼前了，她沒有辦法騙易千率，也沒有必要騙易千率。

    雖然明知道答案，但聽見張薰羽親口承認的時候，易千率的心口還是像被什麽剜了一下。俞晨晞雖然喜歡耍小手段，但很多話都說的很對，比如，她說張薰羽對他沒有心。

    張薰羽對她果然沒有心，哪怕一分一毫都沒有。

    “很好，張薰羽，你自由了。”

    張薰羽聽見易千率這樣說，通過後視鏡看見易千率一點也不溫柔的拉著俞晨晞下了車，心裏沒有半分如釋重負的輕鬆，反而像是有什麽很沉重的東西重重的壓在心頭，讓她喘不過起來。（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