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上的衣服都是昨天的，眼下也泛著一圈淺淺的青灰，襯著這幾年明顯清減了不少的臉，帶出明顯的憔悴感。

    這大概是易千率第一次同一套衣服穿兩天，也是易千率第一次這麽憔悴的來公司。

    水從易千率的手指的細小縫隙裏流走，易千率捧了一捧水潑到臉上，水珠一顆接一顆的沿著易千率的輪廓落到洗手池裏。

    易千率雙手撐在洗手台上，看著透明的水柱不斷的流進洗手池裏，出了很久神才把水關上，隨手扯過一邊的毛巾擦了擦臉上的水珠。

    易千率洗過澡換了件襯衫從休息室走出去的時候，程池已經等在辦公室裏了，手裏拿著一份文件夾。

    “易先生，太太這次回中國是因為所在公司有和中國的某家公司在影視方麵有合作。”程池把一份文件夾遞到辦公桌上，“這裏是查出來的詳細情況。”

    “顧沉和mion來了嗎？”易千率翻了翻文件夾，在辦公桌後坐下。

    “mion小少爺還在倫敦繼續學習，顧二少也沒有來。留在倫敦照顧mion小少爺和太太的貓。”

    易千率倒是不會想到顧沉會放心讓張薰羽一個人來a市，雖然隻是為期不久的公差。是對他和張薰羽絕對的信任嗎？

    又往後麵翻了翻，都是一些合作的細則，另外就是張薰羽的近況了，大多都是易千率可以料想到的。易千率拉開某個抽屜，裏麵差不多的文件已經快要放不下了，易千率拆了文件夾直接把裏麵的紙張放進去，關上：“好了，你可以出去了。”

    “是。”

    程池出去之後，易千率看著桌上擺著的某個女人的照片，食指觸了觸照片上女人的臉。

    到底需不需要做些什麽？

    易千率的手搭到剛剛關上的抽屜上再一次拉開，翻出那份張薰羽現在負責的合作案細則。

    易千率剛剛洗過頭發，還沒有徹底幹透，拿著那一份文件在巨大的落地窗前站定，黑色的襯衫被半挽起來，露出一截手臂，修長的手裏捏著那份文件，一行一行往下看，比盛世的所有公務看的都要更加仔細。

    未幹的水沿著易千率的頭發下滑，在發梢凝成細小的水滴，然後無聲無息的下落，滲進厚軟的地毯裏。

    雖然是跨國合作，合作的金額也不小，但對於張薰羽來說應該不算是難度太大的案子。張薰羽應該可以談妥。

    易千率的手捏著紙張回落到身側，很久沒有合上的眼睛有點發澀，易千率看著窗外不停歇的車流揉了揉眉心，忽然之間揉著眉心的手僵硬的停住。

    易千率的視線定定的落在樓下的某點，瞳孔驟然一縮。

    隔著不短的一段距離，易千率依舊可以清晰的看清樓下街對麵的人是張薰羽，從一輛白色的保時捷上下來，對著另一個中年男人巧笑倩兮。

    對麵是張薰羽此次要合作的公司，那個男人是張薰羽這次主要談判的對象，昨天晚上張薰羽也是和那個男人在一起吃飯，隻是易千率那時的注意力都在張薰羽身上了，對於張薰羽桌對麵坐著的人沒有多少的關注。

    張薰羽昨天晚上和這個男人在一起吃飯，後來就沒有回張家，今天早上又和這個男人一起出現在合作公司的樓下。

    盡管知道以張薰羽的驕傲程度不可能會和這種男人之間有什麽關係，但這樣的認知依舊讓易千率捏著紙張的手越抽越緊。

    直到那個中年男人的手從後麵圈上張薰羽的腰身，易千率臉上的表情已經不是難看可以形容的了。

    但易千率依舊沒有從窗邊離開。

    易千率在等張薰羽錯開身子躲開那個男人的手，最好是可以反手直接給那個男人一巴掌。

    但張薰羽沒有。

    張薰羽隻是背脊繃緊了一瞬之後又鬆開，甚至偏過頭對那個男人軟暖的笑了笑，然後被那個男人擁著進了公司。

    “啪！”紙張被易千率重重的甩到桌上，發出一聲不重的聲響。

    易千率的胸口起伏了兩下，盯著辦公桌上張薰羽的相片看了一陣，那張照片還是在島上時他偷拍的，張薰羽拉著一件素青色的波西米亞長裙往身上比，回眸笑的粲然至極。

    除了那次以外，張薰羽從未對他這樣笑過，但今天居然可以對那個男人笑得那樣明媚，甚至任由那個男人摟著她的腰，隻為了那一單難度並不算太大的案子。

    易千率已經不知道自己有多久沒有過這樣的大的情緒起伏了，但每一次張薰羽總能輕易的就激起他的情緒。

    伸手猛地把相框反過來蓋上，易千率鬆了鬆有些緊的領口，伸手舀起座機：“程池，太太負責的案子，再找一份更詳細的資料過來，還有合作公司和太太談判的人的詳細信息，要快。”

    “是。”隔著電話程池也感覺到了易千率聲音裏顯而易見的緊繃，飛快的應了一聲，在易千率掛斷電話之後立即著手去查辦。

    夜晚，a市的某間酒店——

    張薰羽已經洗漱好了，擦著半幹的頭發從浴室裏走出來的時候alice正抱著筆記本電腦坐在沙發上，應該是在整理明天談判時需要用到的資料。

    “總監，剛才你的電話響了。”alice見張薰羽從浴室出來，抬了抬頭對張薰羽說了一聲，然後繼續整理資料。

    這麽快？

    張薰羽挑了下眉，從床上抓過手機，果然有一通未接電話，來自合作公司負責這次合作案的某位副總。

    “王副總。”張薰羽撥了過去，在聽見那邊電話被接通之後開口，聲音已經沒有了今天在外時那樣的柔軟，帶著一絲慵懶和冷意，“請問這麽晚打我的電話有什麽事情嗎？”

    王副總已經沒有多餘的心思去管張薰羽的聲音變化了：“沒什麽，張總監，隻是想和你說經過一番考量我們覺得已經可以不用再談下去了，貴公司提出的條件相當合理，不如明天下午……不！上午，上午我上班之後我們就簽合同吧？”王副總的話裏帶著一絲惶恐的顫抖。

    張薰羽淡蔑的笑了笑，她沒有看錯，果然，這個王副總不僅色，而且孬。

    “好的，明天我就帶著我們的團隊去貴公司，商量簽訂合同的具體事宜。”

    “好的好的，另外後天的慶功宴希望張總監有空來參加。”

    張薰羽淡淡的應了一聲，掛了電話，alice還在專注的盯著電腦收集資料。

    張薰羽勾了勾唇笑了一記，從後麵伸手直接合上alice的筆記本電腦。

    “……總監？”電腦乍然被合上，alice愣了一下，抬頭茫然的看著張薰羽。

    “不用整理了，告訴團隊的其他人，明天準備簽合同，我們之前開出的條件對方照單全收。”

    alice愣愣的看著張薰羽，張大了嘴說不出話來。

    張薰羽好笑的看著眼前這個第一次接觸到這麽大的單子的女孩，彎了彎眼：“怎麽了？太高興了所以說不出話來了？”

    alice搖了搖頭：“不，是沒有想到這麽快這麽簡單就能把單子談下說不出話來了。”

    alice還捧著電腦盤腿窩在沙發上，反應了幾秒才從沙發上跳起來，尖叫了一聲摟住張薰羽的脖子：“siren！你太厲害了，這麽嚴苛的條件都能全部談下來！簡直就是我的女神！”

    她們最開始開出的條件的確嚴苛的有點無理取鬧，張薰羽不否認自己是故意擬出這樣的條件，卻在整個團隊都已經做好了大幅度讓步的準備的時候，合同就這麽簽下來了，還是在短短的一天之內，團隊裏的其他人知道了，估計也要摟著她喊“女神”了吧？

    但……不過是變相的依靠了易千率的能力而已。如果是她自己去談的話，怎麽可能談下來？正是因為這樣，她才開出了她所代表方可取得基本上全部利益的嚴苛條件，多少有一點試探易千率態度的意思。

    現在易千率的態度已經顯而易見了，也許她可以做出下一步了。

    alice看著張薰羽臉上不可捉摸的笑呆了呆。

    為什麽會有siren這麽完美的人呢？長相精致的不像話，也聰明的不像話，出挑的氣質簡直不像是她可以接觸到的人。明明已經是這麽完美的人了，偏偏卻還像是柔化了周身的所有光芒一樣，不會讓人感到有半點的疏離和不適。

    “總監，這次回去大boss一定會給你很大的獎勵的。”

    張薰羽笑了笑，倒了兩杯牛奶在alice旁邊的沙發上坐下。

    這七年來，她沒有養成良好的飲食習慣，每天晚上被顧沉逼著，倒是習慣了在睡前衝一杯脫脂牛奶。

    “獎勵談不上，都是你們的了。”一杯牛奶杯推到alice桌前，“這次的談判……老實說也不算是我自己一手談下的，以後你談判的時候，要記住，提前做好充足的資料準備固然很重要，但比這個更重要的是，你要提前想好，有什麽可利用的人事，可以幫你在談判中轉變局勢。”

    單子雖然很快的談下來了，也達成了她試探的目的，這次談判中唯一的不足大概也是談判時間過短了，沒有讓alice學到多少東西。

    alice似懂非懂的看著張薰羽，為什麽說獎勵和她沒有關係？又為什麽忽然開始指教她這些？

    “總監……”alice小心翼翼的問出口，“您是打算離職了嗎？”（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