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氏——

    首席辦公室裏很安靜，隻有張薰羽翻動紙張的聲音。

    張昔羽留下的文件沒有一份是沒有問題的，張薰羽淺淺的皺著眉頭在文件上寫著什麽。

    被放在一旁的手機忽然震動不休，張薰羽把這一頁剩下的幾行看完才抬頭去看，是易千率的來電。

    易千率這個時候應該也在處理公務吧？打電話給她做什麽？

    張薰羽擱下鋼筆劃了接聽。

    “我現在在張氏樓下等你，我們去醫院。”易千率的聲音裏有一絲緊張。

    張薰羽頓了頓，忽然就有不好的預感在心裏蔓延開來：“去醫院做什麽？”誰出了什麽事嗎？

    冗長的沉默，然後是易千率越發緊繃的聲音：“張薰羽，mion出事了，現在在醫院。”

    手機直直的從張薰羽手裏墜落下去。

    ion！

    張薰羽什麽都沒有拿，猛地起身拉開辦公室的門衝了出去。

    “誒首席，這個月的工作報告……”裴然的聲音在張薰羽身後響起，話音未落張薰羽已經腳步未停的跑開了。

    裴然看著張薰羽倉皇的背影，捏著工作報告的手收回去。

    ……發生什麽事情了嗎？

    裴然所有所思的看著張薰羽拚命的按著電梯的按鈕，拉開首席辦公室的門把張薰羽桌上的所有文件全部捧出來整理。

    易千率的車停在張氏的正門口，搖下的車窗裏，易千率臉上晦暗莫名。

    張薰羽上了車，扣安全帶的手帶著顫抖，扣了幾次才扣上：“mion……到底怎麽了？”

    如果隻是普通的小感冒之流，請家庭醫生就可以了，為什麽會到醫院去？而且易千率也是一副這樣的神情……

    “mion掉進了泳池裏，嗆了很久的水才被傭人發現。”易千率掌著方向盤的手也沒有了往日的平穩，像是在隱忍著什麽，骨節泛起劇烈的青白。

    易家的泳池是露天的，溫度比室內低了不少，現在已經是嚴冬，雖然易家的泳池有加溫係統，但到底也是冬天。而且mion根本就不會遊泳！

    仿佛溺水的不是mion而是張薰羽一般，張薰羽隻覺得自己呼吸都困難起來。

    張薰羽和易千率趕到醫院的時候，mion已經脫離了危險期，昏迷著躺在病房裏，一張稚氣未脫的臉上蒼白的可怕。

    張薰羽隔著玻璃看著臉上沒有絲毫血色的mion，心口上下起伏著，喉管裏像是被什麽刺鯁住了一般，很久才問旁邊的管家：“到底是怎麽回事？mion平時從來都不去泳池旁邊的……怎麽會掉進水裏？”

    “念念小姐說覺得房子裏太悶，想和小少爺一起去泳池邊上玩，然後不知道為什麽就掉下去了……多虧了念念小姐叫來傭人，mion小少爺才能得救。”管家蒼老的聲音裏帶著慶幸。

    念念？

    易千率的眼光轉向坐在一旁的顧念念。

    隻是一個坐在病房外的長椅上腳都夠不著地的小女孩，就算害怕的全身顫抖也看上去那麽無辜。

    “念念小姐和mion少爺在泳池邊上玩，為什麽沒有傭人守著？”易千率問管家，目光卻是看向顧念念。

    “念念小姐說不喜歡有傭人看著，mion小少爺就讓我們下去了，我原本以為……有ion不管在哪裏，都早熟懂事的令人放心。

    “念念，到底是怎麽一回事？”易千率走到顧念念的身前，垂下眼看著顧念念。

    顧念念渾身顫抖的更加厲害：“我……我……我也不知道，我和ion小哥哥忽然就走開了，我沒有看，然後小哥哥就掉進水裏去了……我……”

    易千率眼裏的晦暗更深，仿佛隱忍著強大的怒氣：“顧念念，mion真的是自己掉進水裏的嗎？”

    “ion……”顧念念原本就害怕，看見易千率這樣陰沉的臉色眼裏迅速的浮起淚來，像是承受不住了一般終於細聲細氣的抽泣了起來，“我什麽都不知道……我真的什麽都不知道……我抬頭的時候mion哥哥就已經掉進去了……”

    易千率前進了一步，眼裏的戾氣讓人覺得如果顧念念不是個小女孩，易千率的拳頭早就貼了上去：“你真的什麽都不知道嗎？顧念念！”

    小女孩眼淚都忘了掉，看著迫近的易千率渾身顫抖的更加厲害，終於崩潰的大聲哭出來，從長椅上跳下來撲進張薰羽的懷裏：“嗚……姨媽……我真的什麽都不知道……我好害怕……念念好害怕……嗚……”

    眼淚從顧念念的臉上蹭到張薰羽的衣襟上，張薰羽看著顧念念，第一次沒有在顧念念撲過來的時候沒有環抱住她，而是伸手扶著念念的肩膀把念念拉開了一些。

    張薰羽蹲下身，深吸了口氣盡量平靜自己的語氣：“念念，告訴姨媽，到底是怎麽一回事？是不是……你把mion小哥哥推下去的？”

    張薰羽和顧念念在顧家時就很親近，很喜歡顧念念，也不會把這麽惡毒的事情懷疑到一個小孩子的頭上，但這次卻容不得張薰羽不懷疑。

    張薰羽了解ion那樣的性格，根本不可能自己一個人跑到泳池邊上去，更別提掉進泳池裏。何況就算是掉進泳池裏，顧念念何至於遲了那麽久才去找傭人就ion剛剛掉進泳池發出響聲的時候就已經發現了才對。就算傭人都不在旁邊，也應該距離不遠才對。

    張薰羽是喜愛顧念念，但張薰羽並不盲目。

    “沒有……念念沒有……”顧念念的聲音越來越弱，淹沒在自己的抽泣聲裏。

    張薰羽捏著念念肩膀的手重了一些，正想要繼續說些什麽，忽然管家欣喜的聲音在身後響起：“易先生，易太太，小少爺醒了！”

    隔著玻璃，mion的眼瞼動了一下，然後眼睛緩慢的睜開。

    張薰羽就站在門邊，看見mion醒過來了立時拉開病房的門進去。

    mion一身寬鬆的病號服躺在床上，臉上是虛弱的蒼白。點滴沿著軟管流進mion青色的血管裏。

    張薰羽握住mion沒有打點滴的另一隻手，雖然病房裏的暖氣開的很足，還是微微的涼：“mion，你怎麽樣了？還難受嗎？”

    mion輕輕搖了搖頭，扯了扯幹裂的唇：“媽咪，我沒事的。”

    mion的聲音幹澀的不行，易千率倒了一杯溫水，半扶起mion小口小口的喂著。

    好在隻是溺水，不需要做什麽大手術，mion也能恢複的比較快。

    喝過水後mion的嘴唇潤了一些，目光轉向門邊瑟瑟發抖的顧念念，抿了抿唇：“媽媽，對不起，我太貪玩了，所以自己不小心掉進了水裏。”

    顧念念顫抖的身子止住，睜著一雙霧蒙蒙的大眼睛看著mion。

    張薰羽也怔了怔。

    事實已經擺在眼前了，mion這麽說……隻是不想張薰羽和易千率責怪顧念念吧？

    “好了，媽咪知道了，mion，你好好休息，媽媽和爸爸就在醫院陪你，等你休息好了之後就帶你回家。”張薰羽不欲當著ion的手，在ion躺下。

    mion張了張嘴還想說什麽，最後隻點了點頭，順從的躺下。

    門被放輕了動作關上，張薰羽和易千率從病房裏退出來，管家恭敬的垂手立在門外，顧念念也靠著門框站在門外的牆邊，已經沒有再掉眼淚了，但一張臉依舊濕潤潤的。

    “你還是不肯說實話嗎？”易千率暗沉著一雙眼看著顧念念。

    “念念，你知道mion小哥哥今天有多危險嗎？人在水裏隻需要很短的時間就會徹底死掉，mion小哥哥是姨媽的孩子。”張薰羽揉了揉眉心，已經從最開始的緊張裏緩過來，“念念，告訴姨媽原因。”

    顧念念垂著頭，緊閉著紅潤的唇不說話。

    張薰羽歎了一口氣，明明是這樣小小的孩子，為什麽卻會惡劣到把別人推進水裏？

    “念念，我等會兒會派司機叔叔送你回顧家，以後……你不要再來姨媽家了。”說小氣也好，張薰羽對於念念把mion推進泳池裏的事情始終無法釋懷，也沒有辦法坦然的讓顧念念和mion在一起玩。

    “姨媽。”顧念念原本已經止住的眼淚迅速的掉下來，蒙了水的眼睛令人心疼，顧念念的嘴唇顫抖著，幾乎吐不出完整的字句，“姨媽……你不喜歡念念了嗎？”

    張薰羽擦了擦顧念念臉上的眼淚，然後站起身來，不想再看顧念念：“管家，派司機過來接念念小姐回顧家。”

    “不要！”顧念念猛地抱住張薰羽，眼淚大顆大顆的往下掉，“姨媽……我不要回家……媽媽和外婆都好凶好嚇人，念念喜歡姨媽……姨媽別不喜歡念念，姨媽別隻喜歡mion小哥哥……”

    為什麽……為什麽姨媽要送她回家呢？明明她也很害怕啊……mion小哥哥從水麵上沉下去的時候她真的好害怕……所以她才會去叫傭人來救ion小哥哥已經沒有事了，為什麽姨媽要把她送回家？

    是不是……是不是真的就像是媽媽說的那樣？

    “媽媽說的沒有mion小哥哥姨媽就會隻喜歡念念了……是不是因為mion小哥哥還在，所以姨媽要把念念送回去……嗚嗚……”說到底還是個孩子，顧念念哭的極洶湧，說出的字句卻讓張薰羽再也無法平靜。

    連自己的女兒，在張昔羽看來都是可以利用的東西嗎？

    心口急劇的起伏著，張薰羽拉開顧念念：“念念，你聽著，不是ion小哥哥和你，兩個人我都很喜歡，但如果mion小哥哥出事了，姨媽隻會再也不想見到你，你明白了嗎？而且你現在哭，不該是為我會不會不喜歡你了哭，應該是為你做了很錯誤的事情哭。懂了嗎？”（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