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薰羽動作飛快的換下婚紗跑到一叢花令門外時，易千率還在街道對麵，倚著那輛新購進的跑車站在路燈下，身形輪廓被暖色的路燈映襯的格外的溫柔。

    隔著寬闊的街道，張薰羽也能感覺到易千率的眼裏蘊著笑意。

    有什麽比深冬的夜晚，有個人在等待著你要更溫暖的事情呢？

    張薰羽的臉上展出一個極溫馨的笑，在紅綠燈轉綠時向著易千率跑過去。

    意外之所以稱之為意外，就是因為某些變故，是人們所永遠無法預知，也無法避開的事情。

    就像現在，誰都不會想到，在張薰羽原本以為所有都已經結束了，所有都已經到了最完滿的時候，會忽然的發生轉折。沒有人會預料到，在綠燈的時候會忽然有一輛跑車直接加速衝過來，以全速撞向張薰羽，無從反應無從阻止。

    張薰羽甚至都還來不及跑到易千率身邊，伸出手用力的抱住易千率，整個身體就已經飛離出去。

    時間仿佛都靜止了一般，一切就像是老式電影裏的慢動作，張薰羽在滿目的血紅裏看見易千率臉上陡然驚慌起來的神情。

    易千率……

    整個都昏暗起來，張薰羽躺在地上，像是已經感覺不到疼痛感覺不到任何東西了一般，一雙眼睛緩慢的閉上，整個世界都陷入了徹底的黑裏。

    那個漆黑一片的世界裏，一幀幀一幕幕都是易千率，易千率霸道的樣子，易千率耍賴的樣子，易千率皺著眉的樣子，易千率……抱著她的時候的樣子。

    易千率……我是真的很喜歡你，很想要很想要和你一起過接下來的時光啊。

    白色的跑車在沒有絲毫停頓的繼續全速駛出去，短暫的幾秒之後，幾輛黑色的悍馬瞬間跟著追出去，都是易千率安排在張薰羽身邊的保鏢。

    易千率不知道自己是怎麽跑過去，怎麽抱起張薰羽的，當張薰羽依舊溫熱的被他抱在懷裏的時候，眼睛已經合上了。

    扶在張薰羽腦後的手被什麽液體溫溫熱熱的溢了滿手。

    易千率的手顫抖著，幾乎不敢去看自己的手，三十年來，易千率第一次這麽恐懼，恐懼的什麽都不敢想，隻能盯著張薰羽漸漸蒼白的臉，連挪開視線看一看張薰羽身上的其他部分都不敢。

    紅色……整個世界都是血一樣的紅色……讓易千率喘不過氣來。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這個冬天太過寒冷，雖然張薰羽的身體依舊很暖，易千率的全身都是徹骨的冷，卻還是小心翼翼的把張薰羽抱在懷裏，不讓張薰羽流失過多的體溫。

    “易先生，已經打了最近的醫院的電話，救護車馬上就到，肇事者也已經在追了。”程池一向平穩的聲音裏也帶著緊張和慌。

    醫院……醫院！

    易千率像是瞬間回了魂一般，摸出車鑰匙甩給程池，抱著張薰羽迅速的往跑車跑去。

    程池霎時明白過來易千率的意思，雖然有專屬通道可以避開堵車，但救護車的速度怎麽比得上跑車？一來一回耗費的時間根本就不是張薰羽和易千率承受得了的，程池拉開跑車的車門，在易千率和張薰羽上了車之後立即驅車趕往最近的醫院。

    最近的醫院是顧家的醫院，但已經管不了這麽多了，程池開著易千率的跑車，一路走專屬通道風馳電掣，在能達到的最短時間內抵達醫院。

    因為是易千率手下的人打來的電話，在易千率抱著張薰羽從跑車上下來的時候，醫護人員已經在門口做好了準備，扶著張薰羽在移動病床上躺下之後迅疾的推進已經準備好的手術室。

    “手術中”的燈牌在手術室外亮起，易千率定定的站在手術室外，腦裏空茫茫一片什麽都無法思考。

    明明上一秒還笑的那麽明媚的人，怎麽忽然就被推進了手術室呢？

    易千率抬手，看著自己手上滿手的紅，那片紅色一點點的擴進眼裏，到最後整個世界都是一片猩紅。

    血，全部都是張薰羽的血，為什麽會流這麽多的血？他用手怎麽止都止不住……

    易千率的眼裏忽然流露出孩子一樣的淒迷，像是自己的所有都在眼前被毀滅了一樣。

    眼淚重重的從易千率的眼眶裏墜下來。

    易千率不知道自己在手術室外站了多久，燈牌一直在手術室外亮著，易千率說不清自己是希望看見醫生出來還是不希望。

    如果……如果張薰羽真的離開了，那麽他要怎麽辦？

    “易先生，已經抓到肇事者了，是張昔羽，不過張昔羽和以前的精神狀態似乎有些不一樣，您需要見一見她嗎？”

    易千率依舊盯手術室緊閉的門，半晌才幹澀的嗓子裏才擠出一句話：“我現在不想聽到這個名字，先扭送警方。”

    張昔羽，張昔羽，如果現在讓張昔羽出現在他的眼前的話，他不知道能不能克製住自己不殺了張昔羽。

    張昔羽，最好張薰羽沒事。

    易千率的手在身側緊握成拳，被修的很短的指甲深刻的抵進手心裏也是疼的，鮮血沿著易千率的指縫流下來，一滴滴落在易千率的腳邊。

    手術室的門打開的時候，易千率已經無法思考為什麽從手術室裏出來的人為什麽是顧沉了，之前在醫院外也好，進手術室也好，易千率根本就沒有多餘的心神去看醫護人員的臉。

    “還好送醫及時，搶救過來了。”顧沉摘下口罩，滿臉都是疲憊和慶幸，“好好休養幾天，等醒過來之後就沒事了。”

    像是扼住喉嚨的那隻手驟然鬆開，易千率鬆了一口氣，仿佛劫後餘生的不是張薰羽而是他一般。

    移動病床被從手術室裏推出來，轉往重症監護室，張薰羽躺在移動病床上，蒼白安靜的仿佛已經死去了一般。

    但是易千率知道她沒有，她隻是睡著了，過幾天就會醒來，剛才的事故也隻是一場噩夢，僅此而已。

    “謝謝。”

    顧沉擦著易千率的肩膀走過時，聽見這個淡漠的可以的男人在他旁邊這樣說。

    顧沉斂了斂睫：“不用謝我，照顧好小薰，不要讓小薰再受到這樣的傷害就是對我最大的感謝。”

    顧沉轉身離開。

    易千率不信神佛，但此刻，張薰羽的平安在他看來不亞於是上天對他的垂憐。

    他會照顧好張薰羽，會保護好張薰羽不再受到這樣的傷害的。

    再也不會。

    易千率隔著重症監護室門上的玻璃窗，無聲的許諾。

    頂層的院長辦公室——

    顧沉脫下身上沾染了消毒水氣味的白色外褂隨手拋在沙發靠背上，疲倦的坐在沙發上，仰靠著靠背合上眼。

    鼻腔裏仿佛還殘留著鮮血的腥味，那是張薰羽的血，不斷的從張薰羽的身體裏流出來，花了那麽長的時間才止住。

    顧沉是在今天早上從倫敦趕回a市的，張薰羽和易千率回國之後，他原本就沒有繼續在倫敦待下去的必要了，在聽說了今晨警方上門指名要逮捕張昔羽的事情之後，顧沉當即乘坐私人飛機抵達a市，都來不及回顧家，路上就接到了醫院打來的電話。

    因為之前，在張睿成在顧家的醫院時，顧沉有命令，和張薰羽小姐有關的事情全部都要及時告訴他，這次張薰羽出了這麽大的事故，當然要立刻告訴顧沉。

    顧沉連顧家都沒有回，立時轉了轉方向盤換了個方向向醫院開去。

    在看見張薰羽渾身是血的被易千率抱在懷裏的時候，易千率在顫抖，他又何嚐不是呢？

    漫說顧沉主修的是藥劑科，於手術上並算不上是精通，就算是精通，顧沉當時的手也根本無法拿起手術刀。

    看著自己愛了這麽多年的人毫無生氣的躺在病床上是什麽感覺？

    那種絞痛到根本無法呼吸的感覺，顧沉再也不想再經曆一次。

    起身坐到辦公桌後，顧沉打開電腦看著剛剛傳過來的張薰羽現在的身體情況的報告，一字一字仔細的看下去。

    頭部和腿部受到重創，醒過來之後應該也要休養很長一段時間了，易千率會照顧好她。

    鼠標移到右上角關閉了頁麵，顧沉正打算把電腦關閉，忽然視線移到桌麵的一個文件夾上。

    鬼使神差的，手裏的鼠標移過去，顧沉點開文件夾——

    文件夾裏是他配出的所有藥劑的相關報告，最上麵的一篇是最新的，他在倫敦這幾天剛剛通過試驗調配出來的藥劑，因為帶有一定的副作用，又是用於壓製人類記憶的東西，所以還沒有正式的投入實驗。

    他原本……是想忘了張薰羽的，但終究還是不舍，這份報告也就一直沒有完成，實驗效果那一欄始終是空缺著的。

    顧沉看著那一紙報告，張薰羽的樣子又像是之前的每一晚一樣，浮在了顧沉的眼前。

    “顧沉，等我從中國回來，我們就一起好好的照顧ion養大。”

    “顧沉，我會幸福的，一定會很幸福的。”

    張薰羽的聲音響在耳邊，像無法逃離的魔障。

    小薰，我說過我最想看見的事情是你幸福。可是如果，易千率無法讓你幸福呢？

    讓你受到那種傷害，讓你差一點就此死去，原本就是一件不可原諒的事情。如果是我……如果你身邊的人是我，這一切是不是就不會發生了？

    小薰，你曾經說過要和我在一起的，你食言了，我不怪你，因為你愛的是易千率，我不會強求，但是，倘使有一天，你不愛易千率了呢？那麽，承諾是不是應該被重新履行？

    顧沉像是魔怔了一般，盯著那紙報告，心底有某個聲音在不斷的響起。

    還在猶豫什麽呢？沒有看見嗎？小薰跟在易千率的身邊隻會不斷的受到傷害，易千率連保護小薰都做不到。在你身邊，至少小薰是安全的。

    何況，愛了這麽多年，你不想要和張薰羽在一起嗎？你不想要……和一個已經不愛易千率的張薰羽在一起嗎？（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