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千率看著茶幾上剛才程池送進來的綠色紙盒。

    20瓶裝的風油精，一瓶6毫升。總共120毫升。數量似乎很少。

    易千率皺了皺眉，拆出一小瓶，看著玻璃瓶裏的淡綠色油狀液體。

    “易先生，風油精雖然不多，但涼且辣，刺激性比較強，易先生在用的時候可以盡量少用一些。”程池低著頭，盡量恭謙的說，作為一個保鏢很盡責的壓下了嘴角的笑。

    “嗯，我知道了。”易千率把拆出的那一瓶風油精隨手放在茶幾上。

    “那……我先出去了。”程池在易千率身後站了兩秒，見易千率沒有說話，才動了動步子向外走。

    “等等。”程池才走出兩步就被易千率叫住，“通知管家，替ion小少爺過來。”

    在張薰羽願意跟他一起離開之前，易千率暫時是不會離開h鎮了。這段時間，如果讓ion想念張薰羽，張薰羽見到mion也說不定會更快一些恢複記憶。

    “是，這就去辦。”

    房間的門關上的時候，易千率才重新拿起那瓶裝了淡綠色液體的玻璃瓶。

    頂端的塑料瓶蓋和玻璃瓶身的設計看上去都很劣質，裏麵液體的顏色也算不上好看，打開時味道有些刺鼻。易千率以前一直生活在歐洲，後來在中國，也從來都沒有聽說過風油精這種東西。似乎以前在公司的時候看到有員工使用過，但是也很少見。這真的是程池說的，很常見的藥？

    ……這種東西，真的可以加重感冒？

    易千率再一次拿起被放在沙發上的pad，打開搜索引擎，點了點搜索框，搜索框下跳出了一串曆史記錄。

    “如何使感冒加重？”的下麵一條，是“如何快速感冒？”，易千率昨天的搜索。

    如果點開瀏覽器的網頁曆史記錄，昨天晚上的最後一條，跳出的會是一個問答。

    一個和“如何快速感冒”相關的問題，回答是先調高空調的溫度，高至全身微燙冒汗，然後用融了冰的冷水盆浴，再把空調調到最低溫，吹一陣之後再用涼水冷浴，反複幾次。

    “如何用風油精加重感冒？”

    易千率的手指在虛擬鍵盤上點著，一行字在搜索框裏顯出來，能搜到的卻隻有用風油精治感冒。

    易千率皺了下眉，無所謂了，按照之前程池說的試試，沒有效用的話就把昨天晚上所做的重複一遍。

    第二天，易千率再一次出現在診所裏。

    今天的狀況看起來比昨天還要糟糕的多，清俊的一張臉上是病態的蒼白，兩頰的位置燒著潮紅，神情也有些懨懨的。隻有那一雙狹長的眼依舊深黑且清冷。

    易千率一個人站在門口，像是有些站立不穩。

    張薰羽睜大了一雙眼，連忙過去把易千率扶進來坐下，用手背探了探易千率的額頭，果然燒的厲害：“你怎麽了？怎麽病情反而加重了？藥吃了嗎？”

    張薰羽的臉上露出擔憂，坐在椅子上都怕易千率忽然歪側著身子倒下去一樣緊張的看著易千率，一麵拆出一隻溫度計。

    顧沉原本在為另一個病人進行複診，聽見這邊的動靜餘光向張薰羽的方向掃了掃，在看見易千率的時候瞳孔縮了一下。

    易千率果然又來了。

    易千率在看到張薰羽的時候，覆在眼裏的那層薄冰瞬間化開，反而是牽了一下唇角，一本正經的胡說八道：“藥吃了。”頓了頓，又補充，“不用擔心，我沒事的，隻是感冒而已。”

    話沒有說完就半圈著手抵在唇邊咳嗽了幾聲。

    易千率看見張薰羽擔憂的樣子固然是歡喜的，至少說明雖然張薰羽忘記了，但對他並不是所有感覺都沒有了，但易千率不想看見張薰羽擔心的樣子，不管是為了誰。張薰羽像剛開始遇見的時候那樣隨性自在是易千率更想看見的樣子。

    “吃了藥怎麽還會這樣？昨天晚上空調溫度調的太低了？”總不可能是顧沉開錯了藥，雖然顧沉和易千率之間的氣氛有些怪異，但故意開錯藥這種事情不是顧沉會做的。

    雖然說著沒事，但易千率現在的樣子哪裏像是沒有事？張薰羽在看見易千率之後皺著的眉頭就沒有鬆開過，把剛剛拆出來的溫度計遞到易千率嘴邊，“張嘴量量溫度。”

    易千率順從的含進去。一雙因為生病而霧氣氤氳的眼依舊看著張薰羽，眼裏是柔和的笑意。

    哪裏有人生病了還這麽高興的？

    張薰羽無奈的撫了撫額。還有這個人未免也太不會照顧自己了，都這麽大的人了，難道不知道感覺不舒服的時候要自己把空調溫度調正常嗎？

    “顧醫生……顧醫生？”

    顧沉回了回神，看著眼前的患者：“抱歉，你繼續，還有什麽症狀？”

    “也沒什麽，現在已經比開始好多了，隻是還有一些不舒服，喉嚨裏總覺得有異物感，說話的時候還是有點疼……”

    顧沉根據患者的話在病曆本上寫著些什麽，不同於醫生難以辨認的草書，顧沉的字出奇的好看和易於辨認，行雲流水一樣的流暢。

    寫完了之後顧沉把病曆本遞給患者：“這些都是正常反應，我開張藥方，再按照這個藥吃幾天，應該就差不多可以痊愈了。”

    “好的好的，謝謝顧醫生。”患者把病曆本接過來，翻著看了兩眼。

    “小薰，你幫這位病人取一下藥，易先生的病我現在看。”顧沉把開好的藥方向後遞給張薰羽時，張薰羽才剛剛把溫度計拿出來，橫在眼前讀著溫度計上的數值。

    因為張薰羽對於藥理其實並不熟悉，顧沉一般很少讓張薰羽接觸文書以外的工作，藥都是自己去找，但偶爾診所很忙的時候也會由張薰羽幫忙取藥，所以張薰羽不疑有他，直接放下溫度計接過藥方，大致的看了一眼，都是很好找的藥。

    “這位病人的口腔溫度是39。5度。”張薰羽去裏麵的藥房取藥前不忘告訴顧沉剛剛測量出的溫度。

    口腔溫度39。5度，稱得上是高燒了，難怪易千率今天的狀態看上去那麽差。不過也不用她擔心什麽，有顧沉在，會治好易千率的重感冒的。

    “39。5度，易先生都不惜以自己的身體為代價了？”顧沉攤開易千率的病曆本，臉上沒有絲毫笑意。

    易千率分明就是有心為之的。

    昨天還隻是低燒，按照昨天的症狀，易千率就算是沒有吃藥，經過一個晚上也大概會好轉一些，根本不可能惡化成現在這樣的高燒。

    易千率是故意讓自己的感冒惡化的，為的就是再來一次診所。

    “我會再來的。”易千率昨天頗有深意的話從腦中閃過。

    易千率應當是一開始就想好了主意吧？包括最開始，應該也是有意讓自己感冒。易千率到底是個精於算計的商人。

    易千率隻是靠在椅背上，目光一直落在藥房門口的方向：“顧二少不是也不惜放棄自己的所有來了這個小鎮嗎？”

    所以隻是重感冒而已，算得了什麽呢？

    顧沉怔了怔，一時語塞。

    在某個層麵而言，他們都是一樣的，一樣的為了張薰羽可以放棄很多東西，也甘願付出巨大代價，去博弈一個可能。

    “顧二少。”易千率的視線忽然轉向顧沉，病態也絲毫沒有減輕易千率眼裏的冷銳，“不管是付出什麽代價，做多少放棄，也依舊是把選擇權放在張薰羽身上，尊重張薰羽的選擇。比起這樣，是不是不顧張薰羽的意願，替張薰羽抹掉記憶的行為，要更不齒一些呢？”

    易千率意有所指。

    顧沉的眸色暗了暗，和易千率對視了半晌，才淡淡的開口：“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麽。”

    易千率嘲諷的勾了勾唇角。

    張薰羽失憶的事情不會和顧沉沒有關係。

    明明張薰羽醒過來的時候還好好的，記憶方麵沒有任何的異常，在這種狀態下被顧沉帶走的張薰羽不會不反抗，顧沉不會猜測不到張薰羽醒來之後的反應，卻為什麽還是會選擇擄走張薰羽？又為什麽這麽巧，偏偏在張薰羽被顧沉擄走之後，張薰羽失去了記憶？易千率無法不懷疑。

    易千率張了張口正想說些什麽，張薰羽已經從藥房出來了。

    張薰羽現在還很依賴顧沉，現在不是讓張薰羽察覺到這些的時候。

    藥方上的藥都在很好找的位置，張薰羽取好藥之後裝進塑料袋遞給之前的患者，禮貌的笑了笑：“早日康複。”

    患者也是第一次見到張薰羽，上一次來就診的時候張薰羽還不在，現在乍然看見張薰羽這樣朝自己笑晃了晃眼，連忙把藥接過來：“謝謝，謝謝。”

    易千率看著患者有些飄忽的出了診所，雖然頭腦沉的無法多想什麽，還是搖了搖頭。

    張薰羽長得的確是太招人了一些，尤其是在這種偏僻的小鎮上。

    張薰羽取好了藥回到自己的座位，辦公桌上還放著剛才測過易千率口腔溫度的那隻溫度計，上麵的數值已經退下去了一些。

    那個男人……

    張薰羽的目光向易千率和顧沉的方向偏了偏。

    這兩個人之間的氛圍還是很奇怪啊。（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