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還是要麵對顧沉的，不管最後做出什麽樣的決定，都應該和顧沉言明，但在你還沒有想好要怎麽麵對顧沉之前，我和mion都很願意你過來。”易千率一麵把湯倒到湯碗裏，一麵淡淡的說著。

    ……易千率不是沒有聽。

    張薰羽無端的就覺得那陣沮喪散了些，撕著蘑菇的動作也快了幾分：“不用了，我已經想好了。”

    既然張薰羽已經想好了，那自然是早一點和顧沉言明比較好。

    易千率挑了挑眉，沒有再說什麽，舀了一勺湯涼了涼才遞到張薰羽的唇邊。

    張薰羽隻當易千率是想讓她試試味道，沒有多想的就著易千率的手喝了下去。

    玉米排骨湯的鮮甜在唇齒間擴散開來，不過分的甜，所有味道都把握的恰到好處。

    “味道很好。”鮮甜的味道讓張薰羽心裏的陰霾一下子就掃了不少，張薰羽一麵撕著最後的幾片蘑菇，一麵淡聲調侃，“易千率，你如果去做個廚師，也一定能養活mion。”

    “那還要承蒙某人讓我練出了這種手藝。”易千率也笑了笑，又是一勺湯遞到張薰羽唇邊。

    某人？

    張薰羽偏過頭，正好對上易千率極深的眼，眼裏倒映著她的影子，清清淺淺的一抹印在易千率的眸子裏。

    心裏驀得被撞了一下。

    張薰羽眨了眨眼，費力的壓下心頭的那陣悸動，快速的喝了易千率遞過來的第二勺湯，手上撕開最後一片蘑菇：“好了，撕完了。”

    “嗯。”易千率瞥了玻璃碗裏寬窄不一的長條一眼，眼裏蘊出笑意，又舀了一勺湯接著喂張薰羽，“打一個雞蛋進去，加澱粉，鹽，和雞精。”

    原來自己真的是進來幫忙的……

    張薰羽照做，直到按照易千率的話把所有東西和蘑菇條攪拌均勻之後，易千率手裏的小半碗湯才見了底，易千率隨手把碗放到一邊：“喜歡胡椒粉還是五香粉？”

    “胡椒粉吧。”張薰羽答，然後就看著易千率把她手裏的玻璃碗接過去，加了胡椒粉和雞蛋再一次攪拌均勻，然後下鍋炸到熟透。

    動作比她要熟練的多。

    張薰羽看著易千率的動作，無法想象易千率真的如mion所說的一般，已經很久沒有做的飯了。易千率的動作簡直熟稔到像是每天都在做飯一樣。

    不過這道椒鹽蘑菇，易千率中午剛剛做過就是了，即便那個時候不太熟悉，現在再做應該還是比較快的。

    張薰羽想起中午的椒鹽蘑菇，被炸得酥軟金黃的蘑菇被盛在白色的瓷盤裏，單單是看著就令人食指大動。今天中午她吃得最多的菜似乎也是椒鹽蘑菇。

    等到易千率把椒鹽蘑菇盛到盤子裏的時候，椒鹽蘑菇的香氣已經盈滿了整個廚房，之前玉米排骨的甜香氣早就已經被遮蓋住了。

    易千率找出椒鹽均勻的灑在蘑菇條上，沒有立刻清潔廚具和流理台，反而是直接用手捏了一片椒鹽蘑菇遞到張薰羽唇邊：“嚐嚐看。”

    張薰羽沒有多想的吃下去：“很好吃。”比中午的還要好吃一些，張薰羽自己又捏了一片椒鹽蘑菇，遞給易千率，禮尚往來，“你也嚐嚐。”

    易千率看著她，一雙狹長的眼都笑得微微眯起，就著張薰羽的手吃下去：“聽說椒鹽蘑菇剛剛炸出來的時候最酥軟好吃，看來是真的。”

    易千率隨意的抬起手，舔去自己手上沾上的椒鹽。

    張薰羽看著易千率的舌尖從指腹上掃過，很多人都有吃過東西之後舔去手上的調料的習慣但不知道為什麽這個動作易千率做起來格外的……撩人。

    張薰羽的臉上紅了紅，慌忙錯開眼：“我把菜端出去。”

    手還沒有碰上菜碟，就被易千率的手握住。

    “椒鹽的味道也很好。”易千率的吮了吮張薰羽還沾著椒鹽的手，一雙眼深濃的看著張薰羽，嘴角帶笑。

    張薰羽過電一般的抽出自己的手，有某種酥麻感從剛才被易千率的舌尖掃過的地方蔓開，心髒在胸腔裏跳動的聲音大到蓋過一切。

    “我我……我先把菜端出去了，mion他們應該已經很餓了。”

    易千率看著張薰羽有些慌張的背影，心情很好的彎了彎嘴角。

    直到吃飯的時候，張薰羽臉上的紅依然沒有退下去。

    隻要看見椒鹽蘑菇，張薰羽就會想到剛才易千率的舌尖從她指腹上掃過的樣子，明明現在自己手裏握著筷子，易千率也坐在她的對麵沒什麽表情，張薰羽依然覺得自己的指上一陣一陣的泛著酥麻。

    “小薰，你怎麽了？不舒服嗎？”顧沉看著張薰羽臉上久久未散的紅，幾經猶豫之後還是擔憂的問。

    張薰羽搖了搖頭：“我沒事。隻是房間裏有點悶熱。”同桌的另外三個人，也許張薰羽現在能正視的就隻有mion了……

    易千率勾了下唇角，夾了一塊椒鹽蘑菇遞到張薰羽碗裏：“嚐嚐椒鹽蘑菇吧？我記得你今天中午很喜歡吃的樣子。”

    易千率故意的。

    張薰羽橫了易千率一眼，她現在都不想看見椒鹽蘑菇。

    但還是隻能一片一片的吃下去。

    一頓飯結束之後，窗外已經徹底的黑透了。

    張薰羽測了測頭，對上顧沉的視線。

    帶著一絲小心翼翼的試探性的視線。

    其實不論顧沉之前對她做過什麽，這一年半以來，顧沉為她所做的一切早就已經超出了顧沉所需要做的，沒有顧沉，她根本無法在這個小鎮生活這麽久，也無法完全脫離以前的記憶這麽恣意的活著。

    在某種程度上而言，顧沉所給她的，遠遠大過顧沉所抹去的。

    張薰羽斂了斂睫，隻是有些事情終究還是要和顧沉說清楚的，這一年半來，她就算感激，就算愧疚，也不能當做是愛。

    “顧沉，我們回去吧。”張薰羽對顧沉說，可以看見顧沉眼裏的，欣喜。

    不知道回去之後，顧沉眼裏的欣喜還能不能維持住。

    張薰羽在心底澀然的笑了一下。

    “嗯，多謝易先生，那我和小薰就先回去了。”

    易千率起身把顧沉和張薰羽送到門口，直到隔壁的門徹底的關上，才收回了視線。

    “爸爸，媽媽還會過來吧？”mion還坐在餐桌後，一雙眼期許的看著易千率。

    “嗯。媽媽還會過來的。”易千率淡笑，開始收餐桌上的碗碟，“媽媽要和顧沉叔叔說清楚了，應該不久就會和我們一起回家了。”

    張薰羽和顧沉一起，回到隔壁的那間房子裏，易千率不是不在意的。

    隻是這個時候也沒有什麽好多在意的了，隻要明確了張薰羽是他的，會回到他身邊，就沒有什麽好在意的了。

    總還是要給張薰羽把一切都向顧沉說清楚的空間。

    隔壁——

    顧沉反手帶上門，在玄關處換鞋的時候，張薰羽已經坐在了沙發上，微垂著頭似乎在思考著什麽。

    顧沉掃了一眼張薰羽換下的鞋，有某種情緒從眼裏劃過。

    張薰羽換下的鞋也是一雙拖鞋。

    也就是說，張薰羽今天是穿著拖鞋，穿著一聲家居服，沒有帶鑰匙就出去了。

    完全不像是張薰羽的張薰羽。

    顧沉換好了鞋，在張薰羽的旁邊坐下，和張薰羽隔了半臂的距離，以免張薰羽覺得不適：“在想什麽？”顧沉刻意輕鬆的問張薰羽。

    張薰羽斂了斂眼睫：“顧沉，我們好像很久沒有像現在這樣，坐在一起交談了。”

    自從那天張薰羽告訴顧沉說她恢複了記憶之後，就沒有了。

    顧沉似乎也想到也那天的事情，身體僵了一下：“嗯。”

    其實也沒有太久的時間，但對於顧沉來說，那樣的一天已經足夠抵過一個世紀。

    “我一個人在房間裏，想了很多。”張薰羽緩慢的說，“但是在我說出這一切之前，我想先向你道歉，我根本沒有恢複記憶，什麽都沒有想起來，我隻是看見了易千率手機裏的相片，所以猜測我不喜歡山藥和排骨放在一起的味道，抱歉。”

    顧沉的身子震了一下，怔怔的看著張薰羽。

    顧沉一直以為，張薰羽已經恢複了記憶，然而現在張薰羽卻告訴他，她什麽都沒有想起來。

    那天晚上的對白逐一從腦中掠過。

    張薰羽根本沒有恢複記憶，他卻告訴了張薰羽她的失憶是他所致的，他一直以為他和張薰羽之間再也沒有任何希望，是因為張薰羽恢複了記憶，卻沒有想到，是因為他自己斷送了最後的一點希望。

    任誰也不會想要和一個這麽自私的人在一起吧？不顧意願抹去記憶，然後留在自己身邊，誰會喜歡這麽自私陰暗的人呢？

    顧沉看著張薰羽，嘴唇顫了一下，良久也隻幹啞了說了一聲“我……”，後麵的已經不知道應該如何言說。

    或者說，他現在根本就沒什麽好言說的，張薰羽已經給他下了判決不是嗎？他現在隻要等待張薰羽說出那個，他已經猜到的判決，就可以了。從此兩寬。

    “我不怨你抹去了我的記憶，從來都沒有怨過，包括之前剛剛知道的時候。”張薰羽的唇齒張了張，出口的卻是顧沉說沒有想到的一句話。（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