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麽易千率呢？

    在自己消失的這一年半裏，易千率又是怎樣的心情呢？是不是和這個老嫗一樣，絲毫的不測都不敢有所揣測。

    “他會回來的。”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燈光的原因，易千率臉上的神情柔和平靜。

    不知道為什麽，明明是一副清冷的麵容，但張薰羽似乎從來都沒有見過易千率冷然的樣子，不管是對她還是其他的什麽人，張薰羽看到的易千率都是溫和的從容的，偶爾有一點點的幼稚和痞氣，僅此而已。

    “嗯，應該很快就會回來了。”老人動作緩慢的折著易千率之前披在她身上的外套，歎了一口氣，“在他們回來之前，我要替他們把店看好。不然等我兒子兒媳回來，就沒什麽可以用來討生活的了。”

    這家店稱得上是老人唯一的寄托了，老人的兒子也許明天就回回來，也許永遠都不會回來了，但至少還有這間店麵在，老人就總還是有指望的。

    但現在的這間店麵，討生活的話大概連老嫗一個人的生活都無法支撐住，也不知道多久才能有人來買下一些衣服。

    “易千率，我們一起看看衣服吧。”張薰羽拉著易千率的手回到店內，手指從架子上掛著的一排衣服上滑過，“這裏的衣服都很好看，款式很別致。”

    張薰羽有些意外，不過雖然別致，很多衣服看上去卻都已經很陳舊了，像是已經放了很久一樣。

    “嗯，這裏的衣服都是我兒媳自己想的樣式，有些是自己做的，有些是找人做好了送過來。”老人緩聲解釋。

    難怪了，這些衣服看上去都有些時間了，還有些已經明顯的泛黃。

    不過……這些衣服都是老人的兒媳設計的款式，是不是說，這家店裏已經很久沒有過新的衣服了。是不是……老人的兒子兒媳已經離開很久了？

    張薰羽的眼神暗了暗，隨手取了一件連衣裙，對著鏡子比了比：“易千率，這件好看嗎？

    隻在白裏麵微微泛著點藍的顏色，看上去像是最淺層的海水，麵料握在手裏也很柔軟舒適。

    “很好看。”易千率從鏡子裏看著張薰羽，視線卻是落在張薰羽的臉上，眼尾一掃伸了伸手從衣架上取了另一件長裙，“這件更好看。”

    張薰羽隻看了一眼就笑出來：“這件裙子，不是和之前在h鎮的酒店裏你買給我的那件裙子時一樣的顏色嗎？”

    很幹淨的素青色，雖然款式不相同，顏色卻是一般無二的。

    “除了那一件，你還有一件裙子，也是這個顏色。”易千率的目光稍微遙遠了一些，同樣是這家店，眼前也同樣是張薰羽。

    張薰羽其實在看見這件裙子的時候就想起了易千率的鎖屏，她穿著那件素青色的長裙笑意盈盈的回過身來的樣子。隻是沒有說而已。

    張薰羽接過連衣裙，展開，忽然往身上比著連衣裙回過身來，對著易千率笑得極粲然：“易千率，好看嗎？”

    除卻了同樣的店，和同樣的張薰羽，現在又多了同樣顏色的連衣裙，和張薰羽嘴角相同的笑。

    “我以前是這麽說的嗎？”張薰羽偏了偏頭看著易千率，眼裏倒映著柔和的燈光，像是落入了星子一般。

    笑意從張薰羽的嘴角一路暈染到易千率的眼底。

    “不是。”易千率看著張薰羽，緩慢的說，回憶著張薰羽那天比著這件衣服回過身時說的話：“你說的是，‘易千率，我身上的連衣裙，是不是就是在這裏買的？’。因為在帶你出來逛街之前，我給你買了一件款式很類似的裙子。”

    荷葉邊，一字肩，還有腰間的抽褶設計，張薰羽當初扯著那件素青色的長裙回過身笑的樣子猝不及防的撞進易千率的眼底：“易千率，我身上的連衣裙，是不是就是在這裏買的？”

    和張薰羽有關的所有細節，易千率全部都記得很清楚。

    張薰羽皺了皺鼻子，又挑了幾件衣服之後到櫃台結賬，看著老人家眯著眼睛笑，微顫著手把張薰羽挑出來的衣服一件一件的疊好裝進袋子裏。

    老人現在能做的最開心的事情，大抵就是等待著兒子兒媳回來，和把客人買下的衣服裝袋吧？

    從這家店出來之後，張薰羽一直都在沉默著，被易千率握著手沉默著往前走，是不是的用眼角看易千率一眼。

    “怎麽了？”易千率低下頭來，看著張薰羽。

    “沒什麽，隻是在想，我不在的這一年半裏，你是不是和剛才的那位老人家一樣，一直在等我。”就算沒有希望，也要一直等下去的等。

    “沒有，我沒有等過你。”易千率的眸色深了深，牽著張薰羽在空蕩的街道上緩慢的走著，“我不會在原地等你，我一直在找你，隻是一直沒有找到。”

    他不會被動的等待，他會用盡所有的力氣去找張薰羽，就算找不到，也會永遠的找下去，這才是易千率。

    張薰羽看著易千率，月光在易千率的臉上鋪了淡淡的一層，淡淡的玉色。

    言念君子，溫其如玉。

    不知道為什麽，張薰羽忽然想到了這一句詩句。

    “今天晚上的月色很好。”張薰羽看著易千率臉上的月色，彎著唇角說。

    “今天晚上的月色很好”，這句話的譯文是，“我喜歡你”。

    小說家夏目漱石在做英語老師時，學生把“iloveyou”翻譯成“我愛你”，夏目漱石說：“日本人怎麽會說這種話，‘今晚月色很好’就夠了”。

    這句話張薰羽曾經也對易千率說過。

    易千率眼裏的笑意深了深。

    “你原來說過這句話，也是在這座島上。”

    “是嗎？”張薰羽轉開視線，看著天上極亮的一輪月，和漏出來的幾顆星子，“也許是因為這座島上的月色的確很好吧。”

    “上一次你這麽說時，是在我向你求婚的時候。”易千率望著張薰羽。

    那時他手裏掌著張薰羽現在戴在手上的戒指，單膝跪在一片月色裏，對張薰羽說，“e。”。

    那是他和張薰羽已經在一起了很久之後，在張薰羽已經有了他的孩子之後。

    易千率還記得張薰羽那時的回應。

    “求婚的通則是不是，隻要被求婚的人沒有接受，求婚的人就不能站起來？”

    然後張薰羽就仰頭看著夜空，隻說了一聲：“今晚的月色很好。”就讓易千率在月色裏跪著。

    張薰羽仰著臉看夜空的側臉很美好，之後的事情就都是易千率所不願意回憶的了。

    “我直接接受了你的求婚？”張薰羽有些微微訝異的看著易千率。

    這種話，稱得上是接受了，她居然會這麽輕易的接受易千率的求婚，不為難易千率，也是很難得。

    易千率低低的笑了笑：“沒有，你讓我跪了很久。”易千率的手探了探，從衣袋裏抽出一張折疊好的紙，遞給張薰羽，“再一次求婚的禮物。”

    易千率之前說過，等張薰羽再一次醒過來的時候，會送張薰羽一份禮物。

    不過……求婚禮物？再一次？！

    張薰羽愣了愣，有些反應不過來的看著易千率。

    易千率不迷信命運，但每一次求婚之後必生事端，讓易千率不得不心存餘悸，但是求婚對於一個女孩子來說的重要性易千率是知道的，何況張薰羽現在已經沒有了記憶，對於以前的事情根本就沒有印象。

    既然現在一切都塵埃落定了，在求一次婚應該不會再有什麽事端了。

    “怎麽了？張小姐是不想要求婚禮物，想要直接嫁給我？”易千率刻意曲解張薰羽。

    “少來，我隻是覺得，一張紙就想買斷我的婚姻，這份禮未免也太輕了。”張薰羽回了回神，沒有接過紙，說著不願意的話，眼睛卻始終都輕輕彎著。

    “是嗎？”易千率揚了揚眉，把紙在張薰羽眼前展開，“我已經把我第三珍貴的東西給你了。”

    “才第三珍貴？那你第一和第二珍貴的東西呢？”張薰羽的視線下掃落在易千率展開的紙張上，陡然怔住。

    一紙手寫協議。

    易千率把名下所有的財產，包括整個盛世，都轉移到張薰羽的名下。

    易千率是在把自己所擁有的全部東西，都交到張薰羽的手上。

    “第一珍貴的在我眼前，第二珍貴的……現在應該在蘇嬈家生活的很愉快。”

    第一珍貴的是張薰羽，第二珍貴的是他和張薰羽的孩子，除此之外，沒有更加珍貴的東西。

    心跳的聲音一聲大過一聲。

    眼前的這個男人，這個把她視作最為珍貴的，把所有的東西都捧到她眼前的男人，不管多少次，都讓她無法不深愛。

    “這份禮太重了。”張薰羽把紙張推回去，仰著頭看著易千率，“全部都給了我，你以後怎麽養得起我？”

    “我不介意被你養。”易千率直接把紙張折疊了放進張薰羽的衣袋裏，“我唯一覺得可惜的是我能給你的還不夠重。”

    如果可以，易千率恨不能把整個世界都交到張薰羽的手上。

    以前他給張薰羽的安全感太少，現在他把自己所有的東西都轉而交付到張薰羽手上，換張薰羽的安全感。（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