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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吃飯了嗎？】遙遠的正在劇組的莊笙給樓寧之發來了慰問短信。
    樓寧之寂寞地看著散落在膝邊、一地的零食：“……”
    回複道：【吃著呢】
    【吃的什麽？】
    樓寧之給莊笙拍了過去。
    莊笙沒點開之前隻看見一堆花花綠綠有的沒的, 以為是什麽新菜式, 點開大圖後才發現那花花綠綠的是零食包裝紙。
    【你吃的這是什麽！】
    【就零食啊，沒飯吃了】樓寧之給她發了一個躺倒的表情包。
    【你不是說跟大姐二姐住在一起嗎？】
    【前兩天是，現在她們倆雙宿雙飛去了】樓寧之沒說她爸媽來了的事兒, 出櫃這件事吧, 莊笙其實是幫不上什麽忙的，告訴她了，隻能讓她擔心一場。
    或許是受樓宛之的影響，樓寧之認為出櫃是自己的事，無論有沒有莊笙這個人，都是她應該自己扛起來的責任。樓安之剛說爸媽來了要喜出櫃的時候，她先想的是樓國慶那麽疼她肯定不可能打她，再之後的念頭就是打就打吧, 疼就疼那麽一陣，以後就好過了。
    以前的樓寧之絕不會料到自己也有心甘情願直麵挨打的一天, 可見她是真的長大了，真的勇士，敢於直麵淋漓的鮮血, 是這麽背的麽？
    樓寧之叼了一口薯片, 看到莊笙回過來的【約會去了？】, 單手打字道：【不是啦，二姐今晚上加班, 大姐也加班, 這樣的雙宿雙飛】
    這種時候還不忘維護兩個姐姐, 自己真的是個好妹妹。樓寧之讚美自己。
    【這樣，那你不該吃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啊】
    【外麵不想去，外賣不想點，自己不想做】
    【……】莊笙打字道，【等我回去了給你做】
    【你是不是對自己有什麽誤解？你回來了一般都是我做飯伺候你】
    莊笙看著這條消息，手指點在額頭上輕輕地笑起來，笑過之後心裏又泛起熟悉的無力感。
    【我給你點外賣吧，你大姐的那個地址嗎？】莊笙說。
    【不用了，我都快吃飽了，還給自己泡了一杯牛奶】
    【那好吧】莊笙勉強不過來。
    樓寧之問她：【你現在方便接電話嗎？】她一個人在這麽大的房間裏，有點兒害怕，雖然已經把客廳飯廳廚房所有燈都打開了，一室亮白。
    【我還沒收工，現在是在吃劇組的盒飯】
    【這麽早就開始拍夜戲了？】
    【這個戲夜戲很多】
    【以後也要拍嗎？】
    【嗯】
    樓寧之咬著自己的下唇，上唇嘟起來，這麽說不就是每天晚上都要加班了，那等莊笙回去酒店得幾點？給她打電話的時間就更沒有了。
    【莊笙：你是不是一個人在家裏害怕？】
    【樓寧之：我怎麽會怕？】
    【莊笙：你等等】
    【樓寧之：？？？】
    莊笙說完這句話人就不見了，等過了幾分鍾，她才發了一條語音過來，樓寧之點開，莊笙特殊的聲線從外放播放器傳了出來——
    “臨、兵、鬥、者、皆陣列前行，惡靈——退散！”
    樓寧之：“……”
    莊笙：【[語音]】
    ——“你把它收藏一下，萬一害怕了你就放出來，驅邪。”
    樓寧之心說我放了更怕好嗎，但是唇角的弧度卻控製不住地揚了起來。
    樓寧之按住說話：“行了你趕緊吃晚飯吧，吃飯了休息一會兒再去拍戲。”
    莊笙：【我晚上收工再跟你說】
    樓寧之：【好噠】
    和莊笙聊完天後，樓寧之從通訊錄裏的名字一個個翻下去，很多熟悉的名字，都是以前那些沒事兒侃大山的朋友，已經很久都沒有聯係過了，翻遍成百上千個電話，樓寧之最後還是撥給了薑逸。
    樓寧之：“嘛呢？”
    薑逸：“地板上坐著，打遊戲。”
    樓寧之：“趕緊死了，陪我說話。”
    薑逸：“好嘞。”
    樓寧之有一搭沒一搭地和薑逸聊著天，電視機開著很小的聲音，現在的天氣已經不用開空調了，房間裏除了說話聲和電視聲別的什麽也沒有。
    ……
    樓宛之和樓安之關掉電視上了樓，樓安之回頭看了一眼樓下緊閉的父母房門，進了樓宛之的房間。
    洗完澡以後，兩人相對而坐，給一個人獨守大宅的樓寧之發消息。
    沒敢打電話，雖然家裏隔音還行，但是萬一樓國慶和樓媽媽誰一個沒睡，上來查個房什麽的，一個也跑不了。
    樓寧之此時已經“騷擾”完了薑逸，從自己的背包裏翻出了毛線和棒針，上回的圍巾已經織完了，這回織的是手套，對她來說難度比較大，已經來回拆了好幾次了，她準備送給樓媽媽。
    之前和爸爸通過電話，說樓媽媽身體不好，特別怕冷，她打算趁著冬天來之前織一副手套並一條圍巾送給她，就是不知道這次出櫃，她爸會不會也不理她了，然後不收她送的東西。
    放在茶幾上的手機嗡嗡震了起來。
    【冒泡】
    【我們倆已經完事了】
    【該商量大計了】
    樓寧之拿過手機，歎了口氣，回複道：【你們倆可算是完事兒了，我差點兒等睡著了，還以為你們倆忘了我呢】
    【那怎麽可能？】
    【你們那邊情況怎麽樣？】
    【目前看來形勢大好】
    三個人用手機沉默地交流，一點兒聲響都沒有發出。
    晚上十二點，三人互道晚安，各自睡去。
    第二天中午，快靠近飯點兒的時候，“在同學家裏玩”的樓寧之終於進了家門，樓宛之和樓安之出櫃的事對她的影響是最小的，基本上是毫無幹係，先抱了抱沙發上坐著的樓媽媽，又跑去廚房抱樓國慶，樓國慶說圍裙上有油，讓他晚點兒再來，樓寧之不肯聽，硬是在他身上蹭了一點兒油走。
    樓媽媽隔著玻璃門把一切收入眼底，嫌棄她：“趕緊去樓上換衣服去。”
    樓寧之蹦蹦跳跳地就上去了。
    樓宛之和樓安之都上班沒回來，家裏就樓寧之一個孩子，她本來是打算晚上回來的，到時候有大姐二姐保駕護航，她能夠輕鬆一點兒，但是她實在是太想念家裏做的菜了，在和兩個姐姐商量過後，還是提前回來了。
    她想好了，要是爸媽問起來她和莊笙的問題，她就先用“拖”字訣拖過去，拖不了三天兩天，拖到宛安回來還是可以的。
    在等飯看電視的間隙，樓寧之聚精會神地看著電視，連手機都不瞥一眼。
    樓媽媽：“小樓啊。”
    樓寧之裝作沒聽見。
    樓媽媽又叫了兩遍，樓寧之這才剛聽見似的，回頭：“怎麽了老媽？”
    樓媽媽說：“沒什麽。”
    樓寧之：“哦。”又扭頭轉回去看電視。
    她是坐在單人沙發上，樓媽媽坐在一張最長的沙發上，看電視的時候是側身對著她的，她麵上裝得一臉淡定，放在身邊的手卻是微微地攥著拳。
    樓媽媽沒有想到，一年過去了，她們非但沒有散，從網上公布的那些“證據”來看，感情反而越發深厚了，難道是自己看走眼了？
    樓國慶喊吃飯，樓寧之從自己的座位上起來，去扶樓媽媽，樓媽媽一巴掌把她手給拍開了：“我還沒到要你扶的時候。”
    樓寧之委屈唧唧地癟了癟嘴。
    是昨晚大姐和她聊天的時候說，媽是被爸爸攙著回房間的，現在她上來表一下孝心，還被她媽嫌棄了。
    樓媽媽捏住她兩瓣嘴，說：“還噘，都可以掛油瓶了。”
    這都幾歲時候說的話了？樓寧之掙開她，說：“我又不是三歲小孩子了，還這麽說。”
    “幾歲你都掛油瓶，一點兒沒有一個大人的樣子。”
    “我有的好嗎？”樓寧之朝她媽不服氣地嚷道。
    “你有就有，你往上蹦什麽蹦，蹦一下是能長高怎麽的？”樓媽媽在她頭頂按了一下，“一家五口，全家最矮。”
    樓寧之：“哼。”
    樓國慶過來打圓場：“別總欺負我們小樓嘛，小樓現在是長得越來越好看了，特別像你。”
    樓寧之：“爸，你到底是在誇我，還是在誇你老婆？”
    樓國慶：“都誇，都誇，反正咱家我最醜，這個毋庸置疑。”
    樓寧之：“哪有，咱們家就你一個男的，帥得慘絕人寰、人神共憤好嗎？”
    樓國慶笑得皺紋多出好幾條：“男帥女美，好吧？趕緊吃飯。”
    樓寧之貧道：“吃什麽飯呀，咱家人這麽好看，秀色可餐，都不用吃飯了。”
    樓國慶：“喲嗬，秀色可餐都會用了？文化水平可以啊。”
    一說到這個樓寧之就來勁了，“爸你不知道，我現在在學校可用功了，我每天提前預習專業書，下課以後還複習，除了專業書我還看課外書，什麽古今中外的名著全都看……”
    她巴拉巴拉個不停，樓國慶和樓媽媽都沒打斷她，食不言的規矩也暫時不要了。他們太久沒見到這個小女兒了，也太久沒有看著她這麽神氣十足的樣子了。樓宛之和樓安之都已經長大太久了，隻有樓寧之因為年齡懸殊，成長環境不一樣，依舊保持著這份小孩兒心性，也是最願意和他們傾訴的人。
    樓媽媽給她盛了半碗飯，碗裏夾了一堆菜，放到她麵前。“謝謝媽媽。”樓寧之很自然地扒了一口飯，等咽下去，又接著方才的話往下說。
    樓國慶給她舀了碗湯：“燙，涼了再喝。”
    樓寧之：“謝謝爸爸，我剛說到哪兒來著？”
    樓國慶：“說到你報名參加了攝影比賽。”結果拿了五百塊獎金，這事兒曾經在某一次打電話的時候，樓寧之已經跟他們說過了，但是她忘記了。
    樓寧之：“對，學校的第一名有兩千塊錢，校外的一等獎有一萬塊。我本來是打算掙了這筆錢給……給你們倆買個禮物的，最後隻掙了五百塊，我就自己請同學吃火鍋了。”
    “和同學相處還好嗎？”
    “特別好，前兩天網上不是說你是我爸嗎，我室友讓我給她簽了名，還說以後就能正大光明地叫‘樓爸爸’了，跟其他同學喊的‘爸爸’有本質上的不同。”
    “你問她要我簽名嗎？我親手給她簽一個。”樓國慶笑著說。
    “還是不要了，”樓寧之說，“下回你請她們吃飯，方小雨能給你原地表演一個瘋狂。”
    “也別下回了，就這幾天吧。”樓國慶說，“我這次估計要在家裏多待會兒，帶你媽去北京的大醫院看看。”
    “媽身體還沒好？”
    “老毛病了，沒什麽大礙。”
    樓寧之接上他的話：“那也要去看看，多看幾家，放放心。”
    樓國慶：“我也是這麽想的。”
    樓媽媽：“沒事兒，休息幾天就沒事兒了。”
    樓國慶虎目圓睜，樓媽媽輕輕地自掌了一下嘴巴，沒碰到，隔著嘴還有一寸的距離：“我吃飯，明兒就去檢查。”
    樓寧之平平安安地度過了午飯，爸爸媽媽都沒有問起來她的事情。
    吃過飯就好了，她可以上樓一睡就是一下午，直接睡到晚上姐姐們回來。
    “我午睡去啦。”樓寧之抬腿就要溜。
    “剛吃完就睡，不怕長肉啊。”樓媽媽叫住了她，“你看看你都胖成什麽樣了？”
    樓寧之無語道：“剛剛吃飯的時候你說我瘦，吃完我就胖了，我又不是氣球，吹口氣就能立馬鼓起來。”
    媽媽的道理總是對的，樓媽媽說：“歇半小時再去睡。”
    “我沒事兒幹。”樓寧之依舊要跑。
    “陪我看電視。”
    “電視不好看，你又看那諜戰的，都是套路。”
    “你想看什麽，你來挑。”
    樓寧之心說我隻想看莊笙演的。但是她現在看無異於提前公開出櫃，她還想保住她這條狗腿。
    “我不想看電視，”樓寧之道，“我保證我上樓以後也會歇半小時睡覺。”
    樓媽媽一瞬不瞬地盯了她幾秒鍾，盯得樓寧之後背汗毛根根豎起，有種被她看穿了一切的錯覺，樓媽媽收回眼神，說：“行，你上去吧。”
    樓寧之跑得飛快，馬上就不見了她的人影。
    樓寧之玩了一個小時遊戲，刷了一個小時微博，看了一小時的書，半個小時又半個小時地過去，她到下午五點才看手機看酸了，迷迷糊糊地睡了過去。
    一覺豈止睡到她兩個姐姐回來，直接睡到了開飯，樓安之上來敲門叫的她。
    樓寧之跟地|下|黨|接|頭似的和二姐交換了個眼神：“情況怎麽樣？”
    樓安之斜著眼瞅說：“吃飯，沒情況，有情況也得吃飯以後有情況，你瞎緊張什麽勁兒？”
    樓寧之低聲嘟囔了一句。
    “你說什麽？”
    “沒什麽。”
    樓寧之跟著她下樓，她剛才嘟囔的是：自己渡劫成功了就一副雲淡風輕的樣子，好了傷疤忘了疼，先前那陣兒全給忘了。
    坐在方桌前，三姐妹各自對視了一眼，拿起碗筷，先吃飽，吃飽了有一場硬仗要打。
    樓國慶微笑看向樓媽媽，樓媽媽低頭吃飯。
    樓國慶：“……”
    這麽多年的默契呢？
    “我吃飽了。”
    “我也吃飽了。”
    幾人相繼放下碗筷，樓寧之說：“今天我來收拾啊，誰都別跟我搶。”能在爸媽麵前刷一點兒分是一點兒分，出乎意料卻又似乎在意料當中的，在她說出這句話後，果真沒有一個人和她爭。
    樓寧之眨了眨眼睛，四人都離了席。
    樓國慶和樓媽媽坐在一起，樓宛之和樓安之坐在一起，電視沒開，樓寧之出來麵對的就是這副場景，縱使做好了心理準備，可是從小到大都沒見過這種四堂會審陣仗的樓寧之腿肚子瞬間就軟了一下。
    根據昨天晚上商量好的，樓寧之忍住了去看兩個姐姐求救的衝動，也坐了下來。
    一家之主樓國慶腰身板正，嚴肅地問她：“網上說的到底是不是真的？你和姓莊的那位小姐究竟是什麽關係？”
    樓寧之說：“不全是真的。”
    樓國慶：“那就是有一部分是真的了，哪些是真的？”
    樓寧之說：“照片是真的。”
    老神在在的樓媽媽立即抿緊了嘴，不像生氣，倒像是在忍笑似的。
    但是現在已經緊張得要靠指甲掐著自己掌心才能冷靜的樓寧之是不會觀察到的，樓宛之發覺了，手捏了捏樓安之的手背，做了個嘴型：媽。
    樓安之：啊？
    樓宛之：……
    算了，走一步看一步吧。
    樓國慶板著臉問道：“那關係是假的了？”
    樓寧之搖頭：“假的，我沒包養她。”
    樓國慶看著她。
    樓寧之深吸口氣，說：“我們倆是在認真地談戀愛。”
    樓國慶神色分辨不出喜怒：“你……”
    樓寧之咽咽口水，完全豁出去了，說：“爸，我老實跟你說了吧，我是在和她談戀愛，我本來就喜歡女的，但是我第一個喜歡的人不是她，我們倆一開始就是朋友，是後來看沒機會了，我才慢慢喜歡上她的。”
    一直旁觀的樓媽媽在此時開口問道：“那你第一個喜歡的誰？”
    樓寧之沉心靜氣，閉眼一指：“她！”
    她指的赫然是——樓安之！
    事情反轉得太快，樓國慶看起來整個人都是懵的，嚴肅的表情土崩瓦解，滿眼全是茫然。她家老二是萬人迷嗎？怎麽老大喜歡她，老三也喜歡她？這都叫什麽事兒？
    樓國慶一口氣上不來，感覺自己離原地去世隻有一毫米的距離。
    樓媽媽表情複雜得相當具有深意，她問當事人樓安之：“是這樣嗎？”
    樓安之直覺似乎有哪裏不對，但是按照計劃，她還是沉重地點了頭，說：“是，她向我表過白，被我拒絕了。”
    樓寧之對著她快要背過氣去的樓國慶喊道：“爸！我現在不喜歡二姐了！你別著急啊！”
    是啊，她現在不喜歡了，樓國慶腦子裏突然被灌輸進這樣一條信息，那口上不來的氣立馬喘勻了，撫著心口不住地呼吸著。
    幸好，幸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