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在家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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訂閱率不足,需要補訂閱 摸了摸兜裏還在的老年人手機, 剛剛醒來後就確認過手機沒摔壞, 不幸中的萬幸, 不然買個新的又是一筆巨大的開支。下意識在離開之前, 朝自己躺的病床周圍掃了一圈,發現雪白的被麵上有一條羊毛毯子,觸感細膩, 摸起來就價格不菲。
“這條毯子?”
“原本蓋在你身上的,你帶回去吧。”
聽了護士的話, 莊笙隻好把這條不屬於自己的毯子搭在自己臂彎, 朝醫院大門走了出去。
來來回回地折騰了一圈兒, 天色已經暗下來,這個醫院離自己住的地方有段距離。莊笙在牛仔褲的後褲兜裏摸出了公交卡, 去了兩百米開外的站牌等8路公交。
應該慶幸現在過了下班高峰期, 在公交上沒有擠成肉餡兒, 甚至在下車前兩站有了一個座位。座位上的人到站下車, 莊笙離得最近,她已經等了很久了, 緊握著頭頂的拉環,往側邊邁了一步,正想坐上去,斜裏飛快地衝出來一個三十來歲的男人, 搶到了莊笙前麵。
對方一屁股已經要落下去了, 一隻手臂抓住了他肩膀上的衣料, 毫不遜於他落座的一股大力將他往上扯去,然後一拉一拽,將人撥開,最終搶回了原本屬於自己的位置。
“艸。”男人嚷嚷得全車廂都聽見了,道,“你他媽怎麽回事?搶座兒哈?講不講社會公德了。”
“誰搶誰的座,你比我清楚。”冷冷的聲音從女人口中傳出,她抬起頭,視線從低到高,以一種仰視的角度望著男人,生生讓她營造出了居高臨下的睥睨氣勢。
漂亮姑娘和不修邊幅的男人對峙,引來了不少乘客的注目,尤其是莊笙,剛生了病,嘴唇還沒有血色的,一看就很虛弱的模樣,男人收到了不少無聲譴責的目光。
有人就低聲議論起來,句句都扇著男人的臉。
“真他媽倒黴。”男人啐了一口,訕訕走開了。
莊笙閉上了眼睛。
要是放在往常她說不定心裏罵兩句就忍了,今天不知道怎麽心浮氣躁得很,可能是經過了在外麵昏倒的事,心裏一直沒辦法踏實下來,還有明天的工作,月底要交的房租,一樁樁一件件都壓在心頭,呼吸都呼吸不順暢。
好想找人打一架。
莊笙眼神鋒利地想道。
手指骨節掐得哢哢作響,脖子更是來回轉動著,舒活筋骨。
“xx站到了,請從後門下車。”莊笙繃著臉從座位上起來,目光不善地瞥了先前那男人一眼,輕巧地從車上一躍而下。
從公交站到筒子樓的路上,缺胳膊少腿兒的路燈稀稀拉拉的放著兩道光,時靈時不靈,就在這條昏暗的小道上,奔跑出一條極快的身影。
她動作快得像是一隻潛行於黑暗的貓,幾乎沒有發出一點聲響。
莊笙享受這種風聲呼嘯在耳邊的感覺,腳踏在雲端,感覺自己就要飛起來了。區區五百米距離還不夠她熱個身的,於是跑著上樓,跑著和望向她的鄰居打招呼,嘴裏叼著從路邊摘的不知名野花,開了門,進了自己的小窩。
這裏不過十幾平方,廚房占去一點,桌子占去一點,一張單人床再占去一點,能夠落腳的地方也就堪堪那麽一點。床上堆滿了各種各樣的t恤,水池裏浸滿油漬的鍋碗瓢盆還泡著,逼仄的空間裏彌漫著怎麽都不會好聞的氣味,隻有簡易搭出來的書桌上算是幹淨整潔,疊放著幾本書。
莊笙把桌子上放的迷你香薰機通上電,散散屋裏的味道。床上的t恤團吧團吧放進桶裏,看了會兒水池裏的碗,咕嚕嚕一下午的肚子頓時就不怎麽餓了。
一會兒再說吧。她想。
&n恤和洗衣皂去了公用水房,半小時後,擰幹的t恤掛在了門前的晾衣杆上,隨夜風招搖。
亮著燈光的窗戶裏傳來嘈雜的聲音,她側耳聽了聽。
樓下的夫妻又吵架了,樓上的孩子又鬧著離家出走,丈夫打妻子,妻子打丈夫,隔壁小孩兒要看動畫片,家裏人不許,隔壁的隔壁老人咳嗽得很厲害,感覺要進醫院。
莊笙站在這棟筒子樓最高的一層——六層,兩手撐在圍欄上,在人間煙火的多重奏裏放眼望去,遠處京城最繁華的核心商圈燈火通明,大褲衩下車水馬龍,水平距離隔了不過幾分鍾的車程,卻那麽遙不可及。
靜靜地看了一會兒,不無譏諷地勾了下嘴角,扭身回房間,腰板挺得很直。
這個地方是別指望著有隔音這種東西的,莊笙從抽屜裏的犄角旮旯裏刨出來對兒白色耳機,戴在耳朵上。床頭櫃上還有一個塑料袋裏,麵上擺著幾根棒針,裏邊裝的則是毛線團。
莊笙不急不緩在耳朵上掛上口罩,在自己的手機上按著,發了條微博:【開始了】
沒標點沒符號,和她的人一樣看起來有點性冷淡。
不多時,將手機對準自己的房間洗碗的水池。
微博粉絲不多,直播的時候自然也沒有多少人。直播間裏進來幾個人,不緊不慢地刷著彈幕,來來回回都是那幾張熟麵孔。
-來了!
-蹲!
-我是第一嗎?
-小聲姐姐晚上好
“你們好。”莊笙舉著手機在屋子裏慢慢掃過一圈,說道,“又偷懶沒洗碗,好歹把攢了好幾天的衣服洗了,本來想買幾個橙子給房間散散味的,回頭還能吃。但是現在橙子也不便宜了,合計了一番好像香薰機更省錢,買一送一用的時間還長。”
-不洗碗才是真女人hhhh
-社會我聲姐,省錢小達人
-吃晚飯了嗎?不洗碗的話
-我需要一個小聲姐姐替我省錢
莊笙回答著屏幕上的話:“剛回來,還沒想好吃不吃,可能要吃,等會兒吃的時候再洗碗。”
-這麽晚回來
“對啊,今天遇到了點意外,回來晚了。”莊笙說著將手機架起來,對準自己的雙手,攝像頭晃動的時候不小心掃到自己的眼睛,一閃而過。
-啊啊啊啊啊
-眼睛!
-眼睛真的太好看啦!
-四舍五入就是爆照了啊
-四舍五入就是和我結婚了啊啊啊
莊笙對她們的誇獎充耳不聞,拿過了床頭櫃上的棒針和毛線團,動作嫻熟地繼續織著上次沒打完的花樣,她習慣直播的時候手上做點什麽事,不然會讓她感覺無所適從。織毛衣就很好,可以不用看著,冬天了還能穿自己打的毛衣圍巾,省了一筆錢。
她靈巧修長的手指在棒針和白色的毛線間穿梭,很久一會兒沒說話。
-什麽事跟我們說說啊?
-是啊,看你都不太高興的樣子
屏幕上的話題終於從好看的眼睛轉移了。
“高興不起來啊,下午下班回來的時候暈倒了。”莊笙歎口氣,抽空低頭看了一眼,確認沒有漏針後道,“中暑,天氣太熱了。”
-今年是特別熱,我身邊也有中暑的
-要好好休息啊心疼
-給小聲姐姐一個麽麽噠
“麽麽噠,說點高興的事,”莊笙鼻子皺了皺,掃去那些不愉快,眼睛裏已經有了笑意,“今天打了個滴滴,居然讓我打到輛蘭博基尼,敞篷的兩座跑車,特別騷包的黃色。”
-蘭博基尼就是很騷包很黃啊hhhhh
-車上是不是有個特別騷包的小哥哥?!
屏幕上有人問。
“不是哦,”莊笙笑道,“是一個很臭屁的小妹妹。”
-失望,不是小哥哥
-小姐姐也很好的哇,是不是賊好看
“沒看清,戴著墨鏡呢。”莊笙回想著,“臉很小,墨鏡擋住了一半,很白,應該好看吧。”
-開蘭博基尼的小妹妹,富二代吧
-就是有那麽多富二代,又有錢又長得好看,嘖
-哪像我們,既沒錢又不好看
-哈哈哈哈哈紮心了
“我也沒錢啊。”莊笙和他們開玩笑。
-但是你長得好看啊。
-雖然小聲姐姐沒有露臉,但是聲音就讓我懷孕了一萬遍啊一萬遍
-聲音好聽的人長得也好看,不接受反駁
“網戀嗎?分手就割腕的那種?”莊笙笑著,隱約記得有那麽一個表情包。
-hhhhh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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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聲姐姐願意和我網戀的話,我願意啊
-樓上驚現情敵!
-小聲姐姐今天織的什麽花樣?
屏幕上又有人問。
“很普通的花樣。”莊笙抖起來手裏織了一半的圍巾,展開給屏幕前的大家看,純白的顏色,像鬆鼠尾巴一樣蓬鬆柔軟。
-啊啊啊啊啊還有球球和流蘇啊,可愛
-這還普通,我可能是個手殘
-沒想到你是這樣的聲姐
-賣嗎?我買啊啊啊啊啊,看著就很暖和
-不知道怎麽回事,忽然就腦補了一個美麗的小姐姐麵無表情地織毛衣,然後身邊一群嗷嗷叫的迷妹,好帥啊好帥啊,我們直播間真是畫風清奇,上次我妹問我看什麽傻笑,我說看主播織毛衣,有毒
-hhhhhh有毒+1
“謝謝大家喜歡,”莊笙從屏幕上挑了一個問題回答,莞爾道,“這個不賣,我是織來自己戴的。”
你雷我雷大家雷,有本事把觀眾雷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也是製片方的本事。今年就有部低成本的大雷劇一炮而紅,雷得外酥裏嫩,觀眾卻欲罷不能,網上評論紛紛說中毒,必須一集接一集接連不斷地看下去。有了領頭羊,雷劇之風越發盛行,這部《穿越後宮特種兵之公公麽麽噠》明顯就是跟風製作,都是後宮題材,而且比之前的火劇背景更加複雜,不知道有沒有性轉,如果有的話,片方可以被對方告抄襲了吧。
也不一定,前者都陷入了抄襲風波,剪不斷理還亂,而且現在的維權成本這麽高,它一個撞大運紅了的雷劇,敢傷敵八百把刀子架在別人脖子上自損一千麽?況且它能紅天時地利人和營銷缺一不可,再想有第二個,可能性不高於百分之一。
亂七八糟地想了一堆,莊笙最後還是對秋秋點點頭:“能進去的話當然可以。”是工作選她不是她選工作。
秋秋拍著胸脯打包票:“我表哥的朋友的前男友在那兒當群頭呢,你長得這麽漂亮,肯定行。”
“你表哥的朋友男的女的?”莊笙冷不丁想到了這一茬兒,她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麽,可能就是覺得好奇?不應當啊,她好奇心有這麽重的嗎?
“啊?我沒問過。”秋秋眨了眨眼睛,驀地一亮,樂了,“我現在去問。”
“不……”
秋秋已經撥通了她表哥電話,雷厲風行不帶一絲猶豫的:“喂,表哥你那朋友男的女的啊……男的?好的好的,沒事了。”
“哈哈哈哈哈,”秋秋把盒飯一放,抬胳膊一勾莊笙肩膀,莊笙下盤極穩,這麽被勾著也沒晃一下,秋秋離得過近的距離讓她稍感不適,但還在忍受範圍之內。
秋秋要笑瘋了:“真的是男的啊,gay裏gay氣,你怎麽這麽敏銳,一下子抓住了事情的關鍵哈哈哈哈。”
可能因為她也是彎的吧,莊笙嗬嗬幹笑了兩句,兩根手指捏起她的胳膊往邊上放:“吃飯,一會兒又該開拍了,不趁著午休時間歇會兒下午沒精神。”
“我今天中午可以跟你坐在一起嗎?”
“……”莊笙其實想拒絕,想想還是算了,這地方又不是自己的,她想坐在哪兒坐在哪兒,不需要征求自己的意見。
“你同意了啊,哈哈哈哈。”自來熟仿佛什麽時候都很開心,很吵,但是感覺還不賴。
莊笙靠在大樹下,迷迷糊糊地閉目養神的時候這麽想著。
……
解決酒吧的事情之後,離樓寧之大姐規定的到家期限隻剩下了半小時。蘭博基尼引擎全程轟鳴,殺氣騰騰地衝回了家,車到門口的時候,別墅裏客廳方向的燈暗了,又瞬間亮起,閃了一下。
樓寧之屁滾尿流地滾下了車,對著車後視鏡快速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儀表,把腳踝上的鏈子解了下來,塞進了車座底下。手腕上、胳膊上、脖子上哪哪兒都幹幹淨淨,這才放心地開鎖踏進了家門。
“姐姐們晚上好啊。”
不得不說樓寧之是被上天賞了一副好模樣,綻開笑容,嘴唇牽動兩頰微凹的梨渦,討好賣乖的樣子就算是再鐵石心腸的人也不能不心生一絲柔軟。
可惜這些人裏肯定要除開她根本沒有心腸的大姐和二姐。
大姐樓宛之在廚房裏做菜,沒聽見她熱情的招呼,二姐樓安之在客廳沙發上坐著,頂著一張眼下青黑的臉,哈欠連天。
樓家富一代是暴發戶,樓寧之她爹樓國慶早年是個煤礦主,大發了一筆橫財後來了首都,趕在煤礦產業衰敗前鼓搗起了地產生意,拿賺的幾個錢隨便買了幾塊地,本來也不知道幹什麽,後來房地產忽然就熱了起來,大筆大筆的銀子進賬,手下的一塊地居然拍出了天價地王,她爹都嚇懵了,他就是小農思想啊,有塊地他就安心,地大點兒也沒關係,越多越好,不然錢也不知道往哪兒花去。他爹走了一輩子的狗|屎|運,生了仨閨女,老大樓金花,老二樓銀花,老三樓小樓,因為他那時候剛買了塊自用地,想建棟小樓房住,可以說是非常地不走心了。
由於樓家莫名其妙地錢越來越多,社會地位也越來越高,樓家爸媽一琢磨,咱家孩子名字是不是太土氣了些,人家的孩子都叫什麽驚蟄啊,聞聲啊,雎鳩啊,詩雨啊,一聽就很有文化,咱家這金銀花小樓房算怎麽回事兒?不行,改名!於是請了大師,分別取了宛、安、寧三個寶蓋頭的字,配上一個加上就顯得很高大上的“之”字,兩口子才算滿意。
樓國慶作為富一代,現在已經攜妻回鄉養老,把漂二代們留在了北京,打下來的江山交給了老大繼承,老二老三則分到了一定的股份,年底領分紅。
“二姐,這幾天是不是手術太多了啊困成這樣,你要不睡會兒唄?一會兒吃飯我叫你。”樓寧之眨巴著亮晶晶的雙眼,真誠地建議道。
樓安之皮笑肉不笑:“嗬嗬。”
樓寧之毛骨悚然。
二姐樓安之是個醫生,還是那種刀術特別好的醫生,手起刀落手起刀落,樓寧之被自己的想象嚇一身汗。她強裝著鎮定,乖巧說:“怎麽對你可愛的妹妹這麽冷酷呢?”
樓安之瞥她一眼,嘴角一勾,似笑非笑道:“聽說我可愛的妹妹又跟人打架了?”
“你聽誰說的,沒有的事!”樓寧之義正詞嚴,“那幫狗……狗王八羔子,就知道造爸……我的謠,一整天的正事不幹,二姐你快跟他們爹媽告個狀,都關家裏不許出來,一把年紀了遊手好閑的不務正業,成天打架鬥毆!姐你說是不是?”
後一句又從理直氣壯變成了討好,無縫銜接。
樓安之意味不明地嘖了一聲。
樓寧之心裏惴惴,自己應該瞞過去了吧?
可是樓安之又露出了那種笑容,每次自己說謊都被她拆穿的時候那種得意的、幸災樂禍的笑容,樓寧之嘴角笑意漸漸僵住。
樓安之掏出手機按了兩下,招貓逗狗似的朝她勾勾食指:“過來。”
樓寧之梗著脖子上前,樓安之給她看的是一組照片,像素還挺好,拍攝人離得挺近,停在酒吧門口的囂張跑車,自己從車上下來的一瞬間,嚼著花瓣的騷包樣子,被眾人簇擁得直要跟太陽肩並肩的跋扈,一一展現在眼前。
不對啊,樓寧之仔細瞅了瞅,嚼花瓣那個,她的臉在鏡頭裏還是特寫的,這種照片一般路人根本拍不出來,除非……
樓寧之一股火從腳底心躥到了天靈蓋,義憤填膺:“劉昊她媽……媽還好嗎?”
樓安之收回淩厲的目光,哼笑了一句:“挺好的。”
樓寧之:“那就好那就好,二姐你不知道,上次劉昊跟我說她媽好像哪哪兒不舒服,胸悶氣短,我跟他說,我二姐醫術賊棒,在三甲醫院胸外科主刀,那家夥,藥到病除的。對了,二姐你最近有沒有遇到一位姓黃的女士啊,卷卷發,一頭紅毛兒,珠光寶氣地看著就特別有錢。”
樓安之意味深長地盯著她,嘴角帶笑,一直不說話。
樓寧之自顧自接了下去:“沒見過也不要緊,下回我親自帶她去。這樣她媽媽會不會誤會啊,以為我對劉昊有意思,算了,你給我一張名片,我給劉昊,讓他叫他媽找去。二姐你名片呢,是不是在房間裏,我上去找找啊。”
樓寧之說著就要上樓。
身後傳來一聲:“站住。”語氣不凶,甚至稱得上是溫柔的。
樓寧之笑臉肉眼可見地耷拉下來,灰溜溜地坐了回去。
樓安之指著照片裏她嘴邊的花瓣,劈頭蓋臉地數落道:“我真是服了你,你是裝逼犯轉世的嗎?”
樓寧之不吭聲,她覺得自己還挺帥的,臉多好看,花瓣多好看,配在一起,好看得像神仙。
樓安之一看她那樣兒就知道小腦袋瓜裏在想什麽,她這個妹妹從小嬌生慣養,含著金湯匙長大的,不像她和大姐,還過過苦日子,一點兒不知道現在的生活得來不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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