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無法消受啊，柳玥啊你的看重實在是太重，有沒有？

    畢竟一元的經脈是毀，而不是斷。他自認經脈竟毀的人，他做不到醫好他。

    斷，他還可以想辦法去慢慢的去接好。可毀的定義就完全不一樣了，毀，是沒有的意思。

    意思就是說他的內髒幾乎全爛了，不是泡泡藥浴就能好的。

    也不像是南宮熙中的毒，可以換血來治。雖然用時較久，可人至少是活的啊。可麵對一元的傷勢，他真的是無能為力啊。

    他唯一好奇的就是，他受了這麽重的傷，到底是什麽毅力使得他來到這裏的？

    還有，他來這裏幹什麽？深邃的眼眸中有著疑惑，隨即收斂，一閃而過。隻因柳玥還等著他解惑呢，不然麵對他的沉默還真以為他是萬能的了。

    “他筋脈全毀了，根本就接不上去！不僅如此他的內髒全都化成了一灘水。就是一口水都會要他的性命……” 這就是他佩服他的地方，長期沒有吃東西，還要堅持這些痛苦，真不知道他到底是怎麽堅持下來的。

    未完的意思，就是什麽的都給他吃點吧，爭取做個飽死鬼。

    先前他檢查他口腔時，牙已經掉了好幾顆。掉牙本是稀鬆平常的事情，沒有什麽大驚兄的。

    可問題是一元年紀如此的年齡，怎麽會有掉牙的可能呢。

    想來，他定是咬牙堅持，就這樣把牙給咬斷了……

    不得不說，紫宸猜測的很對。一元的確是如此，為了來到這裏，真的是咬牙堅持。

    麵對這樣的痛苦，紫宸想想便全身發寒、顫栗。

    柳玥聽到後，臉色煞白。天啊，太能忍受了吧？同時，也更加的心疼起他。

    曾經若不是這個人的憐憫，她躲不過那個人的眼線，絕不會安然的活下去。被發現後，那個人一定會被他親自毀清白，至於結果——

    結果如何她不能猜到，但可以肯定的是如今絕不會有柳玥這個人了。知恩當圖報，她自是想要還了他的恩情的……

    “咳咳…… 水……” 一元輾轉清醒，鎮定的眼眸此時有些昏暗不明，看不太真切。柳玥聽到他清醒了，自是跑了出去，倒了一杯水，再次的走了進來。

    “少喂點，我出去一會……”紫宸望著**上的他，又看看柳玥，低聲吩咐著，便走了出去。嗚嗚，他發現他有當人家後爹的傾向。

    不然，他怎麽會去提醒柳玥少喂他一點水呢。

    柳玥點點頭，見著他的背影，連連搖頭。連紫宸都不能治好的人，難道是天要收他的小命嗎？

    把水放在一邊，而是坐在**邊，輕輕的扶起他，身子軟軟的，毫無支撐。無奈的歎息一聲，然後讓他靠在自己的身上，就緩慢的喂著他。

    他安靜的如同一個死氣沉沉的孩子，並沒有要求喝更多的水。柳玥有些心疼、也有些憤怒，此時的他除了勃頸能動之外，應該說全身都不能動。軟軟的身子，靠在她的胸前，她感受不到半點的骨頭，後背癱軟一片，脊骨估計也被人生生的拆了……

    柳玥有些心酸的低頭，悄悄的望了眼他的腳，依舊是軟綿綿的，估計也是一根骨頭也不剩吧。

    至於他的手指，軟趴趴的、就像是一坨坨的泥巴，若是不細看根本就很難想象那是一個人的手指。簡直是太慘無人道了……

    到底是誰？居然用這樣的手段，把一個人害成了這樣啊？

    “西王妃—— 是你，真的，謝謝……” 他喝了少許的水，臉色雖然依舊蠟黃，眼神也空洞無神的轉頭望著她，低低的說著。

    但明顯的是，柳玥能夠感覺到他的氣息要比之眼前加強了些，可他那輕飄飄的模樣，又像是什麽事都沒有發生過一樣，無悲無喜。

    一元這是要死了嗎？ 搖搖頭，也許是她的錯覺吧。

    “你怎麽會變成這樣的？” 柳玥有些哽咽的開口，淚水無聲的滴落。到底是有多大的深仇大恨，才會把人家的骨頭一根根的給剔除了，隻剩下一層皮肉呢。他到底怎麽來到這裏的啊，天啊，她無法去想象，也想象不出來……

    這世間是不是她想的太簡單了，不然怎麽沒有發現還有這樣殘忍的人呢？

    “嗬，不礙事的，已經過去了。 西王妃，我想求你件事……” 他明顯的是不願意多談，空洞暗淡的眼神有著絲絲的哀求。

    曾經的西王妃找過他，因為他一個力所能及的舉動。也答應過他，可以給他一個請求的。曾經的他不屑為之，草草答應了事。

    如今，他隻有相信她了。他變成這樣，他從沒有怪過任何人，他似乎早已知道他有那樣的結局一樣……

    “你說吧……”無論是什麽，柳玥都會盡量的辦到。她慢慢的把他放平在**上，替他撫平被子，一點也沒有覺得這有什麽不合時宜的。

    對那個傷害他的人，有著絕對的恨意。該死的，一元如此圓滑的人，怎麽可能會得罪那樣的人啊？

    居然心狠至此，也不怕天打雷劈嗎？

    “留皇上一條命吧，他也不容易……” 主仆一場，他唯有如此的請求，但願他平安。這一生他不遠千裏，也要來此的原因。

    在很多年前他似乎已經看到了皇上不會是西王的對手，可他還是義無反顧的跟著他，從沒有想過背叛他。

    如今，殷朝形勢如此的嚴峻，可謂是奸人當道，皇上能夠活下來已經是他最大的心願了。

    柳玥聽後，並沒有答應。她以為他要說的是，找那個害他變成這樣的人報仇呢。額，柳玥你的思想覺悟有些低啊……

    人家一元是這樣冤冤相報何時了的人嗎？

    沉思著，不是她不能答應，而是她沒有權利啊。尤其是她才見過沐陽治之後，她更不可能答應她不會做到的事情。

    人定勝天什麽的，有些時候真的是扯淡。如死亡，明明就知曉那是個快死的人了，難道還能憑借什麽人為的能力，讓他不死麽？

    見她沉默，蠟黃的臉色並沒有暗惱，而是扯出一個比哭都還要醜的笑意。他有些低沉沙啞的開口，有些不好意思的道：“西王妃，不好意思讓你為難了……”

    皇上這些年對西王趕盡殺絕，無所不用其極，西王怎麽可能會留他？真的是他太強求了……

    柳玥低頭望著他，一元是那樣的麵如死灰、神情落寞的不像是三十多歲的人。此時的他看起來，就像是老了二十歲一樣，滄桑的語氣、沙啞的聲音、蒼老的麵容，無不說明他如今的艱難，就像是垂暮的老人一般，讓人心酸流淚。

    可他一個請求，卻深怕他人不同意，急急的道歉，令人心疼，這世間怎麽會有這麽好的人。

    “不是為難。而是南宮離病危，聽沐陽治的意思駕崩就是這幾日了……”所以，真心的不是她不幫忙啊，而是做不到。哪怕她此時沒有把話說完，可意思相信一元也是能夠明白的。

    真不是她不願意幫忙，而是南宮離的命真的由不得她了，她隻能靜等消息，希望老天看在一元的忠心上，多留那個人在人間幾天。

    何況南宮離她也是恨得很，若不是有一元的請求，她可不敢保證她不會去掘皇陵，讓他死後不得安生。

    一元一怔，然後笑了，露出門前唯一的兩顆門牙，那笑意看起來是那麽的滑稽，可就這樣的笑意卻深深的震撼了柳玥。

    她呆呆的望著他，此時的一元是那樣的光芒四射，那樣的平和安定，周圍圍了一圈光暈，旁人不敢靠近，他是那般的與眾不同、那樣的美好。

    她呆住了。

    一元笑了許久，然後停住笑意，慎重的點點頭：“如此甚好，那一元就先去閻羅殿為陛下清平道路吧…… 西王妃，記得-提-醒，西王——注-意——血——咒、丹藥，還有這個，記得——交—西—王……”

    說完，雙眼一閉，氣息薄弱的漸行漸遠，直到沒有。平靜的臉上竟是安詳。

    如此忠心耿耿的人，就這樣隨風而去，就連死後想到的也是他的主子，這樣的情意感動著柳玥……

    柳玥完全的呆住了，不知所措的望著這樣的變故，出神。

    “一元……一元，不……”柳玥回神，怎麽也沒有料到一元會走的如此的匆忙，尤其是見到一元他的生命跡象時，她還以為他會好起來的……

    可她忘記了，臨死前有種‘好’，它的名字叫做回光返照……

    至於他那雙不像是手的手，緊緊的指著衣袖，柳玥順著他的指引，緩慢的掀開衣袖，然後一麵玉牌出現在她的眼前。

    那是一枚繡在衣袖上，若是沒有他的指引，這枚玉牌估計會隨他而去吧。當然，也無人知曉那裏還暗藏玄機吧。

    想想，終究是明白那桃花林外麵的人，為何不要他的命了。

    也有些明白他為何會受了那麽多的苦，估還咬牙堅持的原因。那些人也不是不殺他，隻因他們沒有得到他們想要得到的東西，而已。

    她呆呆的放手，深怕她的力氣大了，會把那個早已斷氣的人給毀了。隻因，此時的一元哪怕是死了，也依舊是脆弱的……

    拆線，努力的取下那枚青綠色的玉牌，很想問，這到底是什麽？居然讓一元這般的為它，寧願不要命也要護住它？（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