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章 看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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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而更讓在場賓客驚訝的,是喬·米德爾頓的態度。那張布滿皺紋表情一貫嚴肅的蒼老麵容,無縫切換成使人如沐春日的和藹微笑。影帝也不過如此。

    米德爾頓讚同地舉杯:“哦,他確實是一個非常有活力的小夥子。年輕,擁有犯錯的機會。”

    言外之意,他不追究。

    在場來賓皆是老於名利場的商場巨子和交際名媛,論作秀演戲不懂裝懂,一個賽一個老道。雖不太明白主人為什麽饒過這群年輕人,但捧著總沒錯,至於個中緣由?回頭再打探不遲!

    賓客紛紛露出心領神會的笑容,舉杯表示讚同:

    “敬年輕。”

    “敬年輕!”

    主人妙語如珠,賓客默契配合,將事情轉圜過來。商人利益至上的圓滑本質,在這一刻被表現得淋漓盡致。

    自會有人處理闖錯地方的小羔羊們。

    一個身材高大麵容嚴肅的德國男人快步走到這群莽撞的年輕人身邊。他銳利如鷹的視線,淡淡瞥一眼醉醺醺倒在同伴身上的楊慶。上一刻生龍活虎膽大包天的踹門,下一刻卻醉得隻能倚靠同伴,誰信?

    目光落在楊慶的同伴身上,他伸手示意眾人滾蛋:“這裏是私人宴會,諸位沒有得到邀請,恕不接待。”

    闊少也是具備基本素養的,比如必須了解什麽樣的人惹不得,什麽樣的場合不能亂來。一眼瞧出該宴會的檔次與在場來賓的身份,他們都深深了解到一件事——今天踢到鐵板了。在場來賓至少有一半是歐洲財團的代表好嗎?一個兩個身上的民族氣質不要太明顯!

    闊少們大半有海外鍍金資曆,分辨力被各國美女和派對養得杠杠的。

    是以,早在察覺不對勁時,已有不少人在暗地整理儀表。衣服都是好衣料,穿衣服的人也都有一副好身架好相貌,略一整理,放蕩形骸便成了放蕩不羈,心裏上總算能過得去。又見主人遞台階,一個個忙不迭接下來。

    “十分抱歉,失禮之處多請海涵。打擾了。”

    一行人連忙退出來。

    廳門再度關閉。

    闊少們你瞧瞧我,我瞧瞧你,心有餘悸地站在走廊裏麵麵相覷,後背都盜出一身冷汗。

    “嚇死我了!如果我媽知道我今天差點闖出大禍,一定會扣我三年的零花錢!不是說那宴會是唐睿銘舉辦的嗎?怎麽是個德國佬?”

    “還用說?肯定是王杉那死胖子坑咱們!”

    “我剛在裏麵看到了歐內斯特家族的人,他們可是歐洲那邊數一數二的電子零售商,沒聽我爸提起他們來海城啊?我爸要是知道他們來了,非高興瘋了不可!我昨天出門也不會被他痛罵一頓了。”

    “要我說還是楊少糊塗了……”

    抱怨的闊少被身邊同伴阻止。順著同伴的視線,闊少看到楊慶那張麵色難看到極致的臉。闊少呐呐著,再說不出話。

    有人環視一圈,突然發現居然少出來一個。且是最關鍵的那個!他驚異地說:“咦,安柏人呢?”

    提到安柏,楊慶的臉色總算好轉。他回頭瞥一眼關閉的廳門,露出頗有些解氣意味的笑容:“他在裏麵。他留下了。”

    一言驚起千層浪。

    楊慶的小夥伴似被馬蜂蜇到滿麵紅腫,深感臉麵嚴重不保。自己不敢做的事,卻被自己瞧不起的家夥做到?豈能如此被打臉!

    也顧不得老大的臉色,一個兩個齊唱反調。

    “他什麽身份?他能懂什麽!”

    “赤腳的不怕穿鞋的。他已經被唐睿銘辭退,工作沒了,女人沒了,他是一個徹底的失敗者,唐睿銘不會給他爬起來的機會,除了魚死網破,他沒有第二條路。”瞧,我們有家有業,不能亂來可以理解。

    也有更希望安柏能咬下唐睿銘一塊肉的。

    比如海城酒店連鎖趙家老二。月亮是國外的圓,人是自己國家的好欺負,由此推理,唐睿銘相比歐洲老板自然是軟柿子。

    他眼神陰戾:“希望姓安的夠聰明,他要是辦的好,我不介意賞他一口飯吃!”

    楊慶瞥一眼趙二,心中冷笑他吃了雄心豹子膽敢跟自己搶人。推開自己包下的宴會廳門,率先走進去。叫來一個侍者,塞他一張支票,吩咐說:“把你們經理叫來。”

    趙二少心知楊慶絕不會放過唐睿銘,以為楊慶有了扳回一局的好點子。他問:“你想做什麽?”

    楊慶冷笑:“看戲!”

    “看什麽戲?”

    楊慶冷笑不語。

    侍者很快帶著經理去而複返。經理得了侍者的耳報,猜透了楊慶的心思。他心裏為難極了,卻躲不過,隻能硬著頭皮走到楊慶身邊,壓低聲音為難地說:“楊少想看自然沒問題,但是隻能您一個人看。”

    一個人看有個屁意思!楊慶酒意衝上頭,之前受了氣,又受了驚嚇,眼下遇著個低聲下氣的,一肚子火氣立刻找到發泄口。他抬腿一腳踹過去,直接吼破了經理千方百計想要隱瞞的事。

    “滾你媽的!狗屁的隻能一個人看!你跟老子玩什麽神秘?誰不知道有聲有色每個房間每個雅廳都裝了無數攝像頭,又不是看誰的鴛鴦戲,有什麽看不得的?不過是個商業宴會!快點!別耽誤老子的事!不是我叔叔撐腰,你們有那個能耐做到沿海第一?”

    越是有錢有勢的人,不可說的交易越多,他們也是最注重**的一個群體。作為一個高級娛樂場所,不管私底下真相如何,明麵上保護客戶的**都是第一位。楊慶如此一揭底,有聲有色一直經營良好的名聲可謂砸了,經理的臉色好像死了爸媽一樣難看。

    闊少們的臉色也變了好幾變,一是擔心自己曾經的愛情動作片被其他人以同樣的方式觀摩過,二是不想湊這次熱鬧。有些東西不是你想看就可以,得看自己付不付得起那個代價。

    經理的臉青了又白,白了又紅,懼於楊虎的威名,最終咬牙答應:“楊少,各位少爺,你們跟我來。”

    海城電子零售業龍頭孫家獨子的眼珠一轉,柔弱地捂著額頭倒在沙發椅中,有氣沒力地擺手說:“楊少,我的頭好痛,大概喝猛了。我不去了。”

    “哎,我也好暈!”

    “嘔!我想吐……”

    “景、景明,你別亂、亂晃,哈哈,你怎麽長了兩、兩個腦袋?”

    一票闊少突然競相飆起醉酒演技,內中更有兩個聰明的早已“熟睡”多時。不多時,已倒下大半。瞥見差點氣到爆的楊慶,經理心裏暗爽。

    “不樂意拉倒!我們走!”楊慶怒極反笑。

    帶著包括趙二在內的三四人,楊慶跟著經理來到安全監控室。

    “第一號宴會廳。”經理吩咐監控室的安保人員。

    楊慶追加命令:“唐睿銘!”

    安保人員的眼皮微微一跳,不敢有異議。很快,第一號宴會廳的場景以各角度呈現在監控屏中。主監控屏中出現讓人震驚的一幕畫麵——安柏將一杯紅酒傾倒在唐睿銘頭上!

    紫紅的液體濕潤了黑色的發,從唐睿銘的頭頂緩緩淌下,淌過光滑白皙的額頭,淌過眼角,淌過鼻翼兩側,黑的發,白的膚,紫紅的酒,好像鮮血壞掉了,滲出頭皮和眼角,有夠驚心動魄。

    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怎麽會如此發展?安柏他怎麽敢?唐睿銘他為什麽不躲?!一個個疑問塞滿楊慶幾人大腦。他們目瞪口呆,口不能言。

    時間撥回一刻鍾前。

    甫一踹開廳門,楊慶就知道自己被人算計了。這場宴會不是他可以胡來的。他立刻裝醉,順勢倒在安柏身上。宴會主人欲趕走不速之客,唐睿銘走上前介紹楊慶,恰好遮住安柏的身形。

    “他非常活潑可愛,不是嗎?”

    輕飄飄的尾音,和煦的聲音,可親的微笑……完全的無視。在場之人皆因唐睿銘俏皮幽默的用詞而囧然微笑,隻有安柏察覺到來自世界的深沉惡意。

    唐睿銘的每一個字,每一個音節裏,似乎都帶著一股輕慢的惡意與嘲諷。絕不是錯覺。火焰在燃燒,火山要噴發。但安柏卻覺得自己從未像現在這樣冷靜過。

    趁著唐睿銘與喬·米德爾頓炒氣氛時,他低聲在楊慶耳邊快速說:“楊少,據我所知唐睿銘的研究所弄出一種藥劑可以增強人的體質,改變人體細胞活性,米德爾頓急急忙忙找到這裏,多半是為這事。隻是不知道他們都談了些什麽,看樣子唐睿銘好像把楊將軍也牽扯進來了。”

    “他敢!”楊慶打牙縫裏擠出兩個字,差點睜開眼睛找唐睿銘麻煩,卻被安柏阻止。

    安柏低聲說:“楊少,冷靜點!米德爾頓雖然盼著達成合作,看著楊將軍的臉麵他饒過我們這次,但我們若再惹出事,他絕不會再容忍。不管怎麽樣,先離開這裏再說。”

    “老子忍不下這口氣!”

    “嗬,我從來沒打算忍。”

    這話另有含意。

    楊慶想問清楚,安柏卻已經把他交給別人扶著。

    高大嚴肅的德國助理開始趕人:“這裏是私人宴會,諸位沒有得到邀請,恕不接待。”

    一群鵪鶉似的闊少們手腳僵硬地離開。送走最後一人,安柏關上廳門,轉身麵對助理。他麵無表情地說:“在趕走我之前,建議你先請示一下你的老板。請轉告他這樣一句話:先生,馬喬裏小鎮的阿諾德向您問好。也許他會改變主意也說不定。”

    安柏太過冷靜從容,讓助理有些拿不定主意。確定安柏沒有威脅,他考慮片刻,轉身離開去請示老板。

    廳中一角,唐睿銘和喬·米德爾頓正與幾個英法男人微笑交談,助理走過來喊一聲老板,米德爾頓對大家道聲抱歉,側身聽助理的悄聲匯報。唐睿銘若有所覺地抬頭,視線越過廳中賓客,看見安柏並未被驅逐,麵上露出一絲訝色。

    隔著人群,兩人遙遙對視一眼,花火迸現。

    米德爾頓與助理交談完,回頭對大家露出歉意的笑容:“抱歉,我有點事需要處理一下。”說完,帶著助理朝安柏快步走過去。

    安柏微微側身避過保鏢的視線,嘴裏悄聲說了些什麽。

    遠遠看見這一幕,唐睿銘的眉梢不由一跳。他顯然不是在對保鏢說話,但附近也不存在除他以外的第二人可以作為傾聽對象。自言自語?不。

    他有外援。(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