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傑特用打火石引燃幹草，秋天幹枯的樹枝很容易就被燒著了，在這堆小小的篝火旁邊坐著四個筋疲力盡的傭兵。

    “在這裏點火應該沒問題吧。”羅傑特有些擔心地看著升騰的黑煙。

    逃出哥布林包圍的奶酪傭兵團成功到了森林北邊的山上，在一處能俯瞰到雨落森林的斷崖上暫時休息。他們逃出來時也沒有帶帳篷和行李，隻能勉強點起一堆火，裹緊身上的衣物捱過剩下的夜晚。誠然在這裏點火很容易被哥布林發現他們的行蹤，但為了躲避寒冷也沒有別的辦法了。

    “沒關係，哥布林應該看不到我們。”瓦倫西亞用手比劃著解釋道：“它們比較矮，抬頭往上看的時候會被懸崖擋住視線，相反那些逃散的傭兵還有可能看到火光過來找我們。”

    “傭兵也不一定就是朋友。”弗塔根似乎對一起參加任務的傭兵頗有意見。

    “人總比哥布林要好。不管怎麽樣先休息一下，明天我們還要想辦法離開這裏。”雷諾一邊嚼著肉幹一邊閉目養神，剛才他用了很多次法術瞬發來輔助自己施放飛彈，甚至還借助卷軸的力量用了一次龍語魔法，這時再穿過密林跑到山上，隻覺得頭痛欲裂，腦袋上的血管一跳一跳的。

    四個人不再說話，此時他們剛從極度緊張的戰鬥狀態脫離出來，緊繃的神經驟然放鬆，隻覺得一陣困意襲來，疲憊的身體不由得軟了下去。

    好在直到天亮都沒有遇到新的敵人，等到太陽升起來，視野也變得開闊了，羅傑特發現在這片斷崖上剛好可以看到昨天的宿營地。

    一眼望去能看到還有保存完好的帳篷，隻是看不到任何人類活動的蹤跡，也不見任何的哥布林，仿佛一夜之間什麽都沒有發生過。

    羅傑特當然不會這麽天真地認定哥布林已經離開了，那些矮小的怪物藏在密林裏很難從這麽遠的地方看到它們。更何況從山上重新回到雨落森林，更是無異於羊入虎口的送死行為，經過昨夜噩夢般的戰鬥，任憑是誰都會對這些哥布林的異常行為產生懷疑。

    “這些小怪物本來應該更弱小更自私的，它們根本不是一種能合作的物種。”雷諾冥思苦想也不知道原因，他叨叨念念地分析著：“我以前見過很多哥布林，也讀過描述怪物天性的書，它們通常都是幾十隻在一小片領地生活，這樣形成的哥布林群之間還會互相攻擊。”

    “也就是說它們為了共同的目標放下了彼此的敵意。”弗塔根接過話說：“在我們蠻族的部落之間也會有這種事。”

    “但是它們不是人類，人類可以用語言創造出一個可以一起完成的美好結果，從而讓更多的人為了同一個目標努力。”雷諾反駁道：“哥布林的智慧不足以做到這一點，就算是為了煉金術師的筆記中所寫的祭典，它們也不會集結成幾百隻的隊伍發動夜襲。”

    就在奶酪傭兵團的人思考哥布林異常情況的原因時，幾個匍匐的身影出現在昨晚傭兵的營地附近，謹慎地觀察著營地的情況。當他們發現哥布林已經全數撤退之後，才畏手畏腳地從藏身的樹叢裏爬出來。

    這些回到營地的傭兵有六個人，他們神情低落地檢查昨晚的戰場，分別尋找自己傭兵團的行李和死傷者。可是哥布林這種貪婪凶殘的小怪物怎麽會給他們留下什麽物資呢？所有的食物和水，以及傭兵逃跑時丟下的私人物品，甚至是死者的盔甲和武器都沒有留下。

    空蕩蕩的帳篷讓這六個人感到絕望，他們無助地張望著，慌亂之下有人看到了不遠處的山崖上似乎有個人影一晃而過。這位名叫托馬斯哈森的劍士對同伴喊道：“快看！那邊的山上好像有人！”

    大約半個小時之後，奶酪傭兵團就見到了這六個尋找同伴的傭兵。羅傑特在托馬斯和雷諾交涉的時候暗中觀察著這幾個人：為首的托馬斯是個溫文爾雅的金發劍士，好像也是某個傭兵團的團長，雖然他和雷諾在之前隊伍內的地位差不多，但現在還有重整旗鼓的打算，看來不會是個平庸之輩；在托馬斯兩邊站著的一對遮麵的雙胞胎，她們一樣有金色的頭發，似乎和托馬斯的關係不一般。

    剩下的三個人看著和托馬斯並不熟識，可能是其他傭兵團的成員。瓦倫西亞在跟他們聊天套話，羅傑特在一旁靜靜地聽著。一位穿著初心者法袍的女法師，她的情緒有點崩潰，好像她所在的傭兵團隻有她一個人生還；一位樂觀的吟遊詩人，他這時已經拿出了三弦琴，打算彈上一曲給旁邊的法師換換情緒；最後是一位修女，她也不管周遭的人們在說些什麽，隻是默默地抓著十字架禱告。

    “特蕾莎……她死了嗎。”雷諾聽見了禱詞，驚異地問道。

    修女被他突然的提問嚇到了，她睜大眼睛說：“啊，您能聽得懂修魯斯神的語言。特蕾莎確實去了神的國度，哥布林把她的屍體丟在營地裏不管……”

    修女越說越激動，雷諾隻好用那種平常人都聽不懂的“修魯斯神的語言”寬慰她，這時托馬斯也靠了過來，十個幸存下來的傭兵圍坐成了一圈。

    “你們是從營地過來的吧，那邊的情況怎麽樣。”雷諾問托馬斯。

    “死了十幾個人，算是很大的損失了。”托馬斯低著頭說：“我們團裏就死了兩個，這邊的三位都不是一個團的，在路上碰到了就一起走了，現在也不知道該怎麽辦。”

    平均一個傭兵團裏有五個人，考慮到這三個人都是自己行動，顯然真正的死亡數量要遠比十幾個人多。雖然不排除那些實力強大的傭兵團隻顧自己跑路，丟下弱小的盟友當作吸引哥布林的靶子，但那天喝醉的人實在太多了，就算是領頭的那幾個傭兵團也不一定能全身而退。

    “我們得再突圍一次，這座山被森林環繞，恐怕附近都是哥布林。”雷諾看了看在場的傭兵說：“就算旁邊有一條小溪還不至於斷水，可是食物真的很緊缺，我們很可能等不到哥布林群自行退去的時候就會餓死。”

    “有道理，而且我們也不知道這些哥布林為什麽要來，更不用說他們什麽時候會走了。”托馬斯點頭稱是。

    雷諾補充道：“哥布林在準備一個月圓之夜的祭典，算時間就是今天晚上，這是我們這邊的情報。”

    “七十年一次輪回，這是哥布林種族的加冕儀式。”吟遊詩人正色說：“每到月圓的夜晚，哥布林們會從各自生活的領地集中到某處挑選國王，被選中的哥布林會通過月亮獲得力量，成為能統領整個種族的領袖。”

    在場的人齊齊看向了吟遊詩人，他咧嘴一笑答道：“別這樣看著我啊，這是口口相傳的詩篇。月光灑在林間的地上，綠皮的國王永不會受傷……”

    三弦琴的聲音響了起來，古韻猶存的調子將人們帶入一個久遠的時代，遵循著傳統的哥布林們擁有遠比人類文明要悠久的曆史，而現在新舊之間的衝突，恰恰是傭兵們遭受如此劫難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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