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要命的二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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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的父親和母親都是做地質工作的,全國各地到處跑,一年我也見不到幾次麵,據說父親是兄弟三個,二叔三叔是對雙胞胎。

    隻聽媽媽說我二叔小時候夭折了,奶奶在二叔夭折之後沒幾年就跟著過逝,三叔也在那個時候離家出走多少年都沒有消息,所以小時候就隻有我跟爺爺兩個人住在鄉下的老屋。

    我現在的二叔其實是家裏的老三,但他一直都讓我管他叫二叔,因為他覺得自己是替我二叔活在世上的。

    “我最大的悲哀就是出生在一個封建迷信的家族之中。”這是我二叔對家裏的定義。

    其實我一直覺得這個說法不準確,更確切的說法應該是:我們都出生在一個迷信的家族中。

    因為我們家有條家規:十二歲之後,生死自理。一個連生死都不掛懷的家族又能封建到哪裏去呢?

    而二叔的說法是:一個破家規,也能傳那麽多代,能不封建嘛!每次說到這個話題二叔都是一臉嫌棄和不滿。

    他的不滿我能理解,因為我也經曆過,隻是他沒有我能想得開罷了,雖然他是我見過最灑脫的人,但是心結這東西一旦形成就不管你是個什麽樣的人了。

    所以我一直很慶幸他有這樣的心結。不然我也活不到今天。

    第一次見二叔就是我十二歲那年,那年的暑假很熱,熱到這麽多年過去,也沒再覺得有比那年更熱的夏天。

    父親和母親也難得的有了幾天假期回來看望我和我爺爺,一家人的團聚讓我激動不已。但畢竟是少年心性,對於從小野慣了的我,老實在家沒呆幾天,就又漫山遍野的瘋了起來,

    還記得那天,我剛在後山的小溪裏抓了一下午的螃蟹。高高興興的帶著一筐戰利品滿載而歸。

    剛到家門口,就被一個不知道從哪裏冒出來的家夥扛在了肩上,好一陣的天旋地轉。

    就在我差點忍不住要把已經消耗殆盡的午飯吐出來之前,又被緊緊的擁在了懷裏,一股又腥又臭的味道順著鼻孔就竄進了腦子裏,熏得我兩眼直冒星星。

    幸虧聽到我吵鬧聲的母親及時出現把我從這個怪人懷裏救了出來,不然再熏一會兒我差不多也要暈過去了。

    這會兒我才有時間仔細的打量這個把我當玩具耍了的家夥。一身電影裏才能看見的對襟明黃八卦袍,足有三寸長的山羊胡須,本該是一派的仙風道骨,卻硬生生被他整出了流浪漢的氣質。

    道袍又髒又破,用根草繩鬆鬆垮垮的係在腰上,已經看不清顏色的大褲衩,稍有動作就在鬆垮的道袍下若隱若現,也就腳上那雙拖鞋還算有個七成新,可惜不管是大小還是樣式都明顯是硬湊在一起的。

    老媽硬是愣了好大會兒,才試著叫了聲:“老三?”

    怪人好像很激動似的,渾身顫個不停:“大嫂,我……回來了,您跟大哥這些年還好吧!爸……他……也還好吧?”

    老媽當時沒崩住“哇”的一聲就哭了出來,聽到動靜趕出來的老爸和爺爺相比母親倒是淡定了許多,老爸親熱的跟怪人緊緊抱在了一起。

    爺爺的表情很奇怪,先是高興,然後又變的很嚴肅,最後直接又成了怒火中燒的樣子,連腦門上的青筋都一根根的繃著。

    話也沒說就把老爸跟怪人直接扯開,一腳就把怪人踹倒在地,伸手就拽掉了那身破舊的道袍,

    雖然老媽趕緊捂上我的眼,但我還是看清了在那怪人後背當中,有個像極了眼睛的傷口,正一股一股的順著好像是眼角的地方往外冒著淡黃色的濃血,味道又腥又臭,就是我在他懷裏時,聞到的味道。

    看到這隻眼睛爺爺好像受了很大的打擊似的,緩緩的蹲了下去,也不嫌髒用手一點點的擦拭著膿血,無力的跟媽媽交代:“帶著小禹去廚房吃飯,這兩天沒事兒你們都別進堂屋。”

    這個差點把我玩兒死的家夥,就是我二叔了,至今我還清晰的記著那天見他狼狽的樣子。

    接下來的幾天,我就被母親禁足鎖在了偏房裏,吃飯都是送進來的,連大小便也在痰盂裏解決,可把我憋壞了。

    唯一的消遣就是趴在窗戶上緊緊的盯著堂屋裏的動靜,頭兩天還好,隻是一股股的青煙順著窗戶門縫往外不停的冒,一股子廟裏燒香的味道,把我嗆得覺都沒睡好。

    終於在第三天下午這陣煙才停下來。吃過晚飯,幾天沒睡好的我,早早的就上床睡著了。

    醒來的時候已經到了淩晨,剛喝了口水,準備接著睡,突然就聽院子裏一陣嘈雜的腳步聲,好像來了很多人似的,我撲騰一下就從床上蹦了起來,趴在小窗戶上往外看。

    外麵起了大霧,濃的什麽也看不清楚,腳步聲就是從霧裏傳出來的,這大半夜的家裏來客了?

    我正納悶的功夫,突然一個黑影從窗戶前閃了過去,緊接著黑影就變得多起來,刷刷刷的跟電視信號不好,閃的黑條子似的,看的我眼暈。

    趕緊就把眼睛閉了起來,再睜開時,就看見一團黑乎乎的東西,貼在玻璃上,起初以為是外麵太黑眼睛不適應,揉了揉眼再看,還是黑漆漆的一團。

    隻是這次外麵那黑乎乎的玩意兒終於有了動靜,嘩嘩的翻騰個不停,好像有什麽東西要從裏麵鑽出來似的。

    那陣兒我也算是無知者無畏了,隨手就從桌上抄起個癢癢撓,把窗戶打開條縫,準備去搗搗看是什麽玩意兒。

    誰知窗戶剛剛打開,一股刺骨的陰冷就順著縫隙鑽了進來,緊接著脊梁骨就是一陣酥麻,好像背上多了點什麽東西。

    酥麻漸漸變成了刺痛蔓延全身,讓我無力的倒在了地上,蜷成一團,想要張嘴叫人,卻總也發不出聲音。

    這時候外麵也亂了起來,一片的鬼哭狼嚎,窗外那團黑乎乎的玩意兒,使勁的往屋裏擠著,漸漸變的好像有了些人形,卻總也聚不齊似的,不停的翻滾著。

    全身的刺痛還在慢慢加劇,多麽希望這時能夠暈過去啊,可意識卻無比的清晰,讓我能感受到全身每一處神經撕裂般的痛苦……

    “太上敕令,超汝孤魂。鬼魅一切,四生沾恩。有頭者超,無頭者升。槍殊刀殺,跳水懸繩。明死暗死,冤曲屈亡。債主冤家,討命兒郎。跪吾台前,八卦放光。富貴貧賤,由汝自招。以我之身,化我之魂。幻做輪回,超度凡塵。急急如律令,化!”

    二叔的聲音在院子裏傳了出來,緊接著就是一陣刺眼的金光,照遍了每個角落。

    在金光的照耀下,身體的刺痛漸漸的退去,隻剩下背後的麻癢還是止不住,劇痛過後,身體像是被掏空之後,又壓上了沙袋,越來越重。

    “嘭”的一聲巨響,我的房門被一腳踹飛,二叔渾身冒著金光就竄了進來,直到此時我的意識終於開始模糊,能暈過去真是太幸福了。

    隻是暈倒前恍惚間好像看見身邊那一團模糊的人形,刺溜一下鑽進了還被我攥在手中的癢癢撓裏。

    再醒來時已經是大中午了,睜開眼就見已經剃了胡子收拾幹淨的二叔蹲在我床邊,背上那象睜開的眼睛似的傷口,也已經神奇的收了口子,隻剩下一條淡淡的紅印,好像那眼睛又閉了起來。

    二叔光著個膀子悠哉悠哉的在吃炸螃蟹,很明顯碗裏的就是我在後山小溪邊奮鬥了一下午的戰利品。

    那時候還是小孩兒心性,心裏想著“我還沒來得及嚐一口呢,你憑什麽先吃啊?”氣的我當時就要下床去搶,上半身剛離開床,就又一頭栽回了枕頭上。

    二叔見我醒了,就笑嘻嘻的拿著炸螃蟹逗我,直到我兩眼都見了淚花,才算罷休,帶著一臉的奸笑,跑了出去。

    不大會兒功夫又端了碗鱉湯進來,一勺一勺的喂我喝了下去,身子才算是有了些力氣。

    聽著這屋裏有動靜爺爺慢悠悠的溜達進來,對著二叔就是一腳,冷著臉喝道:“滾出去,我跟小禹交代點事兒。”

    二叔被爺爺一腳踹趴在地上,不但不惱還樂嗬嗬的帶著一臉的賤笑往門口走,臨出門前還在門口跟我比著口型,雖然他沒出聲,不過這個我還真看懂了,二叔說的是:“小子,你慘啦!”

    爺爺頭都沒回,隨手就抄起桌上盛老鱉湯的碗,向著二叔扔了過去:“滾蛋!”

    最奇葩的場景出現了,二叔穩穩的接住那個還剩下小半碗湯的碗,竟然連一滴都沒有撒出來,一溜煙的竄了出去。

    這可比看電影過癮多了,二叔的形象在我心裏頓時從落魄流浪漢升級成遊戲人間的大高手,我這還正琢磨著要不要去拜個師什麽的,爺爺就一巴掌拍在後腦勺上,打斷了我的胡思亂想。

    還別說,這一巴掌不但沒把半死不活的我拍昏過去,反而讓我腦子清醒了不少,身子也是一陣陣的發暖。

    直到現在我才發現爺爺明顯看起來比二叔回來之前蒼老了很多,原本灰白的頭發,這會兒已然變的雪白,雖然笑容依然是平時那個和藹的老爺子,但褶子卻像一條條深溝似的橫七豎八的擺在了臉上。

    “小禹啊,我的乖孫子你這一覺睡了兩天兩夜,可把爺爺心疼壞嘍!”爺爺親熱的把我抱在在懷裏,跟哄小孩兒似的還一個勁兒的拍著,搞的我渾身不自在。

    好不容易從爺爺懷裏掙了出來,才想起來到現在還沒見我爸媽呢,就問爺爺:“我爸媽呢?”

    “他們啊,接了電話,臨時有任務,我就打發他們走了,你都不知道出門那會兒把你媽哭的呀,看的我這老頭子都直掉淚。”

    說著爺爺又要來摟我,幸虧這會兒身上有了些力氣,刺溜一下就竄到了床那頭。

    說來也怪,打我記事起,就沒見爺爺發過火,可自從見了二叔,就再沒見爺爺臉上露過笑臉,幸虧這會兒就我們爺孫倆在屋裏,才又變回了那個絮絮叨叨的和藹老頭兒。

    看我都有了力氣在床上亂竄,爺爺才算是放下了心,隨即又嚴肅了起來:“小禹啊,下個星期就是你的生日,過了十二就是個大孩子啦,家裏有些事兒也該讓你知道了,今天爺爺就跟你說道說道咱們孫家的往事。(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