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容琛拂袖而去，燕玖嫦再也支撐不住，倒在胡嬤嬤身上痛哭起來。

    林吟樂的傷若是拜別人所賜，縱使是封疆大吏，燕玖嫦也可能這樣善罷甘休，可對方是淵正王府，而且蘇容琛抓住了林吟樂的致命把柄，此事也隻能吃個啞巴虧了。

    鬧了這麽許久，林慕果早就疲累不堪。燕玖嫦哭得雖然慘痛，但是這並不足以讓林慕果心軟。

    林吟樂臉上的傷那麽重，留疤是肯定的了，女孩子最重容貌，尤其是他們這樣的人家，毀了容幾乎就等於毀了前程。

    當然，憑著林長庚在朝中的勢力，就算讓林吟樂成為王妃也絕非難事。不過這樣做的代價不匪：林長庚必須在奪嫡之戰中貢獻自己的全部力量。

    可問題是，林長庚那樣的人，會為了一個毀了容的女兒輕易在朝中站隊，賭上自己的榮華富貴、甚至是身家性命嗎？答案自然顯而易見。

    還有林吟樂，等她清醒過來，看見臉上的傷疤、知道燕玖嫦因忌憚淵正王府的勢力而不能替自己報仇雪恨，會不會氣得發瘋？

    是，林慕果卻有本事幫助林吟樂恢複容貌，隻是她雖心善，卻也不是一朵白蓮花。在禧福堂上，林吟樂私改藥方的奸計若是得逞，那麽下場淒慘的會是誰？那時，燕玖嫦母女會可憐她嗎？

    想起今天的事，林慕果感慨頗多。不過感觸最深的就是蘇家兄弟似乎也沒有那麽討厭。蘇容琛點醒她藥方被改的事情在先，蘇容珮毀了林吟樂在後。尤其是蘇容珮。若非他仗義援手，自己真不知何時才能報禧福堂上的一箭之仇！

    想著想著，林吟樂唇角就帶了一絲笑意，不曾想燕玖嫦立時就從胡嬤嬤懷裏起身，兩步跑到林慕果跟前，指著她發狠道：“你笑什麽？樂兒受了傷，你很得意是不是？”

    林長庚臉上的巴掌印還沒有完全退散，心中也是一團亂麻，見狀不由皺眉斥道：“樂兒的事與阿果有什麽相幹？你自己心煩別拿別人撒氣！”

    燕玖嫦憤然扭過頭去，對著林長庚吼道：“你現在能耐了是不是？當朝尚書，國之棟梁！不再是從前那個在本宮麵前搖尾乞憐的新科士子了對不對？”

    林慕果眼見大堂上戰事將起，輕輕擺手讓大堂上的下人散去。那些丫鬟仆婦如蒙大赦，一個個屏住呼吸、踩著碎步、順著牆根就溜了出去。林慕果當然也不會淌這趟渾水，略略聽了兩句，就從堂上退了出來。

    及至晚間，靜柳帶回了清歌館的消息：“二小姐已經醒了，滿屋子找鏡子照，不看還好，看了之後又哭又叫，把整個清歌館能砸的都砸了！”

    林慕果正坐在窗前的搖椅上翻一本閑書，聞言連頭也沒抬，冷笑道：“咱們那位長公主呢？”

    靜柳掩唇一笑，顧盼神飛道：“長公主好話說盡，二小姐卻依舊不依不饒。她沒有辦法，隻能任由二小姐發瘋，可是又怕她無意傷著自己，就隻好讓三小姐在屋裏看護。”

    “林吟書？她倒是個好出氣筒！”

    靜柳立刻拍手道：“可不是？打不還手、罵不還口，平時倒看不出來，咱們這位三小姐這麽能忍！”

    靜柳話裏話外都帶著諷刺，恰巧被前來送果盤的飛雲聽到，不由就斥道：“小姐們的事情是你能品評的嗎？隔牆有耳，傳出去隻怕又要給大小姐惹麻煩。你怎麽總也記不住！”

    靜柳低著頭吐吐舌頭，一副滑稽可笑的樣子。

    “對了，”林慕果用銀釺子戳了一塊蘋果剛要入口，忽然想起一事：“林錚呢？他親妹妹傷成那樣，他難道就沒有一點反應？”

    靜柳趕忙道：“大少爺提著劍要去找蘇二少爺報仇，被老爺劈頭蓋臉一頓臭罵，還關了禁閉！”

    林慕果咬了一口蘋果慢慢咀嚼，隻覺脆甜可口，十分稱心：“老爺呢？現在在哪？”

    靜柳道：“老爺去清歌館轉了一圈，然後就去書房了。不過我回來的時候，見天竹又送過去兩壇子酒……”

    林慕果點點頭：“好丫頭，在去幫小姐我做件事。”

    靜柳兩眼亮晶晶的：“小姐您說是什麽事？”

    林慕果將口中的蘋果咽下去，舔著唇上甘甜的汁水道：“去燉一碗醒酒湯。父親借酒消愁最是傷神，過一會兒咱們去安慰安慰。”

    靜柳答應一聲轉身要走，林慕果趕忙又叫住她：“急什麽？小廚房還有一個果盤，你們三個先吃了水果再行動不遲！”

    靜柳聞言食指大動，嘻嘻笑道：“就知道小姐最好了！”說完，拉上飛雲、月賓就要往外跑。

    月賓卻身子往後一退，搖頭道：“我留下服侍小姐。”

    林慕果笑著擺手：“不用。我就躺在夕陽裏翻一翻閑書，若是有什麽事，就讓小丫鬟去找你們，放心去吧。”

    月賓這才點點頭，跟著飛雲、靜柳離開。

    林慕果帶著丫鬟來到書房時，林長庚已經喝得半醉，書房一燈如豆，他坐在案前，酒水一杯接一杯的往肚子裏灌。

    林慕果從食盒裏將醒酒湯端出來，林長庚抬頭一望，隻見綽綽燈影裏站了一個氣質如蘭的女子，那女子宜喜宜嗔，唇角一勾，還有兩個甜甜的梨渦。

    林長庚手上一抖，酒杯“砰”一聲掉在地上。

    林長庚結結巴巴道：“雪……雪嬋，你是雪嬋？”

    林慕果站著沒動，也沒有說話：果然喝了不少，這是要酒後吐真情？

    林長庚果然就道：“雪嬋，這些年，我……我好想你……可是你……”他不知想到什麽，嚇出一身冷汗，身體後仰著躲避林慕果，恨不能鑽到桌子底下去：“雪嬋死了？！你是人是鬼？你是鬼……是找我報仇的厲鬼？雪嬋，我不是存心的，我……”

    林慕果臉上的表情慢慢轉冷，她舉步上前，彎腰將地上的一本書冊撿起來放在書案上，淡淡道：“父親醉了，我不是母親，我是阿果！”

    林長庚皺著眉仔細打量，可他醉意朦朧，費了好大勁才認清眼前的人是林慕果。林長庚長長出了一口氣，扶著額頭道：“原來是阿果，你有什麽事？”

    林慕果並不急著回答，反而問道：“父親可是思念母親了？”

    林長庚怔愣半晌，腦海中那個曾經對自己一往情深的女子似乎正盈盈笑著衝自己走來，他心神有些恍惚，很久才道：“你母親……極好。”

    （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