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八章疑心重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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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吟琴咬著唇略略想了一會兒,有些不確定道:“老太太的姓名他到沒有提,隻是女兒似乎聽他說起過,他們家的那個村子叫……叫鄭家村。”他見林長庚滿臉凝重,忍不住多問了一句:“父親,可是……有什麽不妥?”

    並沒有什麽不妥!如果那個老太太真的是鄭家村人士,那所有的真相就都清楚了。雖然已經過去了數年,林長庚甚至已經記不清那家人慘死刀下時痛苦的呻吟,但是他仍然記得:他行凶的那個村莊,在金陵城北三十裏,名字叫做鄭家村!

    “沒什麽,你接著說。”

    林吟琴就接口道:“後來,又過了幾年,那個曾經幫老太太看診的走鄉大夫竟然又重回故地。隻是,那個時候,老太太早已離世。走鄉大夫聽到這個消息,便失望地離開了,從那之後,就再沒有出現過。”

    林長庚幾乎興奮地跳起來:“這些事情你怎麽不早說!”

    林長庚背後的組織神秘而又龐大,想要入教必須進過一係列複雜的儀式,目的就是要確定教眾的絕對忠誠,以保證教主安全。可是林吟琴隻是一個深宅弱女,想要入教是萬萬沒有資格的,林長庚也隻是為了行事便利才將她視作一枚棋子,斷斷不會將教中的機密告訴她。

    因此,林長庚雖然吩咐林吟琴留意沐不死的下落,卻並未將詳細內情告訴她,也並未曾說起過沐不死曾經在鄭家村幫老太太看診。

    林吟琴不由有些委屈道:“女兒心中也曾有過懷疑,因此還專門向鄭大夫打聽過那個走鄉大夫的消息,隻是他雖姓慕,卻不是‘沐浴’的那個‘沐’,也不叫什麽‘沐不死’,所以,女兒便疏漏了……”

    林長庚慢慢歎了一口氣,心裏的急惱也平靜下來,就聽林吟琴繼續解釋道:“直到今日,我聽說長姐醫術高超,她母族的姓氏也是‘慕’,這才腦中靈光乍現,大膽猜測父親要找的那個‘沐不死’便是長姐的外祖父!”

    林長庚背著手在屋裏跺了兩步,心情複雜而又帶著一絲興奮:這些年來,他窮盡力量都找不到沐不死的下落,不曾想,驀然回首,那人卻在自家後院!

    根據琴兒所說,阿果是沐不死傳人的可能性特別高。隻是,人雖然找到了,那本傳聞中“得之能得天下”的醫書又在何方?

    林長庚看著窗外夜色逐漸昏沉,四周早已變成靜謐一片,心中的愁悶卻絲毫沒有減輕。他回頭看了看滿臉喜色的林吟琴,勾唇一笑,讚許道:“琴兒果真是為父的左膀右臂!真不枉為父心疼你一場!”

    林吟琴臉上笑容更加燦爛:“為父親解憂本是女兒的本分,父親過譽了!”

    林長庚笑嗬嗬上前,輕輕拍了拍她得肩膀:“琴兒放心,你的功勞為父記得清清楚楚。現下,為父已經為你找了一個如意郎君,隻等你嫁過去,便是正經的侯門夫人!”

    聽他提及自己的親事,林吟琴心中“砰砰”亂跳,她臉上紅雲一片,手指上一圈一圈纏著絹帕:“女兒不嫁。女兒要一輩子陪在父親身邊,為父親做事!”

    林長庚忍不住打趣她:“女大當嫁,有什麽害羞的?琴兒放心,剩下的事隻管交給父親,若是有需要你幫忙的,父親自會跟你聯係!”

    林吟琴這才乖巧點頭,卻又扭扭捏捏不肯離開,林長庚看出她似是有什麽心事,便道:“琴兒若是有什麽困難,隻管跟為父說,為父保證不讓你受委屈!”

    “嗯——嗯——”林吟琴咬著唇“嗯”了半天,才羞羞答答地問道:“不知……不知他是誰?”

    “哈哈——”林長庚仰天一笑,撫著胡須道:“剛剛還說不想嫁,現在卻又急著知道人家是誰?放心,你是為父的心頭肉,為父怎麽會委屈你?那人是陵襄侯家的世子,正經的侯門勳貴、風流公子!”

    林吟琴這才放下心來。她雖然不認得這個陵襄侯世子,但是憑著她庶出女兒的身份,能夠嫁到侯府實在是高攀,想來父親為了她的婚事一定費了不少心思,果然,父親還是將自己放在心尖上的!

    想到此處,林吟琴隻覺整個世界都寬敞明亮起來,心情好的簡直要放聲歌唱。時間已經不早了,她在書房也呆了許久,林長庚的臉上也露出些許疲態,林吟琴見狀,趕忙行了個禮道:“女兒這便回世安苑去了,父親記得將粥用了,然後早些休息吧。”

    林長庚對於她得乖巧深感欣慰,聞言含笑點頭,林吟琴便躬身退了出去。

    林吟琴從書房走出來,臉上的笑容終於抑製不住,明媚的表情似是比天上的明月還要燦爛。

    “四小姐,有什麽事嗎?”

    林吟琴一驚,臉上的笑容立時退了個幹淨,她趕忙回頭,隻見柳茹正站在她身後,帶著一臉的探尋。

    林吟琴趕忙衝她行了個禮,臉上也恢複成以往的淡淡笑容:“側夫人,這麽晚了,您怎麽會在這?”

    柳茹趕忙道:“天色不早了,老爺也該休息了。”她話說的隱晦,但是林吟琴也不是傻的,她是父親的側夫人,深更半夜來父親的書房,能幹什麽?

    林吟琴輕輕點頭,柳茹又問道:“我見四小姐剛剛笑得那樣歡暢,可是有什麽喜事?”

    林吟琴自知得意忘形,趕忙搪塞道:“我燉了一盅山參枸杞粥,父親嚐過之後讚不絕口,因此……因此便覺開心。”

    柳茹明知她是鬼扯,卻也不好拆穿,隻得淡淡賠笑道:“四小姐孝心可嘉,當真難得。”

    林吟琴又客氣道:“這是為人子女的本分。對了,側夫人喜歡喝什麽粥?琴兒雖然上不得廳堂,但是好歹也能下得廚房,各色粥點略略會一些。側夫人可以說一說您的口味,改天琴兒也好在您麵前盡盡孝心。”

    柳茹心中一凜: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林吟琴這是想幹什麽?柳茹雖比不得林慕果那般聰慧,但也是個心思玲瓏的人,她隻略略一想,便明白了林吟琴的深意:她進京已有幾日,林家的情況想來也摸的差不多了。

    燕玖嫦倒台,柳茹一家獨大,她又是個晚輩,因此不管是想在府中過得舒服,還是想壓林慕果一頭在林長庚麵前得臉,與柳茹搞好關係都是必不可少的!

    短短一瞬,柳茹已經心思百轉:隻是,林吟琴初來乍到,雖然有林老太太撐腰,但是林慕果又那般神通廣大,實力實在不能小覷,因此柳茹不能也不會輕易站隊,縱使要分一個親疏內外,也需等過些時日,仔細觀察了再說。

    因此,柳茹便客氣道:“您要伺候老婦人還要照顧老爺已是十分不易,哪還敢讓你再操心?”

    林吟琴砰了一個不軟不硬的釘子,便不好多說什麽,柳茹便借機道:“老爺身邊不能離人,恕我少陪了,等四小姐得了空,歡迎你到君柳閣來做客。到時候,咱們叫上大小姐一起打茶圍,雖然咱們名義上是母女,實際上都是一般年紀,坐在一起,應該有許多私房話能說!”

    林吟琴聽她說話做事如此滴水不漏,就連邀請做客都要一碗水端平叫上林慕果,登時也明白了她得心思,隻好溫聲笑道:“如此最好。側夫人快進去吧,琴兒也要告辭了!”

    說完,林吟琴便屈膝行了個禮,扶著丫鬟的手匆匆消失在花牆之後,柳茹見她離開,嘴角便露出一個若有若無的笑容,轉身也進書房去了。

    第二日,林慕果去世安苑請安時,林長庚竟然也在。她像往常那樣給兩位長輩見了禮,不經意抬頭時,卻忽然看到林長庚凝視的目光。

    那種目光似是打量,似是探究,給人一種不安的感覺。林慕果心中漣漪突起:怎麽感覺今日的林長庚有些怪怪的?

    林慕果行了禮,一家人便坐在堂前喝茶閑話。從前,這種茶話會林長庚是不懈參加的,他有忙不完的公務,如果有空閑時間,他寧願浪費在秦樓楚館。可是今日,他似乎是耐著性子陪林慕果幾人說些家長裏短。而且,有好幾次,林長庚都有意無意想將話題往慕雪嬋身上引。

    這就更加奇怪了!

    無論林長庚是否承認,在慕雪嬋麵前,他始終是一個拋棄妻女的負心漢,有了這層惡名,他很不喜歡別人提起與慕雪嬋的往事,連帶著對慕雪嬋本人也絕口不提。

    可是今日,他卻像是一隻老鼠,想用自己鋒利的牙齒一點一點撬開林慕果的嘴從她那裏挖出有關慕雪嬋的信息!

    莫非……他知道了什麽事情?

    林慕果忽然想起來,早上見到柳茹時,曾經聽她提起過:昨夜,林吟琴曾經去過書房,而且從離開的時候心情愉悅,臉上的笑容繃也繃不住!

    金陵保安堂的鄭大夫手中有外祖父的藥方,說明他至少與外祖父有過接觸,而林吟琴又與鄭大夫結識!這一環一環的關係就像一條一條無形的線,將所有細節串聯在一起。

    鄭大夫究竟知道外祖父多少事情?林吟琴是不是已經猜出了外祖父的身份?她有沒有告訴林長庚?

    一無所知。林慕果一無所知。或許,隻要等到墜兒姐姐派去金陵的探子回京,這一切就會真相大白。

    林慕果深深吸了一口氣,告訴自己一定要鎮定下來,由於時局未明,林長庚的每一個問題似乎都是陷阱,林慕果小心翼翼、如履薄冰,生怕一個不慎提前暴露自己的身份。

    好不容易熬了兩刻鍾,林慕果才借口有事告辭離開。等她回了飲綠軒,便立刻將靜柳派去和春堂打探消息,隻是金陵那邊並沒有消息傳回來。

    林慕果重重歎了一口氣,看著燭台上搖曳的火苗,一隻飛蟲直愣愣撞過去,隻是剛剛接觸火苗,它立時便被燒成灰燼。

    日子在焦急的等待中匆匆流逝,墜兒派去金陵打探消息的人也終於回轉。這一晚,笨笨叼著蘿卜瓶子來飲綠軒送信。隻是金陵的消息太過複雜,三兩句話講不清楚,因此,墜兒便約林慕果見麵細說。

    林慕果想了想,又提筆給陳之卉送了一封信,邀請她同去見麵。飛雲一邊幫她研磨,一邊有些猶豫道:“小姐,這……有些不妥吧。時至今日,陳小姐都不清楚你與墜兒姐姐的關係,更何況,你們明日見麵怕是有要事相商,有她在身邊,隻怕……”

    林慕果點頭道:“你說的這些我自然知道。隻是,父親怕是已經對我起疑,我若貿然去見墜兒姐姐,怕是……不好。可若是有之卉掩護,想來父親會放心很多。”

    飛雲點點頭,想了想,才又道:“小姐準備將咱們的事告訴陳八小姐了麽?”

    林慕果輕輕歎一口氣,半晌才默默搖頭:“這些事本就與她無關,若將她牽扯進來,對她太過不公平……你放心,墜兒姐姐約咱們辰時兩刻見麵,在給之卉的信中,我已將時辰改成巳時正,足足晚了半個時辰。想來,等她到太白樓時,我們該說的事情早已說完。”

    飛雲這才放下心來。

    第二日一早,林慕果收拾妥當,便去世安苑向林老太太告假出門。林老太太一聽說她出門赴約,而且對方是鎮國公府的八小姐,立時便兩眼放光。

    林老太太拉著林吟琴的手送到林慕果跟前,笑嗬嗬道:“你妹妹初來乍到,半個人也不認得,不如你就借著此次機會帶她出門,她日後若是嫁了人,也不至於連個交好的閨秀也沒有。”

    林慕果心中冷笑:幸好我早知你的性子,早早做了準備,否則,隻怕會壞事。

    林老太太見林慕果遲疑,當即就沉下臉道:“怎麽?你不肯?”她微微斜著腦袋,兩個瞳仁兒死死盯著林慕果:“這點子小忙都不願幫你妹妹?”

    林吟琴立刻就拉著林老太太道:“祖母,陳小姐與長姐交好,她們兩人怕是有什麽私房話要說,孫女貿然前去,隻怕人家也不會待見……”

    “是嗎?”林老太太的眼神更加銳利。

    林慕果淡笑著擺手:“我們隻是許久不見,打個茶圍罷了。之卉的性子最和善不過,絕不會不待見妹妹的。妹妹這就回去換了衣服,我便在院門處等你出門。”

    林老太太臉上這才重新笑起來:“你們姐妹自當相互提攜。”她又轉頭看著林吟琴,滿臉慈愛道:“好了,快回去換身衣裳。就穿那件大紅色繡纏枝牡丹的齊胸襦裙,顯得整個人都精神!”

    靜柳聞言不由狠狠咬牙,不自覺就抬頭看了一眼林老太太:小姐今日穿的是一件粉色的廣袖流仙裙,樣式簡單家常,老太太偏要林吟琴穿什麽大紅色的襦裙是何意思?是要我們小姐給她做陪襯?

    自古以來,大紅是正色,粉色、紫色一律為偏色。老太太弄這麽一手,無非是想幫著林吟琴抬身價!你想要抬高林吟琴誰也不會反對,可是你不該讓她踩著林慕果!

    聽了林老太太的話,林慕果反倒十分平淡。她若無其事地捏著帕子點了點唇角,一旁的冷白就心領神會地輕輕點了點頭。

    林吟琴歡天喜地地回房換衣服,隻是她剛走出步,忽然覺得膝蓋上一痛,猛地就往前趴了下去。幸虧冷白就站在附近,眼疾手快的將她扶住。

    冷白手中捏著一塊素帕,扶著林吟琴的時候,那帕子就按在她手背上。林老太太見林吟琴險些跌倒,就趕忙上前來拉住她,低斥道:“怎麽總是這樣毛躁?”

    一大群人圍過去噓寒問暖,冷白順勢就撒開手退到林慕果身後。林老太太確認了林吟琴並沒有大礙,才放她回房換衣服。林慕果也就領著丫鬟去院門前等候。

    主仆幾人來到院門前,林慕果便用帕子掩著嘴,低下頭輕聲對冷白道:“我身邊有靜柳和月賓,你回去幫著飛雲看好庭院。”

    冷白低低答應了一聲,轉身要走,林慕果又補了一句:“記得把那塊帕子燒了,別留下什麽蛛絲馬跡!”

    冷白聞言一笑,默默點頭道:“小姐隻管放心吧,保管什麽痕跡也不會留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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