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二章自食惡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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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吟琴看著周圍那些貴婦人們或是鄙夷或是嘲弄的眼神,隻恨不能扒一個地縫鑽進去,她看了一眼一臉風輕雲淡的林慕果,趕忙高聲道:“長姐,您快幫我說句話啊!您也看到了,剛剛……”
不等她將話說完,林慕果便趕忙接口道:“不僅是我,隻怕這店裏許多人都目睹了。不過妹妹也無須自責,咱們認錯賠錢也就是了,想來店家也是明理的,不會糾纏不休!”
林吟琴肺都要氣炸了:我是這個意思嗎?我明明想說摔壞金簪是咱們共同的責任,誰知道這賤人竟然如此陰毒,想要抽身事外?
這麽一會兒工夫,店裏的老板也被驚動了,他分開人群走上前來,從靜柳手中接過簪子一看,一時間麵沉似水。
隻是老板並不像店小二那般莽撞:正陽街是什麽樣的地界?凡是能在此開店的,背後無不有人撐場,他倒不信,還敢有人光天化日之下摔壞了東西不賠錢?
老板揮手示意店小二鬆手,然後就上前向林吟琴行了個禮道:“這位小姐,小店利薄,這簪子……權當是賣給您的,您看如何?”
我看如何?當然不可以?兩千兩銀子買一個簪子,還是摔壞了的,你當我腦子也摔壞了嗎?
老板見林吟琴漲紅了一張臉咬牙不語,就趕忙歎一口氣,做出一副忍痛割愛的模樣來:“今日小姐進店,本該好生招待,不想卻發生了這樣的事,壞了小姐的雅興。此事雖然說責任不在本店,但是也怪我們招呼不周……”他頓了頓:“這樣吧,小姐便拿出一千九百兩銀子來,剩下的一百兩,權當是小店賠罪了!”
掌櫃的此言一出,圍觀的貴婦們不由都對他高看一眼:這掌櫃的如此謙和,縱使沒有錯,還主動提出要向顧客賠罪,也算讓步到極限了。便有人出言勸林吟琴道:“掌櫃的將話說到這個份上,你還猶豫什麽?”
還有人道:“你若不想善了,隻怕掌櫃的要將你交送順天府知罪,到時候隻怕不僅要罰銀子,還要吃許多苦!”
另外有人補充道:“罰銀子吃苦還在其次,最當緊的是女孩子家的名聲。看你這年紀應該還待字閨中,若是壞了名聲,這一輩子可就要毀了!”
林吟琴麵對貴婦們七嘴八舌的言論,隻覺腦袋都要爆炸了,那些貴婦們一個一個打著為她操心的旗號,實際上又有幾個是真心為她著想?隻不過看熱鬧不嫌事大罷了!
從事發至今,林慕果一直平靜地站在圈外,此刻,她看著被眾人圍攻、一臉無措的林吟琴,心中隻覺痛快:你若不強要麵子,又心生毒計想要加害我,怎麽可能會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說到底,你不過是自作自受,死有餘辜罷了?我知道這種滋味不好受,托你的福,這種被圍攻的滋味,我前世已經飽嚐!今生,咱們倒是調換了方位,也換你品品其中的苦澀辛辣!
林吟琴知道自己辯無可辯,若是一味強硬,隻怕真如看熱鬧的人所說:賠了銀子又丟名聲。她抿看著四周亂糟糟的人群,眼中忽然泛起熱淚:“非是我要賴賬,實在是身上的銀子不夠……”她拿著帕子輕輕點了點眼角,悲切地看一眼林慕果:“今日陪著長姐出門買首飾,現在周驟變突起,實在是措手不及,若是長姐方便,可否……借妹妹些銀子周轉周轉?”
到了現在這個地步,她也總算認清了現世,臉麵算什麽東西?該低頭的時候要低頭,該哭窮的時候要哭窮!
林慕果豈會不知道她心中打的什麽主意?她這個時候裝柔弱,將今日外出采買的根由算在林慕果頭上,一副以林慕果馬首是瞻的樣子。既然是長姐,那妹妹犯的錯也理應由她買單!
隻是林慕果的銀子豈是那麽好拿的?隻見她嘴角扯出一個不易察覺的冷笑,稍微回頭看了看靜柳,挑著眉道:“靜柳,將你懷中的荷包拿來,替四妹妹填補了這個空缺吧。”
靜柳見到林吟琴這幅白蓮花的模樣,早嘔得隔夜飯也吐的出來,又怎麽會願意當這個冤大頭?隻是林慕果既然發了話,她又不敢當眾辯駁,畢竟這店裏有許多貴婦,若是行差踏錯,隻怕萬劫不複的會是林慕果。
靜柳強忍著一口氣去解荷包,手剛伸到一半,恍然就明白過來:小姐剛剛說什麽?從懷裏掏出荷包!並非是從腰間解下!
靜柳出門時一向帶兩個荷包,懷裏那個放碎銀子,腰間掛著的放大張的銀票。從前,冷白還打趣她:“應該將大票銀子放在懷裏,否則不怕被人偷了嗎?”
靜柳就洋洋得意道:“賊隻怕也是這樣想,可我偏偏反其道而行之,這才是我的高明之處!”
小姐的話大有深意啊!靜柳心中一笑,抬手就從懷裏掏出一個繡劉海戲金蟾的藏青色蘇繡荷包,苦著一張臉道:“小姐,咱們手裏的銀子隻怕是不夠了啊……”
林吟琴身邊的小丫鬟蕊心見靜柳哭窮,忍不住惡聲道:“剛剛大小姐還給你們買了一千兩銀子的首飾,現在我們小姐有難,怎麽就沒錢了?”這丫鬟跟在林吟琴身邊許多年,也未曾得過什麽像樣的賞賜,眼見靜柳四個一千兩銀子的金簪都揣進懷中,怎能不眼紅心熱?
林吟琴對靜柳的話也是暗罵,不過她卻並沒有發作,隻是暗自垂下頭,一副逆來順受的樣子,楚楚可憐道:“既然長姐不寬裕……我便再想別的辦法吧!”
這主仆兩個一唱一和,倒是將看熱鬧的群眾唬得信以為真,反倒將林慕果樹立成見死不救的典型!
靜柳哪能看不清局勢?不過她向來都是牙尖嘴利,聞言立時便還嘴到:“正是因為大小姐仁慈,替我們買了東西,才花光了銀子。這一路走來,你家小姐給自己買了多少東西?可是我們小姐呢?不過是給我們這些個丫鬟添了首飾,自己卻一樣東西也沒買!你若是不信,諾……”
靜柳氣呼呼的將那荷包翻了個底朝天,幾輛碎銀子便“劈劈啪啪”落了一地。無形之中卻讓林慕果和林吟琴形成鮮明對比:一個隻顧自己,大手大腳花錢!另一個雖然買了首飾,卻並非為了自己!
掌櫃的見氣氛僵持,便趕忙跳出來打圓場:“這位小姐身上的銀子既然也不夠,那不如就回家去取吧。”
林慕果聞言也不說話,隻隨著眾人的眼光看著林吟琴:笑話一樣,禍又不是自己闖出來的,就算要回府要銀子,也不應該由自己出頭。
林吟琴見一圈人都把眼睛盯在自己身上,隻恨的幾乎咬碎一口銀牙:林慕果這賤人簡直可惡,軟硬不吃、水潑不進,若是我派人回府求救,隻怕這筆賬就當真要記到我的頭上來了!
掌櫃的見林吟琴呆愣不語,忍不住又小聲提醒她道:“小姐?你覺得……此計是否可行?”
林吟琴死死握住拳頭,因用力過猛,指甲幾乎陷進肉裏,她忍了許久,才重重吐出一口氣,無奈道:“蕊心——”
蕊心覷著她得臉色,趕忙站出來,就聽林吟琴道:“你回世安苑去,將事情的來龍去脈向祖母細細回稟,請她老人家討個主意!”
蕊心心頭一頓,重重點頭。
林吟琴並沒有讓自己直接向林老太太要銀子,而是將這裏的情況回稟上去。這回稟二字實在是大有講究!
蕊心匆匆離開,事情也算有了定局,看熱鬧的人群便紛紛散去。掌櫃就將林慕果姐妹二人客客氣氣地請到雅間,命人奉了香茶,在此坐等。
林吟琴今日丟盡臉麵:自盤古開天,世家貴女如她這般因為打碎了首飾被人訛要銀錢的恐怕少見,想來用不了多久,自己便要成為這京城的笑柄!
林吟琴氣哼哼坐在圈椅中,凝眉抿唇,牙齒咬得咯咯作響,林慕果看她這幅恨極的模樣,心中一聲冷笑,自顧自扭臉過去喝茶。
大約等了一個多時辰,林慕果杯中的茶水已經換了好幾潽,蕊心才氣喘籲籲跑了回來。她臉上淚痕猶在,定是受了極大的委屈,偷偷看一眼林吟琴,才小心翼翼的將一千九百兩的銀票遞上去。
林吟琴深深吸一口氣,一把將銀子搶過來,早有掌櫃的陪著笑臉候在一旁,林吟琴便順手將銀子扔進他懷裏。
掌櫃的見了銀子更加欣喜:那金簪雖然華貴,但是價錢實在太高,在店裏擺了一年愣是沒有賣出去,現在倒好,雖然折了一百兩,但是也算除了心頭大患!
掌櫃的一張一張將銀票驗過,然後才笑眯眯從一旁的小二招了招手:“把簪子取過來!”
店小二不敢怠慢,趕忙捧著精美的木匣子上前,林吟琴看也不看一眼,轉身就從雅間裏走了出去。
蕊心不敢怠慢,趕忙從店小二手裏接過木匣子,回頭憤憤地看了一眼林慕果,也趕忙跟了上去!
林慕果自是不會與她一般見識,衝靜柳和月賓使了個眼色,相攜著步出門外。
首飾店的雅間在二樓,等林慕果從樓上下來的時候,林吟琴主仆已經奔到店門前,隻是她今日似乎流年不利,剛一出門便與一位衣著樸素、滿臉狼狽的姑娘撞在一起。
林吟琴正在氣頭上,二話不說就將巴掌高高揚起,眼見著就要落在那姑娘臉上,林慕果心中一急,趕忙斥道:“住手!”
姐妹兩人出門在外,代表的不單單是自己,更是代表了林府的顏麵,若是剛剛那等虧錢銀子的事情也便罷了,若是當街打人,免不得要讓外人非議林府女眷不識禮數,到時候,隻怕林慕果自己的名聲也要被連累。
林吟琴剛剛也是怒火衝頭,被林慕果一嗬斥,她便立即反應過來,她重重將手落下,咬牙看了一眼地上的姑娘,扭頭要走。
那姑娘卻忽然往前一衝,抱著林吟琴的大腿就哭起來:“小姐救命!好心的小姐救命啊!”
林吟琴使勁掙紮了幾下,可是那姑娘將她的大腿抱的死死的,絲毫不肯鬆手。那姑娘哭得正痛,忽然又從街市上跑來一夥兒人。
為首的是個貴公子打扮,模樣倒也周正,隻是一臉的怒相,他身後跟著的奴才更是張牙舞爪,霎是可怖。
林慕果勾唇一笑,快步就走到門前。靜柳也偷偷衝月賓努努嘴,那意思是:等著看好戲吧!
林慕果走上前,也不問緣由,指著那貴公子便怒道:“光天化日,你為難一個小姑娘,成何體統?”
那貴公子一愣,似是認得林慕果,但是他此刻正在氣頭上,哪有閑工夫敘舊?聞言便強自忍下怒氣,客氣地拱了拱手道:“此事與你無關,還請不要插手!”
林慕果冷笑道:“古人有雲路見不平拔刀相助,你們一群大男人當眾欺辱一個弱女子,我難道不該管?”
非是林慕果給他扣帽子,而是這幅場景實在太過熟悉,活生生一場強搶民女的大戲啊!
首飾鋪子不知上輩子積了什麽大德,這一會兒工夫便有兩場熱鬧可瞧,店裏的賓客、大街上的路人紛紛圍上來,一下子就堵得水泄不通。
那貴公子眼見這麽多雙眼睛盯著自己,也忍不住惱了起來,她惡狠狠瞪著林慕果,指著地上跪著的弱女子咬牙道:“這賤人偷了我的錢袋,我如何能放過她?”
那姑娘哭得楚楚可憐:“冤枉啊!我是清白人家的姑娘,怎麽會偷他的錢袋?這位公子爺不過是見我長得頗有幾分姿色,便動了歪心思想要強搶民女!”
那貴公子身後的刁民見狀,立刻將手裏的兵刃一亮,刀尖兒指著那姑娘發狠道:“放屁!你這賤人不長眼,敢偷到我們公子爺頭上來,還不快把東西交出來,否則打折了腿賣到窯子裏去!”
看熱鬧的人見這惡怒如此凶神惡煞,反觀那姑娘哭得梨花帶雨,頗有姿色,實在不像是雞鳴狗盜之輩,當即就一邊倒的支持地上的姑娘。
那姑娘怕極了,縮著脖子往後退,用帕子擦著眼淚,通紅眼眶道:“我沒有偷你們的東西,你若是不信,盡管來搜!”
那刁奴又逼近一步道:“賤人,還敢狡辯?說你偷了便是偷了,乖乖跟爺們兒回去,否則,便要你死無葬身之地!”
林慕果往前一步擋在那姑娘身前,凜然道:“既然你說她偷了你的錢袋,那我便替她將錢還給你,你放了這姑娘,可好?”
當然不好?貴公子在京中也是有頭有臉的人物,若是就這麽草草了解,接下林慕果的銀子,那自己這頂“強搶民女”的帽子算是戴牢了!必須讓這賤人親口說出實情,幫自己洗脫汙名才能善罷甘休!
那貴公子冷笑道:“誰稀罕你的銀子?我要的隻是個真相。她既然說沒偷我的錢袋,不妨讓我的下人搜一搜,若是真的找不到,我便信了她的話!”
搜?人家是嬌滴滴的大姑娘,你的下人都是些什麽東西?林慕果氣得有些結舌道:“你……你……厚顏無恥!”
看熱鬧的人群見狀,也紛紛讚林慕果是菩薩心腸,救苦救難,反倒將那貴公子罵得一文不值。
林吟琴耳聽那些溢美之詞,心中自是憤憤不平:自己剛剛在店裏跌了那麽大一個跟頭,隻怕名聲都要臭了,憑什麽林慕果這個賤人這麽好命,走到哪都有人說她是好人?
功名利祿皆是貪欲,“名”字頭上半把刀。
林吟琴一心想要追逐名利,便也換了個溫婉臉色親手將地上的姑娘攙起來:“姑娘,快起來。”她甚至將自己的帕子遞過去給她擦淚:“你放心,有我和姐姐在,沒人敢為難你的!”
林吟琴想要出風頭,卻也不會像林慕果那般潑婦罵街,她往前進一步,臉上帶著冷笑,對那貴公子道:“這位公子,搜身一事,實在不妥。且不說姑娘的名聲大於天,且說您在大街上,動輒便要搜身,這實在是流氓行徑!”
“你——”貴公子一個“你”字剛出口,便被嗆得啞口無言。他冷眼睥睨著林吟琴,咬牙道:“你又是何人?”
他是認識林慕果的,也願意衝著“端陽郡主”的名頭給她兩份薄麵,不把局勢鬧得太難看。隻是其他閑雜人等,若沒有體統身份,也妄想在自己頭上踩一腳,那是絕不可能的!
林吟琴被一個陌生男子驟然問起姓名,一時有些紅臉,林慕果便接口道:“這是我四妹妹!”
“四妹妹?”那貴公子將眼睛一眯,又重新將林吟琴打量一番,皺著眉疑惑道:“林家四小姐?”
林慕果唇邊勾起一個若有若無的微笑:“不錯!”
那貴公子深深吸一口氣,眼睛卻始終不曾從林吟琴身上移開,他半眯著眼,眼神顯得凶惡而意味深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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