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八章為她費心

字數:7615   加入書籤

A+A-


    兩個丫鬟對視一眼,趕忙道:“順天府要追查胡嬤嬤的死因,因此胡嬤嬤的屍身還放在義莊。”

    燕玖嫦臉上怒氣洶洶:“順天府那幫狗奴才是幹什麽吃的?找不出真凶來本宮讓他們給嬤嬤填命!還有,天氣這麽炎熱,讓嬤嬤的屍體停在義莊豈是長久之事?吩咐下去,即可選一塊上好的墓地,本宮要將嬤嬤厚葬,讓她……入土為安。”

    小丫鬟不敢怠慢,忙不迭跑出去傳話,燕玖嫦便無力地坐在床榻上,捂著臉“嗚嗚”哭了起來。

    半下午的時候,順天府尹親自來了一趟林家求見燕玖嫦。雖然未能得見的,但他還是托丫鬟轉達了自己深切的歉意,並表示一定盡快結案,請長公主務必放心。另外,關於胡嬤嬤的喪事,順天府尹也明確表示,自己會親自督促人幫她找一塊風水絕佳的墓地,還會將她風光大葬,光是水陸道場就要做足七七四十九天以平息怨氣。

    燕玖嫦聽了丫鬟的回稟,才慢慢收斂了心神。

    到了夜間,用晚膳的時候卻不見林錚的身影,林長庚忍不住多問了一句:“少爺呢?”

    林錚的小廝便道:“下半晌的時候,與公子交好的幾位朋友拉他去京郊山裏的宅子避暑,說是晚飯前一定回來的,怎麽……”

    林長庚忍不住怒道:“少爺至今未歸,你們這起子奴才卻如此憊懶,竟不知回稟,要你們何用?”

    一屋子的小廝紛紛跪在地上磕頭求饒,林長庚看著他們的樣子冷冷一笑,斷喝道:“還不派人出去找?此時正是多事之秋,公子若是出了什麽意外,你們長了多少腦袋夠砍?”

    小廝忙不迭出去找人,就連燕玖嫦也被驚動。自從入夜,她心裏就一直惴惴不安,現在聽說林錚未歸更是嚇得臉上一陣慘白。她長跪佛前不停祝禱,隻祈求滿天神佛能夠保佑林錚平安歸來。

    如此提心吊膽整整一晚,燕玖嫦絲毫未曾合眼。林長庚見她臉上一絲血色也無,心中慢慢勾起一抹冷笑來。

    太陽終於升起來了。黑夜盡皆驅散,光明重返人間。隻是,現在正是人間六月,酷日當頭的時節,白日裏隻怕比夜間更加難熬。

    等雞叫了三遍,外出尋找林錚的小廝終於跌跌撞撞闖進門來:“老爺,老爺……不,不好了!”

    燕玖嫦“霍”地站起來,聲音都有些發顫:“怎麽了?是不是少爺他出了什麽事?”

    小廝手裏拿著一個薑黃信封,抖著手呈了上去:“奴才在山中找了一晚,最終找到了少爺的馬匹,並在馬兒身上找到這封信!”

    林長庚想要將信封接過來,沒想到燕玖嫦搶先一步一把就攥在手中。看著那薑黃信封,她得眼淚無聲滾落,可是她又不敢哭出聲,她生怕自己的哭聲會給兒子帶來黴運,會讓信封裏的內容變成噩耗。

    燕玖嫦的手伸出卻又蜷縮,蜷縮了又伸出來,如此反複了三次,她才終於咬著牙迅速將信封拆開。信封裏“啪嗒”掉出一枚玉佩,玉佩底部係著的大紅絲絛上綁著一縷黑發,燕玖嫦彎腰將玉佩撿起來,隻見雙魚連口漢白美玉下刻著一個小小的“錚”字。

    燕玖嫦隻覺心口“凸凸”跳得歡快,一顆心幾乎要跳穿肚皮飛出來,頭上也蒙蒙的,有些昏沉沉不知是何滋味。

    她使勁兒搖了搖頭,將不適的症狀稍微驅散,深深吸一口氣,雙手卻開始劇烈的顫抖,以至於根本無法將那片薄薄的信紙握住,那信紙就像是一片秋黃的落葉,飄飄蕩蕩落在塵埃。

    燕玖嫦身子一斜,幾乎傾倒,有小丫鬟眼疾手快將她扶住。她不止雙手,甚至雙腿也開始劇烈抖動起來,就連呼吸都有些微微發顫。

    丫鬟將信紙撿起來交到她手中,她卻無論如何也捏不住,隻得顫著聲狠狠道:“念!”

    林長庚眼眸中有一道光芒雪亮,照的人都有些刺眼,他搶上一步,從丫鬟手裏奪過信紙,展平了念出聲來。

    信寫的不長,字體歪七扭八,信中的語句在林長庚這個尚書看來簡直慘不忍睹,但是意思卻傳達的十分清楚明確:林錚被我們綁架了,要想救兒子,就用十萬兩白銀來換,否則,就等著收屍!

    綁架!收屍!這兩個詞語像是兩柄帶血的刀狠狠插進燕玖嫦胸膛,她隻覺天旋地轉,就算扶著丫鬟也站不穩。

    “胡嬤嬤,胡嬤嬤,我有些頭暈……”她道。聲音低低沉沉的。“錚兒,樂兒呢?他們怎麽不在我跟前?”連說了兩句,隻覺四周霧沉沉一片,靜得連一絲聲音都沒有,“胡嬤嬤,胡嬤嬤……你去哪了?快去找找錚兒和樂兒,天黑了……”

    胡嬤嬤?哪裏還有胡嬤嬤?她不是已經死在西山了嗎?連屍首都不全的。還有樂兒,樂兒毀容了,這輩子再也沒有幸福可言,她毀了,自己的女兒,一輩子都毀了。對了,錚兒呢?我的錚兒在哪?

    哦——他被賊人綁架了!

    燕玖嫦病倒了。

    她口眼歪斜,四肢抽搐,過了兩日竟連床也下不來了。

    林長庚按照約定十分痛快的給綁匪交了贖金,林錚便被放了回來。隻是當他匆匆忙忙跑回嫦月軒的時候,林吟樂依然被太後禁在宮中,府上的其他人也都避之唯恐不及,隻有兩個小丫鬟守在一旁暗自垂淚。

    林錚“噗通”跪下,膝行到床前,看著床上抽搐不止的燕玖嫦,眼淚滾滾:“母親,孩兒不孝,母親……”

    燕玖嫦意識尚在,由於不能轉頭,她隻能斜著眼睛看著床榻邊長跪的林錚。見他曆劫歸來,好在毫發未損,眼眶一紅,“撲簌簌”落下淚來。

    燕玖嫦張了張嘴,她很想說:“錚兒,你讓為娘想的好苦!”可是她舌頭發麻,一張嘴,哈喇子就往外流,“咿咿呀呀”地說了半天,卻是一句完整的話也沒有說出來。

    看著平日裏雍容華貴的榮格長公主竟然病成了這個樣子,林錚隻覺悲從中來,一顆心似是被揉碎了一般疼痛。他握住燕玖嫦的一隻手,感受著她身上的戰栗,搖頭道:“母親都是孩兒不孝,害母親變成這個樣子……”

    燕玖嫦拚盡全身力氣,稍微晃了晃僵直的脖子,滿眼都是期待,口中“咿咿呀呀”的似是在說:“隻要你能平安,為娘死而無憾。”

    林錚忽然想到了什麽,他扭頭看著一旁的小丫鬟,咬牙道:“太醫是如何說的?母親她……她可有痊愈的可能……”

    小丫鬟頭垂得低低的,咬著下唇許久才道:“太醫說……太醫說公主是怒火上升,肝氣鬱結,以致中風……太醫還說,此症複雜,十分難以醫治,恐怕……”

    林錚急得額上冷汗直冒:“恐怕什麽?快說!”

    小丫鬟脖子一縮,瑟瑟道:“恐怕此生也隻能躺在病榻上了!”

    “什麽?”林錚如遭雷擊,身子往後一頓就直愣愣跪坐下去。

    天色晚了,夕陽在天空中隻剩下昏黃的一角,夜幕終於要降臨了。當黑暗將一切都埋沒的時候,也就意味著大地上的生物都在等待另一個日出。

    第二日一早,林慕果正在跟靜柳、飛雲、月賓三個圍在一起打瓔珞玩兒。不曾想,月賓性子雖然木訥,但是竟然打的一手好瓔珞。

    靜柳性子最是活潑,忍不住拉著月賓的手笑道:“月賓姐,沒想到你深藏不露,老實交代,從哪裏學來的這麽好的手藝?”

    月賓眉頭輕輕蹙了蹙,用紅繩挽一個花,將打好的瓔珞舉起來看了看,道:“以前生活艱澀,打瓔珞隻為賣錢。”

    林慕果從月賓手裏將瓔珞接過來,仔細看了看忍不住讚歎:“這琉璃、珍珠被月賓的巧手一串,倒顯得十分可愛,若是掛在脖子上,必然添彩!”

    靜柳忽然一拍手掌,喜道:“月賓還有一個用鬆石、米粒珍珠打起來的,上麵灑滿粉色的碎鑽,那才是真的可愛無雙呢!不過,那樣式似乎像是給小女孩帶的。月賓姐以後若是有了女兒,帶上她打的瓔珞,一定更招人疼!”

    靜柳本是一句討好的話,沒想到月賓忽然變了臉色。她手上一顫,針尖就在手指頭上紮了一下,飛雲嚇了一跳,趕忙拉過她得手指頭來看。月賓依舊不太習慣跟別人如此親密,縮了縮手,低低道:“我自己來。”

    林慕果看她垂著頭吮吸著指尖上的血珠,心裏默默歎了口氣。

    靜柳察覺氣氛有些微妙,便趕忙笑著將話題岔開:“別的且不用多說,月賓倒是正經要幫小姐多打幾個。眼見她大婚在即,若是進了王府,可不是要每天都打扮的漂漂亮亮的才能得……”她原本想說“得王爺喜歡”,可是話到嘴邊卻又覺不妥。林慕果畢竟還未出閣,若是現在就想著怎麽討好夫君,豈不白白落人話柄?因此,她舌尖一滾,硬生生改成:“才能得老王妃喜歡!”

    林慕果見這幾個皮丫頭打趣到自己頭上,不由又羞又惱,從一旁的小桌上撿起團扇輕輕往靜柳身上一拍,靜柳倒也不懼,笑鬧著就躲開了。

    三個丫頭哄笑著散去,獨留林慕果坐在窗前。她手邊擱著月賓剛剛打好的瓔珞,心裏實在喜歡,就忍不住掛在脖子上。窗台上放了一塊小小的銅鏡,林慕果便欠著身子取過來,對影自憐,隻覺美豔。

    素來,女為悅己者容。林慕果腦中精光一閃,不知怎的,忽然就想起蘇榮琛來:他去西山半月有餘,不知差事辦的怎樣,不知他何時回轉……

    林慕果正兀自對著銅鏡呆呆出神,冷白卻麵有難色地走了過來。冷白咬著唇上前,有些期期艾艾道:“小姐……小姐……”

    林慕果一驚,手裏的銅鏡“哐當”一聲掉在地上:“什麽?”

    冷白彎腰將銅鏡撿起來,猶豫了一下,到底從袖口裏掏出一張素箋呈上去:“小姐,王爺托人送來一封信……”

    林慕果眉心一跳,不由有些緊張:一去半個多月,音訊全無,這時候才想起給我寫信?誰稀罕看他的信?心中雖這樣想,手上忍了幾忍,到底一把從冷白手裏將那信箋抓起來。

    冷白見她臉上陰沉,心裏一“凸”,就跪下去:“小姐您息怒……奴婢知道,從進府那日您就是奴婢唯一的主子,奴婢本不該幫舊主送信的,小姐請您息怒……奴婢以後再不敢了!”

    林慕果知她誤會,便笑道:“我不是生你的氣,隻是……哎!”她厭煩地揮手讓冷白起來:“以後不許再犯就是了!”

    冷白歡歡喜喜站起來:“謝小姐。”

    林慕果展信來讀,臉上疏忽顯現出喜色,卻又慢慢皺起眉。冷白趕忙問道:“王爺在信中說了什麽?”

    林慕果緩緩搖頭,拍著額嗔道:“吩咐人準備馬車,我要出門。”

    此時正是府上多事之秋,林長庚親命天竹管束門禁,所以進進出出都需要報備,十分麻煩。隻是幸好柳茹還多少念一些舊情,林慕果隻說自己與陳之卉約好了去清風齋飲茶,柳茹便不再盤問,給了對牌,放林慕果主仆出門。

    馬車大約行了半個時辰便來到清風齋下,林慕果扶著冷白的手上了樓,一推開雅間的門,就看到蘇榮琛臨窗而站。

    數日不見,蘇榮琛倒好似清減了一些。在見到他的一瞬間,所有的埋怨全都被欣喜衝散,她幾乎脫口道:“這陣子沒有好好吃飯嗎?”

    蘇榮琛唇角帶著淺笑,一步一步穩穩走過來,冷白抬頭看他一眼,隻覺一股威壓震的自己喘不過氣來。她趕忙垂下頭,躬身退出去,順帶著將門也關上了。

    蘇榮琛走過來,一把拉住林慕果的手,她手上有一層薄汗,想來頂著夏日出門十分辛苦,便有些不忍道:“外頭暑熱難當,苦了我的阿果,可我實在想你想的緊,剛一回來就忍不住要與你見麵!”

    林慕果臉上紅紅的,不知是受了暑熱還是別的什麽緣故,她使勁想把手抽回來,可是蘇榮琛抓得緊緊的,無論如何也不放開,一雙眸子盈盈似秋水,看的林慕果心跳都漏了半拍:“阿果,你想我嗎?”

    林慕果輕嗤一聲,口不對心道:“誰想你?”

    蘇榮琛卻將她拉的更近,用額頭抵著她得額頭,低低笑道:“任憑你如何抵賴都沒有用。見麵便知道我沒好好吃飯,可見我的模樣是真真切切印在你腦海裏的,若不是經常想念,難不成經常怨恨?”

    林慕果被他說得啞口無言。蘇榮琛看著她窘迫的模樣癡癡一笑,拉著在八仙桌前坐下。

    八仙桌上放了一個大大的冰斧,上麵鎮著一壺熬得濃濃的酸梅湯。蘇榮琛親手給給林慕果倒了一碗端到手邊:“這是按照你的方子熬出來的,解暑最是好用,快嚐嚐。”

    林慕果指尖接觸到那一碗冰鎮的酸梅湯,隻覺心裏的燥熱都慢慢推了,她輕輕一笑:“謝謝你這樣用心!”

    蘇榮琛十分驕傲地笑了笑:“為了阿果,我願意用心。傅秋霜的事辦的如何了?”

    林慕果喝了一口酸梅湯,隻覺齒頰留香:“辦好了。多虧你找了個會易容的來,才能騙過我父親、讓他亂了陣腳,逼得他對燕玖嫦下毒。否則,留下燕玖嫦始終是個禍害,不知何時她就要爆炸!”

    蘇榮琛給自己也倒了一碗,端著杯子摩挲了一下,不在意道:“其實她並沒有費多少功夫易容。淩風雖然找了一些傅秋霜的資料,但到底沒找到她的畫像。好在,傅秋霜手上那塊胎記很明顯,知道的人也不在少數,隻要用這塊胎記表明她得身份就好了。說起來,淩風隻是回稟說燕玖嫦中了風,聽你的意思,竟然是被下了毒?”

    林慕果點頭道:“她中的毒名叫大風驟起,是外公的《不死藥案》中記載的獨門毒藥,隻是……我實在想不透,父親和五皇子是如何知道書中的方子的!”她雖然將蘇榮琛視為眷侶,但是畢竟還是有些心結難解。上一世,羅成坤便是為了《不死藥案》中的秘密接進自己,納自己為妾,今生……

    林慕果心中明白,蘇榮琛絕不是那等險惡之人,但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她心中又忍不住有所保留。大約,兩人的愛情依舊不夠堅固。

    蘇榮琛見她眉頭緊鎖,不由有些心疼,他起身給林慕果添了一杯酸梅湯,溫聲道:“有些事就算現在想不通,也總會有撥開迷霧的時候,阿果不必憂心。”說著,他鎮了鎮精神,從懷裏掏出一本古卷遞過去:“喜不喜歡?”

    (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