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林佑、趙軍冒死炸毀了石像，但是非但沒有打開禁地出口，反而激怒了亡靈大軍，眼看就要被生吞活剝了。我們實在無力反抗，就準備閉目等死。

    忽然一陣強光從石像殘骸後麵的石壁上放射出來，一個人影出現在了山洞了。那是一個氣度雍容的老婦人，我們見過幾次麵，竟是那個一直被苗家村寨女人敬如神明的神婆。

    我還以為自己看錯了，但仔細一看，才發現這個神婆並不是真人，而是一個靈魂狀態的虛影。

    原本要一哄而上的亡靈大軍都愣住了，一百多年前，他們和神婆約定了協議，從此駐守在山洞裏等待投胎。要讓這些亡靈乖乖呆在山洞裏，除了有投胎的福利，跟重要的是神婆曾經以一人之力，將亡靈大軍盡數鎮壓。

    在神婆麵前就算在愚蠢的亡靈也不敢造次。所有亡靈鬥用奇怪的姿勢低下了頭，一起向神婆行禮。

    神婆麵容慈祥的看看眾人，身上竟然在反射著光環，如果我們不知道神婆的的事跡，我們大概會以為她是菩薩轉世呢。

    神婆的眼光落在我我們三個人身上，她有些奇怪的問道：“是你們毀了石像嗎？”

    “是爺爺幹的。”都到了這個時候了，我可不想再神婆麵前顯得軟弱。

    誰知神婆並不生氣，反而笑吟吟地看著我說道：“原來是你，我剛剛卻沒注意到。吳道友，別來無恙啊！”

    她這一聲“吳道友”卻把我叫懵了，趙軍和林佑看看我，都奇怪為什麽神婆會認識我。我也一頭霧水，這老太婆八成是認錯人了。

    “少套近乎，爺爺我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姓劉名印，不是什麽吳道友。”我大聲說道，然後白了趙軍和林佑一眼。

    我們本以為轉眼之間就要屍骨無存，可是又突然冒出來一個神婆，現在多活一秒是一秒，多活一分鍾就是賺大發了。

    “神婆要替我們做主，就是這幾個人，妄殺了許多兄弟，還毀掉了石像。”黑臉亡靈在一邊告狀。

    神婆仍然保持著微笑，好像並沒有把黑臉亡靈的話聽進去。她看著地上的石像碎塊，搖搖頭說道：“我早料到會有今天，隻是沒想到來的人竟然是他們，這是運數使然，不怪任何人。”

    聽神婆的話，她似乎是站在我們這一邊的。黑臉亡靈還要再說話，神婆卻一招手，一道洞門憑空出現了。她轉頭對黑臉亡靈說道：“我要和這三位居士聊些瑣事，你們先退下吧！”

    我和林佑看得目瞪口呆，這個神婆已經是靈魂狀態了，可是一揮手就憑空製造了一道洞門，這是何等的神通。隻有趙軍一向對我們陰陽師不甚了解，一直以為我們能力超凡，見到這樣的奇觀，反而沒有那麽驚訝。

    “三位居士請吧！”神婆朝我們招手，態度謙和，像個鄰家的婆婆。

    我們三個麵麵相覷，不過還是站起來向洞門走去。洞門裏就算是刀山火海又怎樣，難道還能比在山洞裏被一群亡靈盯著更恐怖嗎？

    我們步入那個洞門，才進去就發現裏麵別有洞天。山洞裏昏暗如夜，進入洞門卻是一個純白的空間。白的幾乎有些耀眼，我們三個適應了好一會兒，才終於睜大了眼睛。

    神婆在一個石幾前坐下，她笑吟吟地說道：“外麵的村寨是怎樣的情況，還有三位居士和我說一說了。”

    聽她口氣，好像對外麵發生的是一無所知。我到現在都看不清，這個神婆究竟是敵是友。反而是林佑似乎對這神婆有些好感，於是在她麵前，將我們所了解的，外麵情況說了一遍。

    神婆仔細聽著，不時插嘴問一句，她疑惑的表情不像是裝的，當真是對外麵一無所知。聽完林佑的話，她沉默了好半天才說道：“這倒是我沒有料到的。”她長歎口氣，又繼續說道：“我原以為會是村寨的人搗毀石像，卻沒想到是幾個外來人促成了此事。”

    她說得好像這事兒，跟她沒有關係似的。苗家村寨的古怪情形，不就是她一手造成的嗎？我冷笑道：“看來，還是我們壞了你的好事了。”

    神婆看著我，忽然笑起來：“吳道友……不對，是劉居士，這件事，且容我慢慢道來。”

    她開始回憶她初來苗家村寨時的情況，這一回憶就是一百多年前的事情了。

    神婆也是一名陰陽師。百年前的陰陽師遠比現在興盛，能人異士輩出，許多高人都是可以改天換地的仙人。但是就算能力再大，也擺脫不了生老病死。神婆年輕人馳騁四海，年紀漸漸大了，知道自己時日無動，就像尋找一個安靜的所在，葬魂埋骨，從此融入天地。

    她在深山中偶遇了苗家村寨大鬧鬼怪，她便出手相助。等她殺入山洞之後才發現，這裏有冤魂無數，同樣是可憐人。神婆本可以一己之力，將山洞裏的亡靈盡數鎮壓，可是一來這樣下去，過百十年年，亡靈還會再出出來肆虐，二來，這些亡靈生前遭遇悲慘，這樣一味打壓，她於心不忍。

    她在山洞裏苦思冥想數月，又和山洞裏的亡靈商議許久，終於敲定了祭祀嬰兒，以換取安寧和福利的協議。於是她又用身上的全部道行，製作了投胎的女人石像。這座石像製作好之後，神婆知道自己所剩時間沒有多少了。

    為了防止亡靈在她死後作亂，她又在山洞修建了諸多法陣，以禁錮亡靈，避免他們又漏網之魚出去繼續鬧事。

    此後她道行散盡，在苗家村寨度過了餘生。可是死的時候，她知道她可以救亡靈於一時，卻不能救亡靈於一世。於是將自己一部分靈魂封印在石像內。這樣等到祭祀嬰兒變得不合時宜，或者遭到了村寨村民的反對，就會有人打破石像，等到那時她就可以獻身，說明這前因後果。

    “真是菩薩心腸。”我諷刺道，“用孩子的靈魂換亡靈的投胎機會，這是什麽狗屁邏輯。”

    “吳道友應該明白我做這些的原因。”神婆不急不緩地說道，“輪回有道，陰陽互生。救人便是殺人，我這麽做，也是為了避免生靈塗炭。”

    “誰他媽是吳道友，你少跟我套近乎。”我沒好氣地說道，對這個神婆我已經是深惡痛絕了。

    趙軍捅捅我，低聲說道：“劉印別衝動，這老婆子好像能把咱們救出去，等咱們出去了，再罵人也來得及。”

    趙軍說得不是沒有道理，我隻好悶聲發大財，閉了嘴。

    神婆繼續說道：“既然石像已經毀掉了，這大概就是天意。你們走吧，我會用最後的力量，將禁地封閉。這些亡靈以後再有作亂，那也是後人的事情了。”

    好人壞人都讓她當了，趙軍拉拉我的手，意思是沉住氣，出去就好辦了。誰知這時，林佑卻撲通一下跪倒在地上，他朝神婆磕了幾個頭，哀求道：“求您老人家大發慈悲救人。”

    他把阿敏和阿悄在山洞中犧牲的事情，原原本本的告訴了神婆。神婆神色黯然，好像在做什麽重大決定。我也仿佛突然之間看到了希望，這個神婆神通廣大，也許她可以複活陳筱雨。

    神婆朝林佑笑道：“你們也是三個可憐人，我可以把她們找回來。”說著神婆走出了洞門，我則呆在了當場，難道神婆真的有如此大的能力，把阿悄和阿敏複活過來嗎。

    林佑喜不自勝，我也感到一陣欣喜，呆會兒如果神婆把阿悄和阿敏複活了，我就算給她磕幾十個頭，我也要求她將陳筱雨複活。

    過了隻有幾分鍾，但這時間在我們看來，卻又幾個小時那麽長。神婆走進洞門裏來，身後跟著兩個人，竟然真的是阿悄和阿敏。

    林佑大喜過望，跑過去想要擁抱她們，但是就在他們一接觸的瞬間，阿悄和阿敏卻穿過了林佑。原來她們並沒有複活，而是靈魂狀態。

    阿悄和阿敏都是慘然一笑說道：“阿佑，我們能夠再見一麵已經是天大的福分了，我們不敢奢求更多了。”

    林佑淚如雨下，神婆站在他們身後，淡淡地說道：“好好告個別吧，她們兩個都是好姑娘，我會讓她們投胎到一個好人家的。”

    林佑隻是事情已經無可挽回，確實如阿悄和阿敏說得，能夠再見一麵已經是不敢想的事了，還有奢求什麽呢！

    三個人到一邊做最後的告別，趙軍搖頭歎氣，忍不住又跟著抹起眼淚來。不過這次我沒心思挖苦他，我走到神婆身邊，也突然跪了下來。神婆急忙將我扶起來：“吳道友，使不得，我可擔不起你的這一拜。”

    我不關心她為什麽老是叫我吳道友，我更關心，她能不能救活陳筱雨，哪怕給我一個方向也好。我將陳筱雨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訴了她，神婆露出了奇怪的表情，她說道：“吳道友，生死輪回是天地大道，不是凡人可以逆轉的。你又何必執著呢？”

    她這麽說，我心頭的脾氣卻上來了，上天要拆散我和陳筱雨我偏要逆天行事。神婆好像看穿了我的心思，繼續勸說道：“陰陽終是兩隔，如果你願意，我可以讓她投胎做人，免於再做孤魂野鬼。”

    她在我胸口一拍，我隻覺得自己身體都輕盈了幾分，接著一個人影出現了，是陳筱雨。她好像已經完全恢複了。（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