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還沒動，蘇顏左想右想到底還是覺得對不起小靈，於是試探道：“殿下，我能不能……”

    蕭煜毫不猶豫的回答：“不能。”

    蘇顏覺得不服氣：“我還什麽都沒說呢。”

    “上次你陪著小靈受過累得自己受傷，到底是在府裏，我不和你計較。神宮是什麽樣的地方，哪裏能由得你想幹什麽就幹什麽？”

    蕭煜難得板著臉和她說道理，蘇顏也不敢頂嘴，隻能悄悄歎了口氣——這次真是陪了夫人又折兵，不但什麽都沒探查到，還白送了一個隊友。

    檀英跟著送了出來：“殿下，這是師父調的藥，您要記著早晚服用，千萬別耽誤了病情。”

    “知道了。”蕭煜笑道，“替我謝過國師。”

    蘇顏忍不住浮想聯翩。

    蕭煜給符雲殤送零食，符雲殤給蕭煜送藥，這裏麵有文章啊！敢情蕭煜的審美也和湘宜郡主高度一致，喜歡符雲殤這樣的殘缺美？

    檀英抬眼看見蘇顏的表情，激靈靈的打了個冷顫。

    蘇顏一愣，難道這孩子還能讀出她不良的腦電波？

    “殿下，檀英不便遠送，就此告退了。”轉身，加速，檀英扭頭離去的時候簡直像是在逃命。

    蘇顏探著頭大喊：“小檀英！你站住！站住啊！”

    檀英裝作聽不見，低著頭繼續走。

    “跑什麽跑！我能吃了你嗎？”蘇顏氣沉丹田，“你再跑，我就親自上你師父那兒去！”

    檀英猛地一頓，垮著臉轉過身，一副英勇無畏慷慨就義的模樣：“郡主還有何事見教？”

    蘇顏一臉黑線，為了不讓她靠近神棍，檀英簡直已經把自己當成犧牲品了。

    蕭煜看不下去了，終於開口：“你有事就直接吩咐，神宮祭司不比市井少年，不要逗他取樂。”

    蘇顏換了一副自以為慈祥的笑臉：“小檀英，我家小靈要在外麵跪上一天，我又沒法陪著，隻好勞煩你了。”

    檀英冷著臉：“既入神宮便是不近俗事六親疏離，郡主這個要求未免也太強人所難了。”

    “怎麽強人所難了？”蘇顏耐著性子，“太陽大了給口水喝，下雨了給遞把傘，該吃飯的時候去送點吃的，晚上冷了給披個被子……這很難嗎？”

    檀英一點不肯妥協，開口就來了一個字：“難。”

    蘇顏忍不住捋了袖子：“那我現在就找你師父去。”

    果不其然，檀英立刻妥協：“好！我答應你就是了！”

    蘇顏終於在檀英這兒討回了便宜，心情頓時舒暢多了。

    韋望一臉嫌棄：“看她那小人得誌的樣兒！”

    話音才落，雨滴便劈劈啪啪的落了下來，砸得車篷不住的響。

    “還真下雨了……”蘇顏攀在馬車窗戶裏朝外望，原本隻想看看檀英到底有沒有按照約定去給小靈送傘，這一眼卻恰好看到了神宮外麵的一抹雲白。

    符雲殤無遮無蔽的坐在雨裏。

    蘇顏很是不明白，哪怕他真有點邪乎的本事，可他身有殘疾，連抬起頭來正眼看人都做不到，到底憑什麽才能坐穩國師這個位置。

    現在她似乎是得到了答案。

    符雲殤根本什麽都不用做，隻要神神秘秘的站在那裏，就給人一種即將要升仙的錯覺。

    蘇顏看得有些失神，忽然聽到蕭煜的聲音：“你在看什麽？”

    “看……下雨啊。”蘇顏不鹹不淡的答應著，隻覺得後頸被人捏住了，硬生生掰了回來。

    天色暗了下來，蕭煜坐在那裏，神色帶著些困倦，像一隻假寐的貓，好像……剛剛擰人脖子的家夥根本就不存在。

    “哎喲喂……”蘇顏皺著眉頭揉著脖子：“你幹什麽？”

    蕭煜半眯著眼睛：“看我就行了。”

    蘇顏傻了眼。

    被韋望點住的時候她也不是真的睡得熟，韋望說的話她也無條件讚同，蕭煜根本就不喜歡她，但就是喜歡忽近忽遠的逗著她玩。

    貓逗耗子，蛇困青蛙。

    蘇顏無不鄙夷的在心裏吐槽：幼稚！

    夜裏雨大了，蘇顏坐在房裏練字，可心裏七上八下的總覺得放不下心。

    直到墨汁在紙上滴下了一個大大的墨團，她才忽然意識到原來自己一直在發呆。

    擱了筆，順手推門出去。

    一個黑影從斜裏忽然閃出來，倒把她嚇了一跳。

    蘇顏拍著胸膛虎著臉：“都這個時辰了，你貓在我門口幹什麽？”

    韋望照例翻了個白眼：“看風景。”

    他這麽一本正經的說瞎話，蘇顏立刻就被逗笑了：“這園子就這麽大，跟著殿下這麽些年，你還沒看夠？”

    韋望扭過頭：“本大爺樂意，你管得著嗎？”

    蘇顏停了笑：“是殿下讓你看著我的麽？”

    韋望怔了怔，然後把視線轉到了天上，硬邦邦的回了一句：“不是！”

    白天那一通胡扯哪裏能瞞得過蕭煜，縱然他不能確切的知道蘇顏的目的，但卻很清楚她不會就這麽善罷甘休。

    看到蘇顏不說話了，韋望還覺得是自己占了上風，質問起來也就更帶勁了：“這麽晚了，你偷偷摸摸往外走，又是在搞什麽名堂？”

    蘇顏立刻換了一張猥瑣的笑臉：“白天殿下不是說了讓我侍寢麽？到現在還不過來，我尋思著過去催催。”

    韋望又是一個白眼：“哼，你就別成天瞎搗騰了，殿下是不會喜歡你的。”

    “若不是喜歡我……”蘇顏眯著眼睛，“難不成還能喜歡你麽？”

    韋望居然不慍不怒，隻是扭了頭：“懶得跟你耍貧，趁早回去休息，別給自己找不自在。”

    “我也沒心思跟你貧，前麵雀兒才死了，今天小靈又是得罪了大人物，我怕神宮擋得住明槍防不住暗箭。”蘇顏討了個沒趣，卻還是耐著性子跟他說好話，“我就是想去看看小靈還好不好，沒別的意思，你就通融通融行不？”

    韋望微微挑著眉頭：“一個小丫頭的性命，真有那麽重要？”

    蘇顏模棱兩可的答道：“是。”

    韋望歎了口氣：“看來你真是有什麽把柄在她手上。”

    蘇顏黑了臉：“到底行不行，給句痛快話。”

    韋望白眼一翻，老氣橫秋的來了句：“不行！”

    “哎，你！”

    “你是真傻還是裝傻？”韋望應道，“在這陳唐之中，寂川神宮雖然沒有實權，卻代表了神權，又豈會保不了一個小丫頭？”

    雖然韋望的態度照例很差，蘇顏卻意外的覺察出他竟然是在安慰自己，沉默了一陣才終於來了句：“謝謝。”

    “謝就不必了。”誰知韋望卻不知好歹：“從你進府以來那些亂七八糟的事情就沒停過，你最好趕緊收斂著，別又給殿下惹來什麽禍事。”

    蘇顏又被逗笑了：“你別成天虎著臉，沒準哪天殿下真看上我了，我一定趁機給你小鞋穿。”

    韋望說道：“就憑你？做夢！”

    “殿下確實不喜歡我，可他也從來不去秦昭房裏不是？”蘇顏笑著回了房，“你再這麽橫，當心我動了真格，真邀寵去啊。”

    韋望望著她的背影不住的搖頭，暗自尋思這世上哪來那麽不要臉的人呢。

    小靈一大早就回來了。

    蘇顏還以為她淋了一夜的雨必定淒慘無比，早早替她準備了薑湯和熱被窩，沒想到她卻是一身清爽，雖然神色疲憊，卻沒有一點糟了雨淋的跡象。

    等到問了她才知道原來檀英撐著傘在小靈身邊站了一夜，早上還親自把她送了回來。

    蘇顏一想，神宮之人是守諾的。

    蘇顏又一想，既然他們這麽死板又這麽誠實，下一次就更可以得寸進尺了。

    小靈哪裏知道她有那麽多的肚皮官司，隻是等到僻靜無人之時，才悄悄拿出一張黃紙：“這是國師交代的，讓奴婢務必轉交郡主。”

    蘇顏一開始還以為是什麽符咒，仔細一看，卻發現上麵隻畫了三隻猴子。

    一隻捂眼，一隻捂耳，一隻捂嘴。

    這不就是三不猴麽。

    連個照麵都沒打，符雲殤居然猜到了她的來意，而他給出的建議也和秦昭相同。

    不看，不聽，不言。

    什麽事都別管。

    這就證明符雲殤肯定也知道這府中的怪異，甚至也知道那些怪異事件的來曆，然而他就是不肯說個明白。

    蘇顏憋著氣沒說話。

    這個神棍一點不仗義。

    他不肯幫忙，她自己難道不能自己去查麽？

    不止是要查，還要一查到底。

    小靈看她不說話，連忙寬慰道：“郡主的正事奴婢還是記著的，神宮那邊也替淑妃娘娘重新做了慰靈法事，殿下若是知曉了，一定會感念著郡主的好……”

    蘇顏壓根沒在聽她說話，開口打斷了她的話：“小靈，你替我把這府上眾人的花名冊找來，最好把出身來曆都附上。”

    小靈一愣：“全都要？”

    “對，全都要。”蘇顏忽然停下來，又朝她擺擺手，“你也累了，先下去休息，晚上再過來就行。”

    蘇顏滿腦子都繞著那個無頭怪的影子，總覺得其中的玄機呼之欲出，卻又找不著那一點關鍵的線索。

    小靈看著她直發愁，進府這麽些日子了，蘇顏既不催著殿下完婚，也不像其他家的夫人一樣想著法子討丈夫開心。好不容易開竅了知道去為淑妃祈福，回來之後壓根沒打算拿這事去討好殿下，反倒忙活著去查那八竿子打不著邊的老黃曆，這明擺著就是四個字——不務正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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