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顏攥緊了韋望的衣袖。

    既然雪絹是乾達婆，那麽她此前刻意接近蕭煜的行為就沒那麽簡單了。蘇顏無從得知她到底從蕭煜那兒得到了些什麽，又給過蕭煜些什麽，但那一切如今都變成了懸在眾人頭頂上的一柄利刃，稍有差池便是滅頂之災。

    粗線條的韋望哪裏知道她心裏繞著那麽多念頭，權當她是被嚇傻了，即刻就要衝出去跟雪絹走上兩招。

    蘇顏心裏想著天龍殿中還有諸多秘密沒有解開，還不能放任韋望去滅了雪絹，拚命把他拽住了。

    “殿主，有人從死城那邊進來了。”一個女殺手像蛇一般順著邊緣遊了回來，“他們毀了不少生死綱上的東西，折了咱們兩個人手。”

    “有點本事啊。”雪絹笑起來，“有沒有查證過，進來的是什麽人？”

    “跟地麵上通過氣了，進來的應該是韋望和晉王妃……”女殺手的話還沒說完，臉上已經重重的挨了一巴掌，不由得迅速彎了腰，“殿主息怒！恕屬下失言了！”

    雪絹冷冷的哼了一聲：“下次再錯，你就該去死城了。”

    女殺手低著頭渾身發抖，顯然是嚇得不輕：“屬下記住了！進來的是……是韋望和湘宜郡主蘇鳧顏……”

    知道來了敵手，這些殺手都是提前喝了巫藥化成半人半蛇模樣的，行動自然是迅速無比，雪絹身形沒有半分畸變，動作卻比化了蛇的殺手更快，著實令人驚駭。

    她這一動，不止蘇顏意外，就連韋望也被鎮住了。

    武俠上都說：天下武功，唯快不破。

    任憑韋望的怪力如何驚人身手如何了得，若不是打實在了就全是白搭。先前兩個蛇化了的女殺手已經很讓韋望頭痛，現在這裏已經圍了一群女殺手，還多了一個身手奇快的雪絹。

    除此之外，外界對於天龍殿主乾達婆的傳言實在是神乎其神，也就更讓眼前的雪絹顯得神秘莫測。

    “湘宜郡主不足為懼，韋望倒是挺麻煩……”雪絹低下頭稍稍思索了一陣，附身在女殺手耳邊低語了幾句。

    女殺手滿臉驚駭，然而到底還是不敢違抗她的命令，領命轉身而去。

    幾乎是轉瞬之間人就走光了，留下蘇顏韋望二人麵麵相覷，全不知雪絹到底想出了什麽法子來對付他們。

    蘇顏仔細想了一陣：“雪絹現在還不知道自己暴露了，隻怕還不至於要殺人滅口。”

    “你就放寬心，想要殺人滅口，隻怕她還沒這個本事。”韋望原本是底氣不足的，然而看著蘇顏憂心忡忡又忍不住出來給她補了一記定心丸。

    蘇顏歎了口氣：“我倒不認為自己的小命重要到要讓天龍殿傾巢出動來對付我，隻是他們藏身於望京多年卻沒有被發現，這其中隱藏的內幕實在是令人害怕。”

    仝小姐不過是為了曲行之爭風吃醋，扭頭就能想到要找天龍殿出手，那就證明天龍殿在這幫權貴當中根本不是秘密。

    實在不是天龍殿真的藏得隱秘，而是有人在背後護佑著天龍殿，默許了它的存在。

    “站在這裏想又能想出什麽來？”韋望伸手拽了蘇顏，“趁著還沒被他們發現，咱們能查多少是多少。”

    蘇顏點點頭，心莫名的又懸了起來。

    兩人沿著七拐八繞的甬道前行，牆壁上用來照亮的清一色全是夜明珠，冷冷的光焰不像燭火一般相互幹擾，反倒是助長了彼此的光亮，如同一整片月色，詭秘而沉寂。

    走不了多時，韋望忽然停了下來：“這裏有問題。”

    沿途都是光焰郎朗，唯獨這裏一片昏沉，但凡特異之處，無論是顯眼的還是不顯眼的，多半都是有問題的。

    韋望鬆了手，沿著兩邊的牆壁敲敲打打，想要找到後麵隱藏著的密室。

    蘇顏不敢輕舉妄動，就站在原地乖乖等著。

    忽然間聽到哢擦一聲響，蘇顏隻覺得整個身子朝下一沉，人就像是跌進了無盡虛空。周遭漆黑的空間仿佛無邊無際，銀色光點明暗交錯遠近疏離，人也像是輕飄飄的沒了重量。

    蘇顏靜默了一陣，終於忍不住開了口：“小望，你還在嗎？”

    “在。”

    蘇顏原本覺得自己是忽然進入了幻覺當中，韋望當然是不在的，沒想到就是這順口一問卻得到了回應，反倒把她嚇了一跳。

    “小望……這是什麽地方？”

    黑暗裏傳來的聲音像被壓在嗓子裏：“我要是什麽都知道，那還要你幹嘛？”

    蘇顏停下來想了想：“我站在原地動都沒動，咱們是怎麽進來的？”

    “好像是個翻板，我碰到了機關，於是就整個翻轉過來了。”韋望難得的思索了一陣，“應該不是向下翻轉，而是橫著翻到了牆壁裏麵。”

    蘇顏先是點了頭，這才想起黑漆漆的韋望也看不見她的反應，忽然惡趣味的想要嚇他一跳。然而就是這一伸手，卻摸到了一個冰涼的事物。

    她也不知自己哪兒來的膽量，蹲下身子就開始摸索起來。

    從前到後，從後到前，然後撲了個空，恰好拽到了韋望的衣擺。

    韋望聽到不遠處細微的衣料摩挲聲，也猜不出蘇顏到底在幹嘛，緊接著就察覺到她在拽自己衣服，明知道現下形勢危急吉凶難測，腦子裏卻忽然腦補出了在梁上偷窺到晉王夫妻倆打情罵俏的場麵，腦子裏轟然炸響：“你要幹嘛！”

    蘇顏這邊正在忙著探索發現，哪知道自己在他腦子裏的形象已經不可描述了，立刻沒好氣的吼了回去：“你喊什麽！也不怕把人招來！對了……把那東西拿出來。”

    蘇顏順著腰到處摸來摸去，韋望居然失了底氣，杵在原地動也不敢動，聲音頓時小了許多：“你到底在找什麽東西？”

    “能照亮的東西啊！”蘇顏停了停，“夜光杯的碎片！”

    “那你直接說啊，何必動手動腳！”韋望沒好氣的回答，重新從懷裏掏出了那塊夜光杯的碎片。

    漆黑的空間亮了起來，蘇顏幾乎是立刻被嚇得跳起來。

    剛才她就覺得自己摸到的事物可能是口棺材，然而夜光杯的光芒一照，那口棺材像是被忽然激發了一般，遍體生出了璀璨的白光。

    “果然是口棺材……厲害了，一個夜光杯已經是價值連城，這整個棺材都是星隕掏空製成，老值錢了！剛才在黑暗裏看到星星一樣閃光的玩意兒竟然全都是寶石。”蘇顏借著光芒朝四邊望去，口裏嘖嘖有聲，“咦？你臉怎麽那麽紅？”

    韋望就像被踩到尾巴的貓一樣竄起來：“關你什麽事！”

    “我又怎麽惹你了，吼什麽吼？”蘇顏被他吼了一臉懵，扭頭去看那棺材裏的人。

    也不知天龍殿到底用什麽辦法處理過，棺中的人是個女子，屍身雖然沒有腐朽卻早已經成了枯屍，麵目自然是看不清了。黑發沒有整束，如同海藻一般散開在身邊，身上貼身短袖加毛皮衫裙，顯然是関闕的服色，身上首飾華貴粗獷，透著一股非富即貴的氣息。

    “這到底是誰？”蘇顏的第六感始終覺得也許很多秘密的答案就在這枯屍身上，好奇的上下查探個沒完。

    韋望看她檢查得起勁，實在不明白這既不美觀又沒什麽意義的枯屍到底有什麽看頭，忍不住吐槽：“要不要把她拖出來讓你搜個痛快？”

    “好啊。”蘇顏想都沒想便開口，然而就在視線挪開的瞬間，恰好看到枯屍手中握著一團黑色的東西，心頭不由得一陣狂跳，“小望！我有個大膽的想法！”

    韋望哀嚎一聲，迅速雙手護胸：“又來！”

    蘇顏跟著囧了一陣，終於低低的歎了一口氣：“你就算真的想自衛也該護下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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