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日天氣已經晴好了，太子連同妻兒一同也被禁步東宮，雖然還沒定下要如何處置，朝野之間早已經議論紛紛，都在猜測接下來皇位的天平是不是該徹底傾向蕭煜了。

    蘇顏總算是為小靈和衛夷夫人出了一口氣，可心裏卻始終快活不起來。

    想到總算是為蕭煜和自己消除了一個心腹大患，心裏自然開心；想起蕭煜有可能成為皇帝，又患得患失想東想西。

    到了最後隻剩了滿肚子的計較，才意識到是想蕭煜了。

    “姑母！我來看你了！”

    阿德一進門，直把盤腿坐在窗口桌上當望夫石的蘇顏嚇了一跳；蘇顏這會兒正盤腿坐在桌上吃著脆瓜，這付放飛自我的模樣又把阿德也嚇了一跳。

    “阿德？你怎麽來了？”蘇顏忙不迭的下了桌子，麵子上有點掛不住，隻能笑著招呼他，“吃瓜，吃瓜！”

    阿德搖頭笑著：“不吃了。”

    通常見到阿德的時候他都是陰鬱而暴躁的，能看到他笑得這樣舒心，實在是件很難得的事情。

    “東宮都被封禁了，你該不是偷跑出來的？”蘇顏想了想，“擅自離開可是重罪。”

    “我和其他人可不一樣。我如今立了功，皇爺爺可喜歡我了，怎麽會把我也關起來呢？”阿德笑道，“快別說了，你答應我的新鮮玩意兒呢，趕緊拿出來！”

    蘇顏跟著嗬嗬幾聲，其餘人不論，他的父母都被困在東宮前途未必，這孩子卻跑到她這個無關人士這裏玩耍，三觀真的滿崩塌的。

    腹誹歸腹誹，蘇顏到底還是吩咐府裏給他弄了幾件小玩具來。

    阿德剛開始玩得興起，不出一個時辰又膩了，拽著蘇顏說道：“姑母，我要玩吹泡泡。”

    蘇顏隻覺得室外冷得連手都舍不得往外伸，忍不住勸道：“天氣這麽冷，別玩了。”

    阿德頓時冷了臉，把桌上的玩意兒扒到了地上，三下兩下踩得稀巴爛：“他們不讓我玩，你也不讓我玩嗎？”

    剛剛還能逗得他連連發笑的玩具，轉瞬之間就成了垃圾。

    看著他陰鬱乖戾的發脾氣，蘇顏一陣心驚，阿德真是完全繼承了太子的脾氣，甚至比太子更加可怕。

    太子是成人，雖然他暴戾狠毒，但他壞得有目的性。阿德隻是個孩子，他並沒有完整的三觀更不知道自己到底要什麽。

    他隻是暴躁，隻是破壞。

    “這不是天冷嗎，我怕你著涼。”蘇顏伸了手想摸摸他的腦袋，阿德卻猛地一顫躲了過去。

    發現蘇顏並沒有惡意，阿德才站定了：“我不怕冷，就想玩泡泡……之前在東宮，每次玩耍被他看見，不是挨罵就是挨打。”

    蘇顏既然抬起了手，也不好就這麽收回去，還是順勢揉了揉他的頭發：“那你少玩一會兒，冷了就進來烤火。”

    阿德驟然紅了眼眶，眼睛裏明明有淚光閃動，他卻拚命偏著頭不肯讓蘇顏看出來，聽完了吩咐才重重地點了點頭，轉身出去了。

    蘇顏料想他最多玩上一炷香的時間就算是真的猛士了，沒想到他吹了大半個時辰的泡泡，又紮紮實實的雪地裏摸爬滾打了一下午。

    呆在屋子裏還冷得快傻了的蘇顏佩服得五體投地，小孩子pp有三把火，當真是不怕冷啊。

    阿德在院子裏拽著一幫人玩雪，自然驚動了院子裏的其他人。

    茂陽公主年紀大不了多少，看得眼熱也想玩，可她在阿德麵前終究是長輩，最後隻能扔下一記嫌棄的眼神，悄悄回自己院裏玩去了。

    孩子終究是孩子，阿德向來都不討喜，可玩瘋了的時候和其他孩子也沒有什麽區別，哈哈哈的笑出了鬼畜剪輯素材的節奏。

    蘇顏也不知道自己什麽時候臉上掛上了慈愛的姨母笑，一直看著他在外麵瞎折騰。

    “你如此親近阿德，到底是把自己當作了他的母親，還是……”秦昭忽然開口說道，“為了利用他？”

    蘇顏此前看得入神，也沒注意秦昭是什麽時候來的，聽她這麽一說，不由得一笑：“世界沒有那麽黑暗，心態能不能陽光點？”

    秦昭微微一笑：“很難想象，如果沒有旁人授意，一個七八歲的孩子怎麽會想到用這樣的方式來害自己的父親。”

    無端的鍋從天降，蘇顏也不著急：“阿德隻是無心之失，令太子萬劫不複的是他自己。”

    “你難道不覺得奇怪嗎？”秦昭說道，“陛下時日無多，天下注定是太子的，他又為何要在此時謀逆？”

    蘇顏略一沉吟：“別跟我解密，我不想知道。”

    “那也是因為阿德。”秦昭說道，“他悄悄向太子告密，說是聽到了你與晉王的談話……陛下許諾要廢太子，另立他為儲君。”

    蘇顏隻覺得好笑：“太子居然信了他？”

    “所有人都認為孩子是不會撒謊的。要不是真的聽到了，一個七八歲的孩子又怎麽曉得其中的厲害，懂得那些爭儲的手段？”秦昭說道，“再加上陛下病重之時隻招晉王伴駕，太子想要近前探望卻總是被拒，換成是你，又會不會心生猜疑？”

    蘇顏皺了眉頭，再望向外麵歡鬧的阿德，忽然生出了一陣恐懼。

    如果這是別人教的，那就是在秦昭之外出現了第三股足以撼動朝堂改變命運的力量，如果這不是別人教的，那麽阿德本身該有多麽可怕的心機？

    “是不是你的授意並不重要，太子選擇瞞著我，自然就要承擔後果。”秦昭善於察言觀色，已然看明白了蘇顏的疑惑，“我隻是不明白，他為何要害自己的親父。”

    蘇顏心裏猛地一跳。

    阿德能下決心去做這件事，無非是他認為太子並不是他的親生父親，所以才可以理直氣壯，沒有絲毫愧疚。

    然而傳言的源頭發自蘇顏，阿德向她求證的時候她也給出了模棱兩可的答案。

    她費盡心思拚命想要改變的，終究還是隨著命運的軌跡一成不變前進；而她無心的一計，卻打開了新世界的大門。

    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蘇顏笑了笑：“你難道不覺得這是太子作惡多端，糟了報應嗎？”

    秦昭業不著急，冷冷一笑：“你也相信報應？”

    “不要氣急敗壞，你我是在這異世中唯一的同類。”蘇顏說道，“我還有很多地方用得上你，不會為難你的。”

    秦昭沉默了一陣，忽然笑起來：“你錯了。”

    “什麽？”

    “你想要的，也是我想要的。”秦昭笑得格外開懷，“雖然過程有些偏差，但我的目的已經達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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