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嗣隻是嚇暈了，身體倒沒有什麽問題，蕭煜的情況卻是十分危急，太醫前前後後忙了大半夜，臨近天亮了才來和蘇顏報訊：“所幸晉王殿下中毒不深，應無性命之虞。”

    蘇顏才鬆了口氣：“大概什麽時候會醒過來？”

    “晉王殿下身體素來不佳，這次中毒元氣大傷，什麽時候能夠蘇醒，臣也無法保證。”

    蘇顏接著問道：“是紫雲香，對嗎？”

    太醫點頭的時候有些戰戰兢兢，像是害怕蘇顏刨根問底。

    然而蘇顏終究也沒問，隻是歎了口氣：“你下去。”

    多虧了女人的第六感，她在知道紫雲香存在的時候就想方設法到雪絹那裏拐來了解藥。然而紫雲香的厲害，往往在解藥還沒生效之前就已經要了人的性命。在那一番催吐之後再加上解藥，蘇顏仍然沒有可以救活他的把握。

    雖然人還沒醒，能夠先把這條命保住，還真是老天給麵子。

    蘇顏撩開幔帳，坐到蕭煜身邊。

    蕭煜安靜的躺著，臉上沒有絲毫血色，要不是胸膛仍在緩緩起伏，甚至感覺不到他身上還有一絲活氣。

    眉眼，輪廓，睫毛，喉結。

    蘇顏看得出神，這才想起來自己似乎已經很久沒有那麽認真的看著他了。

    她看得到蕭煜的身體，看不到其中屬於陳子旭的靈魂。

    蕭煜所中之毒是紫雲香，而太子的戒指中也真有藏著紫雲香的暗格，敬酒的過程乃是在眾目睽睽之下，下毒之事就成了實錘。

    那時候太子認為蕭煜會替代自己，那副失魂落魄的模樣大家都看到了，毒殺蕭煜也在情理之中。

    蕭盛奎大怒，廢黜太子之事似乎已經成了定局。

    蘇顏和蕭煜在宮裏呆了近十天，蕭煜一直沉睡，沒有一點要醒過來的跡象。

    在宮裏呆著總比有了什麽變化再從宮裏召太醫來得方便，蘇顏也沒敢帶他出來，隻是回了一趟晉王府，把身邊常用的東西帶進了宮。

    “晉王殿下境況可好？”

    蘇顏正在收拾打點，秦昭卻忽然出現了。

    “還沒醒。”蘇顏應道，“對了，你如今是進不了宮的。若是有什麽體己話想說，得等到他回來再說了。”

    秦昭笑了笑：“你我如今立場相同，沒必要如此針鋒相對。”

    “你專程跑這一趟，到底想說什麽？”蘇顏收拾東西的手停了下來，卻始終沒有抬頭。

    秦昭答道：“晉王殿下選擇由我來為他成事，就證明我是值得信賴的。”

    蘇顏心裏狠狠地一刺，很不是滋味。

    蕭煜把真相瞞了她那麽久，秦昭卻一直都是受著他的指使，聽著他的命令。

    蕭煜信了秦昭卻不信她。

    當然在勝券在握之前，蘇顏的存在確實是一個威脅，蘇顏能理解他的防備，卻很在意在整個布局當中，她始終是個局外人。

    “你應該要感謝我的。”秦昭停了停，“如果不是我，太子永遠都會是太子。”

    “難怪太子明明就要徹底扭轉局勢，卻會做出如此愚蠢的行為，當著眾人的麵去下毒……”蘇顏猛然抬起頭來：“那是你的主意！”

    “若你是太子，得知自己的地位馬上就要旁落，又有一位先知告訴他即使當場毒殺親弟，將來依然可以坐上帝位……”秦昭說道：“你會不會鋌而走險？”

    蘇顏停了停：“這是你的主意……還是蕭煜的主意？”

    秦昭也不著急，隻是淡然答道：“有區別嗎？”

    蘇顏自嘲的一笑：“果然是他的主意。”

    讓秦昭去挑唆太子毒殺自己，蕭煜這是在用自己的性命作賭注，去換取他想要的結果。

    “你和他來處相同，也是他心裏無可替代之人。將來的後位必定是你的，我也並不想與你爭搶。”秦昭笑道，“隻想告訴你，他不能舍棄你，同樣也不能沒有我。”

    蘇顏憋著一口氣不回答，然而在秦昭離去之後卻氣笑了。

    當初蘇顏能堪破蕭煜才是真正的穿越者，正是因為秦昭沉不住氣，自己跑到她麵前來做了一番劇透。如今蕭煜還沒醒，秦昭卻已經忙著規劃將來的後宮權屬，她蟄伏了這麽多年，到底還是坐不住了。

    蘇顏帶著東西回到宮裏，蕭煜還是沒有蘇醒。

    太醫們都不在近前，隻有韋望一個在旁邊守著。

    蘇顏伸手探了探蕭煜額上的溫度，低聲問道：“他還是沒有蘇醒的跡象嗎？”

    韋望捧著果盤吃得正歡，不耐煩的回了一句：“有沒有醒你自己看唄，你沒長眼睛啊？”

    蘇顏苦笑著搖搖頭。

    如今蕭盛奎是病著的，太子已經糊穿地心，梁王跟蕭煜都昏睡不醒，陳唐上下已經亂成了一鍋粥。

    這樣的情形難道就是蕭煜要的結果嗎？

    韋望一看見她就能瞬間爆發出懟天懟地懟空氣的戾氣：“有話就說唄，你這樣搖頭歎氣的，旁人看見了還以為人沒救了。”

    蘇顏早就習慣了他開口就懟的脾氣，隻是問道：“太醫署有人來看過嗎？”

    “來過了，一切照舊，也沒什麽可看的。”韋望嚼著嚼著忽然停了下來，“哦，今天倒是出了點新鮮事……梁王醒了。”

    “梁王？”蘇顏微微一皺眉。

    韋望點點頭：“是啊，聽說他醒了之後舉止更怪了，鬧得一幫太醫全奔那邊去了。”

    蕭煜昏睡不醒是因為中了毒，蕭嗣隻是受了驚嚇居然也躺了那麽些天，不是要升天就是要作妖。

    “哎，我說梁王醒了，你沒聽見？”韋望見她半天沒有反應，隻覺得奇怪。

    “別那麽大聲，我又不是聾子。”蘇顏點點頭，“我聽見了，所以呢？”

    “你不是跟那傻王爺走得也很近麽？”韋望問道，“他好不容易醒了，你就不用去看看？”

    蘇顏從他手上把果盤端了過來，拈了顆葡萄就往嘴裏送：“我哪管得了那麽多人，守好自己家的就行了。”

    韋望瞪了她半天：“你今天是怎麽了？中邪啦？”

    “現在正是非常時期，來回走動必定惹人猜忌。我當然是不能去了……”蘇顏笑道，“你替我去。”

    眼看著韋望幾個起落就去得遠了，蘇顏才拿了塊毛巾過來給蕭煜擦拭了雙手，又重新放回被子裏，順著肩頭攏好。看著湯還暖在小炭爐上，她又拿銀針驗了一遍，這才端過來喂給蕭煜。

    這個時代沒法打營養液，全靠每天用小湯匙一點點往裏喂，喂上一口，大半都會流出來。

    過了這麽些時日，蕭煜已經是肉眼可見的瘦了。

    蘇顏看著心疼，到底也是無計可施。

    “你啊……我已經提醒過你不要傷害自己，可你怎麽就是不聽呢？”蘇顏一邊喂一邊擦，擦來擦去把自己給惹惱了，狠心放下了碗不想再理他。可過不了一會兒又忍不住端起碗來，耐著性子一點點繼續喂，嘴裏不住的絮叨：“我真是上輩子欠了你的麽？”

    外麵刮來一陣北風，把窗戶推得嘎吱作響。

    蘇顏抬頭望了一眼外麵，看著像是又要變天。

    她看著外麵的天光慢慢的歎了口氣。

    太子終於被扳倒了，小靈的仇也算是報了，心裏反倒越發沒有著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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