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諧音跟一個車的品牌撞了, 當時陸夏跟她說的時候還跟她吐槽了兩句, 所以喬茵記得特別清楚。

    而這個就在幾個小時前, 還被她們三個八卦不來報社的原因的人，現在給他們的策劃總監打了個電話。

    喬茵身體還是微微前傾著的姿勢, 這個姿勢幅度不大，所以也不太顯眼, 不會讓人覺得她鬼鬼祟祟，她瞥了眼震動的手機, 然後又抬眼看不為所動的男人, 出聲提醒：“紀總，電話。”

    工作時間, 她習慣把兩個人的身份分得清楚。

    紀寒聲也垂眸瞥了眼，沒接。

    下一秒，他重新發動車子。

    接不接都是人家自己的事, 喬茵也沒做主的權利, 她也不再說話，隻又往後輕輕一靠，重新靠回到位子上。

    手機依舊在震動, 從中央震到邊沿，聲聲不絕。

    喬茵左手一抬，怕它待會兒掉下來，又伸手往裏戳了戳。

    紀寒聲餘光注意到她的動作, 眼角輕輕一挑，笑了一下。

    手機又被她重新戳回中央的時候, 剛好停止震動。

    然後五分鍾後，又有電話打進來，於是手機又震動著往外蹭，還沒響幾下，又震回剛才的位置，喬茵手指伸過去，還要碰到手機把它再次戳回去的時候，耳畔男聲響起：“我不方便。”

    喬茵“哦”了一聲，以為他要讓自己幫忙掛斷。

    “幫忙接一下。”

    見喬茵沒有立刻動作，男人瞥了她一眼：“謝謝。”

    “……”

    喬茵手頓了半秒，然後伸過去拿手機。

    來電顯示果然還是夏莉這個人。

    喬茵視線在這個名字上定了兩秒，手指一劃，接聽。

    電話那頭女人的聲音像是等這一刻挺久了，幾乎是立刻就出了聲：“紀總，我想問問人事部門張經理說的暫時不用去報社了是什麽意思？”

    喬茵完全沒回答這個問題。

    剛要當個傳話筒把這句話原封不動地轉給紀寒聲，這句話在腦子裏過了一遍之後，她到了嘴邊的話又往回咽了一下。

    她們早上還在討論夏姐今天怎麽沒去報社，這會兒答案已經清清晰晰地顯現了出來。

    這頭喬茵話梗了幾秒的功夫，那邊聽不到動靜，已經又開口，這次語氣帶了幾分的猶疑和小心翼翼：“紀，紀總？”

    喬茵咳了一聲：“紀總現在不方便接電話。”

    夏姐明顯沒聽出喬茵的聲音來，隻以為是總監辦公室的助理或秘書，她微微鬆了口氣，語調也往上揚了半分，聽起來跟平常無異：“那紀總大概什麽有時間？”

    喬茵偏頭往外頭瞅了一眼。

    車已經駛到報社附近的一條路上，估計用不了幾分鍾，就能到達報社大樓。

    喬茵剛要隨口扯個時間敷衍過去，就聽見紀寒聲道：“電話給我。”

    話是這麽說的，但他視線還落在前方路況上，手上更是沒動作。

    喬茵等了幾秒，實在等不到他伸手接電話，幹脆把手往他那邊一伸，遞到了他的耳側。

    距離一遠，夏姐的聲音立刻就不那麽清晰了。

    喬茵即使伸著耳朵聽也隻能聽出幾個模糊的詞語來。

    組合排序成一個句子，大概還是剛才那個問題，隻不過又換了個委婉不直白的方式問了出來。

    為了聽得更清晰一些，喬茵微不可見地往那邊側了側身體，剛湊過去半分，就聽見紀寒聲開口，因為距離不遠，所以異常清晰：“你喜歡誰追求誰都是你的私事，但是不是誰的門都能亂敲的。”

    喬茵：“……”

    感情是在對上次敲房門事件進行秋後算賬。

    喬茵上半身繼續往那邊傾了半分，夏姐再說話的時候，這次她就聽得清楚不少：“喬茵上次也去敲你的房門了啊……那她這幾天也不用去報社了嗎？”

    喬茵：“……”

    怎麽還扯到十萬八千裏開外的她身上來了？

    喬茵覺得自己躺著被人打了一槍，她鬱悶地皺了皺眉，頭一抬，看了眼專注開車的男人。

    安靜幾秒，夏姐和她都在等紀寒聲的回答。

    夏姐今天大概是太過煩躁了，等了幾秒就忍不住催：“紀總？”

    “怎麽？”

    夏姐以為他剛才沒聽清自己的話，剛打算再重複一遍，就又聽他道：“你還想跟她比？”

    喬茵手一抖，差點握不住手機。

    夏姐也是一愣，沉默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什麽？”

    “她是我叫過去的。”

    “……”

    喬茵生怕自己待會兒一個不注意真把手機砸出去，隻能收緊手指把手機握地更緊，她用力過度，左手拇指碰到音量鍵，無意識把通話音量上調了半分。

    這次夏姐聲音變得更加清晰，清晰中還帶了幾分的不可置信：“紀，紀總，你什麽意思？”

    道路左側就是報社大樓。

    紀寒聲減緩車速，轉了個彎把車開進低下停車場，他不疾不徐地開口：“意思就是，她以後能成我的女朋友，還能成我的老婆——”

    喬茵沒憋住，被嗓子裏堆積在湧起沒咽下去的口水嗆了一聲，抬起另一隻空著的手捂嘴咳了幾聲。

    紀寒聲垂眸看她一眼。

    喬茵現在跟她距離實在近，可能是因為剛才光顧著聽倆人的對話，所以她自己沒注意到，現在還在下意識得往這邊靠。

    再靠馬上就要靠在他肩上的距離。

    他又輕聲補了後半句：“你也能嗎？”

    那邊完全沒了聲。

    電話還沒掛斷，這會兒卻完完全全安靜下來。

    紀寒聲已經找好停車位停好車，他也不著急把車鑰匙，右手往上輕抬了下。

    喬茵剛才聽倆人談話聽得專心，猛然看見男人手伸過來，她才反應過來，剛要自覺地把手機遞過去，已經連手帶手機一起被紀寒聲握住，他就著這個姿勢開口：“先這樣，具體的人事部會跟你談。”

    不等那頭回複，紀寒聲已經又把手機連帶著喬茵的手一起拉下來，下一秒，他手指一劃掛斷電話。

    喬茵把手往回抽了抽：“紀總……”

    她是要提醒紀寒聲把她的手鬆開的，結果還沒說完，男人握著她的手腕輕輕一扯，她身體本來就不平衡，輕而易舉就栽到了他的身上。

    喬茵剛才咳了好幾聲，眼淚都咳了出來，在眼眶裏打了半天的轉還沒流下來，一抬眼，眼睛濕漉漉地像是裝了一汪的湖水進去，晶瑩透亮。

    紀寒聲低著頭看她，手還沒有鬆開的跡象：“剛才都聽見了？”

    他指的是他和夏姐的通話。

    喬茵：“聽，聽見了……”

    她剛才靠的那麽近，如果還聽不見，那除非是聾了。

    頓了幾秒，她終於有機會出聲提醒：“能把我的手鬆開了嗎？”

    話音落下，男人握著她腕的手指力度鬆了一些，然後食指在她腕間輕輕摩挲幾下：“要是不能呢？”

    喬茵皺眉：“小叔叔——”

    “不用提醒我。”

    喬茵一時失語：“……”

    她自從來報社實習以後，已經很少再叫紀寒聲“小叔叔”，每次叫也無非是想提醒他兩人的身份。

    畢竟除了上下屬的關係，還多了這麽一層輩分上的聯係。

    喬茵以為有用，結果男人這麽輕飄飄的一句話，輕而易舉就讓她明裏暗裏的提醒變成了一個泡沫，一吹就散。

    “以後也不用提醒我。”

    喬茵不說話。

    -->>

    “把我當長輩之前，先把我當成一個男人。”

    紀寒聲這話說得似乎別有深意，喬茵耳根一熱，還是不說話。

    下一秒，男人低了下頭，開口時唇似乎還能觸碰到她的耳廓，“喬茵，你剛才靠得太近了。”

    喬茵更熱，這次是完全說不出話來了。

    紀寒聲跟別人不一樣，喬茵跟他在一起時，好像總是能特別容易地就把自己放鬆下來。

    戒備的情緒一減退，她連自己什麽時候靠過來的都沒印象。

    有一點她必須承認，那就是她在其他人麵前確實不會這樣。

    她向來跟異性接觸不多，每次接觸也都是簡單的點到為止，一超過那個界限立刻就後退。

    喬茵暫時找不到話給自己開脫。

    她抬著眼，和紀寒聲對視了半晌，嘴角才扯了下：“我以後會注意的。”

    男人問：“注意什麽？”

    “和你保持距離。”

    “喬茵，你不是學新聞的吧？”

    “……”

    “怎麽把我的話曲解成這個意思的？”

    “……”

    “不用和我保持距離。”

    男人手完全鬆開，然後喬茵剛要直起身子坐回自己的位置，肩膀就被一隻手輕按了下，他的話音依舊響在她耳邊：“也不能。”-

    直到回到辦公室，喬茵耳邊還蕩著紀寒聲的“不能”兩個字。

    她反應遲鈍了不少，直到拉開椅子坐下，才明白了他的意思。

    不用和他保持距離。

    也不能和他保持距離。

    喬茵越發覺得口幹舌燥，接了杯水直接灌了大半下去。

    折騰了半天，已經到了中午，之前她出去時辦公室裏僅剩的兩個人這會兒也不在。

    喬茵在辦公室失神地趴了會兒，一直到手機屏幕亮了下，陸夏的微信發過來：【小喬，你回來了嗎？】

    喬茵：【回來了。】

    【吃飯了沒？我和小黑現在在食堂，沒吃的話我們給你帶回去。】

    喬茵來的時間不長，還沒去過一樓的食堂，她堅持不懂就問的優良傳統：【什麽好吃？】

    【紅燒肉！】

    喬茵感歎了句夥食不錯，果斷選擇了紅燒肉。

    十分鍾後，喬茵對著陸夏打包回來的紅燒肉歎了半天的氣。

    她覺得應該把“夥食不錯”這四個字原封不動地收回來。

    因為一份紅燒肉裏，有十分之九都是土豆，用筷子仔細扒拉一下才能看到兩塊肉，指甲蓋大小。

    喬茵拿著筷子戳了戳：“食堂這麽摳的嗎？”

    陸夏於是又湊過來：“你可以和紀總反應一下。”

    喬茵一句“為什麽是我”都要說了出來，在看到陸夏奸詐又猥瑣的笑容時又收了回來，她偏了偏頭，開始吃自己無比素的“紅燒肉”。

    紅燒肉味道還不錯，加上喬茵確實餓了，一頓飯十分鍾就解決完畢。

    陸夏坐在轉椅上，兩條腿都抬起來搭在了桌子上，往後一靠，臉上頂著一本雜誌不知道是不是在睡午覺。

    喬茵動作都放輕了些，打字都不敢用力敲鍵盤，直接導致她打字速度奇慢，寫了幾行字之後，她實在受不了，幹脆不寫了，拿了上午撿的那個錢包研究起來。

    裏麵空蕩蕩，除了幾張紙幣再無其他。

    錢包外頭還落了灰塵，不過被喬茵蹭了半天之後已經蹭的差不多幹淨，隻在皮質紋路裏剩了些灰色的塵土。

    看起來像有段時間沒用了。

    皮質也不算好，價格應該也不太高。

    喬茵手指在錢包外側輕蹭，還在想著這個事情所有的可能性，剛想了個大概的輪廓出來，本來躺靠在椅子裏一動不動地陸夏突然一把把雜誌從臉上拿了下來。

    因為動作幅度太大，她還差點從椅子上栽下來，陸夏驚呼一聲，“對了我差點忘了，今天好像有新同事來！”

    小黑早就習慣了她的一驚一乍，衝她翻了個白眼，問：“男的女的？”

    她們這個辦公室，陸夏消息向來最靈通，喬茵最不靈通。

    喬茵被陸夏嚇了一跳，也跟著問了句：“幾點來？”

    “男的，好像是下午兩點。”

    陸夏看了眼表，“已經一點了？”

    她頓時從椅子上下來，在自己的辦公桌那裏翻箱倒櫃起來，“我先做個麵膜，迎接新同事。”

    陸夏快速從抽屜裏拿了片麵膜出來，風一樣飄出了辦公室，兩分鍾後又濕著臉回來，她十分粗魯地抽了幾張紙巾擦臉，然後撕麵膜包裝。

    喬茵笑了一下：“不知道的還以為你要去相親。”

    “可不是相親嘛……”

    陸夏對著辦公桌上的鏡子敷麵膜，“小喬你剛來可能不知道，每次我們報社來一個新的男同事，那就是相親。”

    喬茵：“怎麽說？”

    “如果有一個各職業單身情況的調查，那我們這行肯定穩居前三。”

    喬茵聽得雲裏霧裏。

    陸夏幹脆給她舉了個例子：“隔壁部門的張姐，二十九歲了，前幾天才相親相中了一個，結果沒處幾天，男方就嫌她太忙，覺得自己在跟國家領導人談戀愛，跟她分手了。”

    陸夏：“我們報社現在不是單身的，十有八九都是來報社之前都有對象的。”

    “進報社之後再想談戀愛？那是不可能的，可能你跟你男朋友正打算親一下，還沒親上的時候就被部主任叫過來跟新聞了。”

    喬茵：“……”

    陸夏全心全力給她科普，“要不你也敷個麵膜？”

    喬茵擺手：“不了。”

    “哦，”陸夏睜眼看見素著一張臉依舊漂漂亮亮的喬茵，又想到她和紀寒聲這一層，慢悠悠點了點頭：“忘了你不需要。”

    不需要做麵膜，也不需要男朋友。

    倒是小黑被陸夏說得蠢蠢欲動，湊過來：“我也來一片。”

    陸夏推開她：“你也不用了，黑是日積月累的，一片麵膜是拯救不了的。”

    “……”

    倆人差點因為一片麵膜打起來。

    小黑最後還是和陸夏一起敷了麵膜。

    她們兩個去洗手間清洗的時候，喬茵去樓下前台拿了個快遞。

    是她前幾天從網上買的書。

    沉甸甸的一摞。

    喬茵雙手抱著一摞書，到電梯口的時候，剛騰出一隻手要去按電梯，就有人比她先了一步。

    “謝謝。”

    喬茵道謝，然後轉頭看他。

    男孩子笑得幹淨陽光：“我們前幾天剛見過的，你不記得了嗎？”

    喬茵眼睛眨了一下。

    “上次在高鐵上。”

    哦，幫她拿行李的那個男孩子。

    喬茵還沒說話，電梯門打開。

    這人似乎怕她想不起來，男生又提醒了句：“前幾天在飛機上，我還看見那個男人親你了……”

    男生聲音不大，明顯年紀不大，還帶了幾分少年人的明朗，聽在喬茵耳朵裏像是加了別的特效一樣，群魔亂舞。

    她尷尬地扯了扯唇，“你可能認錯人了。”

    “沒有，”男生反駁，“我記性很好。”

    喬茵站在外頭，抱著書連電梯都忘了進，直到裏頭的人提醒：“不進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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