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頭發呢？亂不亂？”裴夫人又不放心地摸了摸自己的頭發。

    “不亂。一切都恰到好處。媽，您真的很美。”裴曜辰伸手將裴夫人摟進懷裏，低聲說，“爸爸看到您現在這模樣一定很開心很開心。”

    “我也很開心很快就要見到他了。”裴夫人羞怯地一笑，激動地催促著，“我們別在這裏浪費時間了，咱們趕緊走吧！”

    “好。我扶您。”裴曜辰早手想扶她。

    她卻拍掉他的手，笑道：“我身體好得很，自己能走，才不要你扶！”

    說著昂首闊步地走了出去。

    院子裏，管家早已經在車旁等候，他的手上抱著一個精致的雕刻著美麗百合的黑匣子。

    裴夫人一看，臉色微微有了些變化。

    裴曜辰低聲說：“這是爺爺的骨灰，我不想大辦，卻也不想委屈他，所以打算將他和爸爸，還有奶奶葬在一起。他們都是他最愛的人，隻有和他們在一起，他才能入土為安。”

    裴夫人點點頭，歎道：“你是個善良的孩子。我支持你。而且經過昨天的那一夜，我也想通了。其實你爺爺這一輩子霸道了些，但他的出發點還是好的。最應該感謝他的是，在他離開這個世界之前，將事情的真相告訴了我們。讓你心裏溫暖，有了父子之情，也讓我多年的心結打開了，明白我的愛情其實從來就沒有邪惡過。它一直就用真誠用善良團團包圍著我。總而言之一句話，他臨終前的善意讓我們發現這個世界原來還是美好的。我終於不再絕望，我相信你一定也會相信在這個世界上，你終於有一天還是能夠重新邂逅一份愛情的。隻要不絕望，這個世界就會願意給你希望！”

    “媽，您說得很對。不愧是我媽！”裴曜辰用力地抱了一下裴夫人。

    裴夫人笑著輕輕拍了拍他的臉頰，“好了。別多說了。讓我們送你爺爺回家吧！”

    這一天，裴夫人在墓園裏呆了整整一天。

    期間，管家很擔憂她的身體吃不消，試圖去勸說她離開，但裴曜辰阻止了他，低聲說：“她這麽多年都沒能跟我爸爸好好聊聊天，不是不願，是因為心裏有恨，現在好不容易沒有了恨，一定有很多很多的話要說，咱們就別打擾她，讓她盡情說個夠吧！”

    管家歎，“也是。這些年，可真難為你們母子了。”

    “我們不可憐，真正可憐的是我父親。”裴曜辰輕歎，眼中淚光閃爍。

    從墓園回到療養院，已經是傍晚時分。

    裴曜辰陪著裴夫人一起用過了晚餐，本想再陪她聊聊天，裴夫人卻說道：“你今天晚上就別陪我在這裏呆著了。回酒店好好休息吧。明天一早就不用過來了，直接回去。你孩子還小，得自己帶著，他本來就沒有媽媽了，你這個做爸爸的，一定得花雙倍的時間和精力來陪他教育他，千萬不能讓他心理有問題。當年是我做得不夠好，把你爸爸妖魔化了，讓你跟著我一起恨你爸爸，結果讓你性格有些偏執。現在我很後悔，如果可以重來，我一定不會那麽小心眼。一定會好好地疼你愛你護你，把你培養成一個心理健全的好男人。隻可惜現在一切都太晚了，所以我隻能希望我曾經犯過的錯，你不要再犯。”

    裴曜辰聽得百感交集，“我知道了。我會注意的。”

    “嗯。這就好。好了。時間不早了，趕緊回去吧！”裴夫人催促著。

    “我再陪您一會兒吧！”裴曜辰心裏莫名地不舍。

    這是很多年來都不曾有過的感覺。

    這麽多年來，在裴峻山的折磨下，他逼著自己漸漸成為一個冷漠無情的人，心裏僅有的那一絲柔軟也隻留給逝去已久的莫硯秋。

    正因為如此，他最終才逼得裴峻山乖乖就範，也最終可以堅持不顧惜夏至憧憬的眼神選擇放棄了她。

    盡管這麽多日日夜夜以來，他會因對夏至的愧疚而時時不安，可那一向隻在他的夢裏，隻要早上一醒來一睜眼，他便會理智地把所有的對夏至的愧疚統統屏蔽掉。

    他以為自己或許就這樣過一輩子了。

    想不到現在卻突然間有了久違的感覺，這究竟是好，還是壞呢？

    他不知道……

    裴曜辰最終賴在裴夫人身邊又多呆了三個來小時，直到裴夫人實在困得睡著了，這才依依不舍地起身悄然離開。

    回到l市後，他讓管家直接開車去了韓景家。

    一下車，楊雅竹和韓景早抱著孩子在門口迎著了。

    “爸爸！”孩子掙紮著從韓景懷裏跳了下來，張開胖胖的小手撲進了裴曜辰的懷裏。

    裴曜辰將他抱起，用力地吻他。

    由於幾天沒有刮胡子，下巴已經長出厚厚的一層胡茬，刺得孩子癢癢得張嘴哈哈大笑。

    倆人鬧了好一會兒才停下。

    裴曜辰轉頭衝楊雅竹深深鞠了一躬，“雅竹，這次真的要感謝你。如果不是你，我沒有辦法定下心來走這麽久。”

    楊雅竹淡淡地勾唇一笑，“你知道的，我不是看你麵子，我是看孩子麵子。為了孩子，我什麽都願意做。”

    “是是是。可無論如何，我還是要謝謝你。”裴曜辰微微有些尷尬。

    韓景急忙打圓場，“雅竹，事情過去這麽多年，你就不要一直揪著不放了。曜辰，好不容易來了，別想著立即就走。我今天知道你來，特意推掉了好幾台手術，專門為你留了一天的時間讓咱們好好聚一聚。我還特地去了一趟超市采購了很多你和孩子愛吃的東西，來吧，趕緊進去，飯菜已經做好了，隻等你了！”

    “我當然求之不得。隻不過……”裴曜辰轉頭看楊雅竹，“你允許我進去嗎？”

    楊雅竹淡淡一笑，“我老公既然請了你，我當然沒意見。”

    “謝謝。”裴曜辰長鬆口氣，當即抱著孩子和韓景並肩走了進去。

    韓景請裴曜辰入座，裴曜辰抱著孩子坐下來，習慣性地拿起小碗想幫孩子盛湯，孩子卻掙紮著從他懷裏跳了下來，跑到楊雅竹身邊坐下，親親熱熱地叫道：“楊媽媽喂我。”

    “好。乖！總算有點良心，沒有見了你爸爸就忘了我！”楊雅竹欣慰地捏了捏他的小臉蛋。

    這段時間，雖然沒能實現先前對他說能帶他去見媽媽的承諾，但她一直像個真正母親一樣照顧著孩子。

    一是覺得他可憐，二是對夏至心有愧疚，所以想做出些補償。

    付出多少感情，果然是有回報的。

    在這個世界上，擁有赤子之心的永遠是天真的孩童。

    “我喜歡楊媽媽！”孩子直白地表白著，美麗的臉蛋上有著兩個迷人的小酒窩，說不出的可愛。

    “我也喜歡你小乖乖！”楊雅竹快樂地說。

    看著他們的互動，裴曜辰禁不住笑了，溫柔地說：“既然你們彼此都喜歡，那以後常常走動走動。”

    楊雅竹聳聳肩，“我沒問題。隻要你舍得，還有你家的未婚妻舍得。”

    裴曜辰聽了，臉色一斂，淡淡地說：“不關她的事。”

    “喲！看來你的那位舒小姐在你心目中比夏至份量輕多了。這麽說來，夏至還很榮幸嘍！”楊雅竹嘲諷地看他。

    裴曜辰臉色大變，沉默著沒有說話，隻是端起酒杯低頭一飲而盡。

    韓景皺眉，伸腳悄悄地踢了一下楊雅竹。

    楊雅竹反瞪了他一眼，卻還是笑道：“我開玩笑的，你別介意，的確有些過了，對不起。為表歉意，我自罰三杯！”

    “不用不用。我沒你想的那麽小氣。”裴曜辰急忙說。

    楊雅竹卻起身站起連喝了三杯，用力擦了一下嘴唇，笑，“這酒真好喝！”

    “真的好喝嗎？我也要喝！”孩子莫名地興奮起來，抓起桌上的酒瓶就要往嘴裏灌。

    楊雅竹嚇得急忙奪過了酒瓶，嚴肅地說：“這是大人才能喝的玩意兒！你這小屁孩還沒資格喝！你隻能喝果汁！”

    “哦！”孩子乖乖地應了，老老實實地捧著果汁喝。

    裴曜辰看著楊雅竹能把孩子管得服服帖帖的，顯然孩子很喜歡很服楊雅，這樣的一幕，讓他不知為什麽莫名心酸。

    他想如果夏至在的話，那現在的一切就是圓滿的。

    隻可惜老天必須讓他做選擇……

    正呆呆地想著，韓景問道：“曜辰，你這次為什麽這麽急地就跑回紐約去了？還破天荒地連孩子都顧不上了。雅竹說你走的時候說伯母身體不太好，不會是舊病複發了吧？”

    裴曜辰沉重地歎了口氣，“的確有舊病複發的跡象。在我訂婚前，已經有苗頭了，卻為了不讓我擔心，一直讓管家瞞著我，還跑去萬佛寺去求神拜佛，不想病情越來越嚴重。後來我從醫院裏出去之後，管家看她的病實在瞞不住了，這才悄悄地告訴了我。我立即上萬佛寺，發現她情況的確相當不好，她自己也清楚自己的病情，所以主動地要求回紐約入院治療。這一回去果然見效，還沒怎麽吃藥呢，精神立即好了不少。”

    “真奇怪。怎麽會突然犯病呢？已經這麽多年沒事了，這病情反複得有些蹊蹺，你有想過有其它什麽原因刺激了伯母嗎？”韓景提醒。（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