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君子報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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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南左軍廂公事房的大堂裏,不僅兩位官長、廂虞候都愣在當場,邊上十來個衙役,也是不知道所措的。
真是完全沒有反應過來啊。
不單是王參軍查明劉瑜是個無根腳的,這些差役也更是清楚啊。
別看這些差役位卑職微,可在這天子腳下,他們是各種小道消息最為靈通的了。
要不然剛才蘇軾能這麽走進來,連個擋他的人都沒有?
這是公事房,級別再低,說的也是公事,比的是品級,又不是比胡子!軍巡判官和開封府的司錄參軍事在裏麵,他蘇某人也不過是跟劉瑜一樣的大理寺評事,正九品的階官罷了,憑啥就讓他揚長直入?
無他,這開封府的差役,都認得這大宋的風流才子蘇東坡啊,也知道歐陽修是蘇東坡的座師,誰敢去得罪他?誰敢去擋他?
劉瑜就不同了,祖上也就出了一個舉人,還沒授過官。
隻要王參軍下令,綁也就綁了,多大個事?
還是個沒正途出身的特奏名。
可這樣的人,怎麽能跟蘇軾拉上關係?怎麽可能堂堂樞密副使歐陽修,會來召他去問話?
王參軍把那顆被宮裏小火者扇脫的牙看了又看,終究是官場上的老油,他是最快從驚愕裏回過神的:“都聽著,今兒這事,大家心裏有數就是,切莫要傳出去!別說那位,就是魏公公要是願意讓別人知道他們跟劉子瑾的幹係,老夫今天也不會冒犯了劉子瑾,明白麽?”
那些差役都是有眼色的人兒,紛紛唱諾稱是,應了下來。
趙判官和廂虞候,自然也讚上一句:“王翁高見!”
不過這時又聽著外頭有人笑道:“不敢勞動諸位高朋了。”
說話間,卻就有人行將入來,卻是剛剛出去的劉瑜。
“劉子瑾,老夫先前是豬油糊了心,多有得罪,還求你海涵啊!”王參軍算是能伸能屈的,不顧自己須發花白,那年紀做劉瑜的爺爺都有餘了,衝到劉瑜麵前,一揖到地。
但他話沒說完,卻就聽著劉瑜笑道:“王翁客氣了。”
然後劉瑜也不去攙他,回頭堂外說道:“魏公公,這樁事,卻是需要趙判官協力,不然我一個人,也隻有一個腦袋,兩條手臂,哪裏擔得起來?”
那雄壯魁梧的魏嶽,陰沉著臉行了入內來,沒好氣地說:“老王也是能任事的,他拜那幹爹,在宮裏跟我也有幾分交情,不如讓他也幫你辦差好了。”說著魏嶽伸手把王參軍扯了過來,指著劉瑜說道,“當幾十年官,你當到狗身上了?跟紅頂白你都不懂?”
王參軍一時搞不清發生了什麽事,不過當了幾十年官,他當然知道跟紅頂白,連忙又要向劉瑜行禮,隻是還沒拜下去,就被劉瑜扯住了:“您別,不怕實話說,我這人是個君子。”
“是、是,瑾公您當然是淳淳君子!”王參軍也是個無底線的,魏嶽一句話聽在耳裏,連“公”都稱上了。
“王翁能明白就好。咱們都是讀過聖賢書。王翁還是正牌的進士出身。”
“不敢、不敢,學生說來不過是僥幸,瑾公是明珠蒙塵,但朝中諸公終不教野有遺賢啊!”說來這王參軍倒不愧進士出身,腦子裏還沒過清楚,這嘴裏出來的話,馬屁已經拍得極上道了。
劉瑜扶起王參軍,幫他拉了拉衣袍,微笑道:“嗬嗬,好說。”
然後他衝趙判官招了招手,對魏嶽說道“我在外邊等你。”
“猴崽子,殺人不過頭點地!”魏嶽這知道內情的,卻就惱火了,覺得劉瑜做得有點過了。
劉瑜沒有理他,隻對魏嶽說道:“這事怎麽辦,剛才在外麵咱們溝通清爽的,我去外頭跟蘇大胡子一起,慢慢等你。”
說著領了一頭霧水的趙判官,便往堂外而去,幾輛馬車停在那裏,有伴當看著劉瑜出來,連忙過來接應,上了其中一輛馬車,卻有酒香微溢,卻是蘇東坡的侍妾,正在馬車裏麵溫著酒。蘇東坡看著劉瑜帶了趙判官上得馬車,搖頭道:“你這行徑,你這心性,這也是我不想讓小妹跟你來往的根子!”
“我是君子。”劉瑜招呼趙判官坐下,卻是取了案上果蔬自行吃了直來。
“呸!睚眥必報的小人我見多了,睚眥必報的君子還真頭次見著,你還要臉不?”蘇大胡子看著劉瑜的眼神,盡是嘲諷的味道。
“孔夫子教的嘛,以直報怨嘛,我是君子,讀聖賢書,當然聽聖賢的話,以直報怨,做個君子才是。”
這時酒已溫好,那侍妾把酒添了杯端上來,外麵就響起魏嶽的聲音:“給我,行了,你們上後麵的車,走。”
這馬車本來很寬大,可魏嶽那長大身軀一塞進來,給人感覺整個馬車都填滿了,他把手上一串東西往桌上一擱,端起酒杯一口喝盡,用力一頓杯子罵道:“你娘的,猴崽子,自己看清楚,辦不好差事,別想賴到咱家身上!”
本來縮腳縮手坐在劉瑜身後的趙判官,卻是一聲慘叫,直接就吐了起來。
因為魏嶽扔在桌上的,是一串人頭,血淋淋的人頭。
也饒得他那高大體魄,要不十幾顆頭顱,一般人沒點氣力真拎不動。從王參軍到廂虞候,還有那十幾個差役,全都交代在這裏了。
劉瑜還真仔細一顆顆辨認了無誤,才點頭道:“趙大人,你剛才在堂上,數我諸般不對,卻是為了幫我,這情誼,我心裏有數。讓你出來協助我辦差,便不會教你和他們一般下場。我這人,向來是君子行徑。”
“劉子瑾,你再說我也要吐!”蘇東坡把眼前的酒喝盡了,拍案道,“你這差事若辦不好,我必上本參你!”
“不是我嗜殺,隻是趙大人幫我,我自然要還這情誼。其他人和我沒這情份,我管他們做什麽?”劉瑜蠻不在乎地說道。
而他接下來的話,更讓正在吐的趙判官,嚇得要昏厥過去。
“若不是別人辦不了的差事,你們也不會來找坐了二個多月冷板凳的我。”
“甚至連我這個人,若非今日,魏公公你怕也早就不記得了?”
“對方能潛入職方司主管事務的官員公事房,殺死職方司官員,偷走軍用圖牘,決非江湖刺客。這種東西,對江湖人來說,也毫無意義。必定是間諜細作,而且他在汴京還有自己的一套情報脈絡。若是今天蘇大胡子和魏公公,來公事房找我的事,哪怕傳揚出一丁點去,傻子都能想到,接下來,便是我來辦這事了。”
“我有明他在暗,東京人過百萬,若他對我有防備,這差事我又如何辦得好?”
“這事辦砸了,我必定是死路一條。所以可能讓這事辦砸的人,他死,好過我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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