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種！

    餘凡已經很多年沒聽人這麽說起過了，大概有十六年了。

    第一次聽到這個詞是從李柏樹口中，李柏樹是李屠夫的兒子，比餘凡大上幾歲。後來李屠夫教訓了李柏樹一頓，李柏樹就不說了。

    但是這個村子就這麽丁點兒大，俗話又說的好，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裏，村子裏那些頑皮的小孩子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從誰開始逢著餘凡便喊“小野種”。他們可能並不知道這是什麽意思，餘凡一開始也不知道，可後來才知道這是在罵他無父無母。

    餘凡從小的時候起就知道他是被餘大海撿來的，他其實不明白為什麽有人會因為自己無父無母就嘲笑自己，但是聽到他們的嘲笑，他當然生氣了。

    後來，他和大概七八個小朋友打了一架，當時的餘凡沒有什麽女媧石神力，結果當然是被打得不成人形、全身都是包，也就那一次，張婉初出手救了他。

    後來這事傳到餘大海耳中，餘大海操著鋤頭，就挨家挨戶地拜訪了那幾個小朋友的家長。這事才算消停，“野種”的風波也才算漸漸止息。

    餘凡還記得當時餘大海對他說過一句話：“以後誰要是再說你是野種，你就對他說，你是我餘大海的兒子。”

    沒想到時隔十六年，這個詞會從錢碧岑的口中說出來，盡管她沒有指名道姓，可是有心人都聽得出來她指的是誰。

    趙青國聽她出言不遜，麵色更冷：“錢碧岑，你有話說話，逮人就咬，你還要不要臉了？”

    錢碧岑也氣急敗壞道：“我哪句不是人話了，倒是你趙青國，你們趙家什麽時候和小野種是一邊的了？”

    “什麽我們趙家，我是我，趙家是趙家。”趙青國站起來，朝著錢碧岑啐了一口：“你再說一句小野種試試。”

    “怎麽，你還想打我嗎？”錢碧岑被他一激，頓時撒潑道：“我現在就叫小野種了，怎麽，你打我啊？我告訴你，我不光說了，我還告訴你，我說的就是餘凡，你想怎麽樣？難道我說錯了嗎？這裏頭有誰不知道他是被老餘從南山撿回來的？一個不知道從哪裏來的野崽子，我還不能說了不成？”

    “夠了。”

    “夠了！”

    “夠了！”

    三聲“夠了”幾乎同時響起，隨即，一道人影衝到了錢碧岑的身邊，“啪”的一聲，韓方慶的一巴掌準確地打在了錢碧岑的臉上。

    這一巴掌讓在座的所有人都愣了愣，正攥著拳頭的餘凡更是鬆了鬆手，詫異地望向韓方慶。

    不過最震驚的人還是錢碧岑：“方慶，你打我？”

    說著，她又哇的大哭了起來：“方慶，你從來就沒有打過我，你今天居然為了一個不知道哪裏來的小野種，你你打我？”

    “別說了。”韓方慶雖然惱怒，可是一見錢碧岑哭了，韓二丫又在旁邊一個勁地問“媽，你怎麽了？爸，你怎麽打媽呢？”，就實在是發不了脾氣。隻能一邊說著，一邊給錢碧岑的臉頰揉上一揉。

    韓方明見狀，勸說道：“方慶，碧岑雖然有錯，你這出手也太重了。”

    他這一說，其他村民立刻就附聲道：“對啊，韓老二，你這出手太重了，嫂子就是說話衝了點，又不是故意的。”

    “是啊是啊，都不是故意的，都消消氣。”

    趙青國一聽，當即冷麵道：“不是故意的？”

    “趙青國，你也給我消停點。”這說話的人卻是丹姨。

    “趙三叔沒說錯，你們確實過分了。”張義石這時候也站了起來：“小凡是我從小看著長大的，你們這麽當麵說人家，這算是個什麽事？”

    “這能算什麽事？”洪棟插嘴道：“錢嬸快人快語，一時嘴快了，這有什麽大不了的。”

    “洪棟，你給我閉嘴。”張義石氣道。

    韓方明又道：“張義石，再怎麽說，這和你應該沒什麽關係，你又不是他爸。”

    “行了，你們都別說了。”眼看爭端又起，韓方慶隻好出聲道：“這事我替碧岑向小凡道個歉。對不住了，小凡，是我沒管教好。”

    餘凡見眾人的目光都投向了自己，便搖了搖頭：“方慶叔，你沒什麽錯。”

    眾人剛鬆了口氣，便又聽到：“錯的是錢碧岑。”

    “餘凡，你這是什麽意思？”錢碧岑尖聲道。

    韓方明也皺著眉不滿道：“餘凡，再怎麽說，碧岑也是長輩，你這話”

    “韓方明，你閉嘴。”餘凡淡淡地回應了一句，站了起來。

    這下子不光是跟韓方明一道的村民，就連餘小魚他們也驚詫地看向了餘凡。要知道他們都理解餘凡，錢碧岑這一而再再而三的挑釁，是個人都應該生氣了。可是將矛頭轉向韓方明又是不一樣的，倒不是他們對韓方明這偏袒的態度沒意見，隻是像餘凡這般橫衝直撞的，少不得會引起其他村民的不滿。

    果然，餘凡剛一說完，就有一個老伯冷哼了一聲：“沒大沒小。”

    洪棟也抓著這不放：“一人做事一人當，你這小孩子怎麽連這都不懂，韓村長可沒招你惹你。你看什麽看？怎麽？我說錯了嗎？”

    餘凡冷冷瞥了那些欲言又止的村民們一眼，最後目光落在了錢碧岑的身上：“你說我的其它事，我真的不在乎，但是，隻有“野種”這兩個字，我沒辦法原諒你。”

    錢碧岑一聽，嚎啕大哭一下子就收住了：“原諒我？你算什麽東西？”

    韓方慶一聽，正想嗬斥，就見錢碧岑仰起頭，心一橫道：“你打，你朝這裏打，打死了算你的。”渾是潑婦模樣。

    餘凡往前走了走，眾人見他拳頭緊握，眼神凶狠，不免都是心裏一顫，知道他現在正處於氣頭上，做出什麽都有可能。幾個叔叔伯伯連忙站起來想要拉住餘凡。

    卻見餘凡輕而易舉就掙脫了開來，眾人見他不發一語地朝錢碧岑走去，知道事情不妙，連忙阻攔道。

    “大家都少說兩句，這事就算了。”

    “對啊，錢嫂子，你也給道個歉。”

    “餘凡，算了，動手不好。”

    “要是真打傷了人，那怎麽辦？也別給別人看笑話。”

    “哥，要不算了。”

    “呆頭鵝，你別亂來。”

    就連張婉初也伸出手拉了一下，她倒不擔心那個說話臭臭的錢碧岑，她擔心的是餘凡。

    錢碧岑見他朝自己慢慢走來，雖說心裏一顫，可是看見韓方慶、韓方明，還有好幾個村裏的叔叔伯伯都在自己身邊，底氣不由十足，冷笑道：“說你是野種，你還真的一點教養都沒有，怎麽？說了你兩句，惱羞了嗎？連女人都打了。老餘不在了，誰還會把你當村裏人，你就問問，這裏頭有誰不知道，老餘就是被你這掃把星活活給克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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