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六十五章 所謂新生,總要先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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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輕侯沒有虛偽說謊,他說在這三天之內他會傾盡全力地尋找張素憶下落,就真的在拚盡所有的人力物力,找著蛛絲馬跡。

    久無人住的,曾經的王公子府裏,他靠著涼亭的柱子揉著眉心,偌大的鳳台城,要尋一個特意被藏起來的人,無異於大海撈針,難比登天。

    從後門裏進來的人,仔細地檢查著身後,確保無人跟蹤後,才合緊院門,穿過了滿院枯敗的花草往涼亭趕去。自從得知了殷王真麵目後,盧辭幾乎沒有睡過一個好覺,將自己走進鳳台城那日起到現在的前前後後,仔仔細細地想了一遍又一遍,反複確認著自己有沒有在某個不曾察覺的時候暴露過,有沒有落入殷王

    眼中被他發現端倪。

    他曾在一隻沉睡的雄獅跟前弄權誅心,想想都覺得全身發冷。

    好在他這奸佞之臣扮得出色,演技逼真,並沒有犯下過任何細微的錯誤,留下致命的危險。

    隻要在王後還沒有作死作到無可挽回之際,盧辭暫時都是安全的。隻是他也不敢再有事沒事地就在殷王眼皮子底下晃蕩了,除了日常討王後歡心外,謹言慎行,絕不出錯,就連這公子府他也不敢再派人來清掃整理了,任由秋葉落了滿地,屋子裏的細塵密布,蜘蛛囂張地

    結網捕食,毫無人氣,如同廢宅。

    但他的內心很是焦慮,如被火烤著不安,有一些事他迫切地想向王輕侯問個明白,卻不得不死死按捺著,等侯王輕侯的傳喚,以免露出馬腳。

    好不容易,終於等到了王輕侯的手信,他收拾一番立刻趕來。

    “有信兒嗎?”王輕侯的聲音裏都透著濃濃的疲憊,想是這兩日也沒有睡好。

    “回公子話,沒有,王後那裏我探過口信了,她對此事似乎並不知情。”盧辭回道。

    “意料之中,殷王怎麽會把這些事讓他知道,看來他又是借著長公主的身份,去跟神殿說的。”王輕侯吐了一口濁氣,“殷安呢?”

    “長公主殿下鮮少來鳳宮,自打越公子率兵出征後,王後就閉宮不出,連殷王都不見了,殷王也沒有說什麽,隻吩咐下人好生照料王後。”盧辭說。

    “這蠢貨,殷王巴不得她安安份份地不鬧騰呢。”王輕侯嗤笑一聲,“你還好吧?”

    “在下一切都好,有勞小公子費心了。”盧辭低頭謝過,眉頭皺了皺,有些話到嘴邊,卻不知怎麽說比較委婉。

    他深知,眼前的小公子的確知人善用,但翻臉無情,也比誰都利落。

    “想說什麽?”王輕侯看出他的糾結,直接問道。

    “小公子……小公子你……”盧辭想了又想,最後才抬起頭,艱難地問出:“小公子,你真的要放棄了嗎?”

    要放棄這大好江山,稱霸為王,放棄你所有的努力,甘付流水,放棄我們這些人無畏無悔追隨著你的人了嗎?

    否則,你怎麽會讓任良宴張恪他們,去行如此猶似赴死之事?

    小公子,形勢真的嚴峻到,需要你付出這樣大的犧牲,不留退路了嗎?

    王輕侯看著盧辭,久不作聲,像是在想著什麽。

    兩人沉默間,盧辭隻覺得背後的裏衣都要被冷汗打濕,不安,恐懼,迷茫,掙紮,不甘各種情緒都擠在他胸腔,要把他胸膛都撐得爆開。

    “小公子我……像是那麽大度的人嗎?”

    就在這種沉默快要把盧辭逼得窒息而死前,王輕侯漫不經心般的輕言笑語,解救了他。

    驚喜的光閃耀在盧辭眼底,他已經很少很少有這樣難以克製情緒的時刻了,但此時的他被驚喜若狂的情緒衝擊得隻想奔走呼喊。

    小公子沒有放棄,既沒有放棄他自己,也沒有放棄像他盧辭這樣死心踏地追隨他信任他的人!

    自己的努力和堅持,都是值得的。

    王輕侯拍了拍盧辭的肩膀,“別多想了,找不找得到張素憶是一回事,還有一件事,你要去做。”

    “小公子你盡管吩咐!”此時的盧辭鬥誌滿滿,又找回了當初那份赴湯蹈火在所不辭的激情。

    “好,你聽著……”王輕侯靠過去,在盧辭耳邊說了些什麽,盧辭一會兒皺眉不解,一會兒恍然點頭,最後拱手,應下了就悄然離開。

    王輕侯看著他離去的背影,彎彎唇角,疲倦不堪的臉上露出個淡淡的笑,回頭看了看枯枝上懸著的幾片黃葉,搖搖晃晃,經不得一陣風吹就要掉下來。

    秋陽慘白的顏色投射在已是一池死水的前院池塘裏,池水都泛了綠色,水藻橫行,魚肚翻白。

    慘淡蕭索,死氣沉沉。

    但王輕候卻步履沉穩,緩緩踏上厚積的落葉,聽著那些脆弱細微的“喀嚓”聲,眼神平靜。

    所謂新生,總有一個前提,必須先死。

    他不會這麽輕易就認命,隨便就低頭,他說過,他要站到最高的那個地方,可以毀滅殷朝,毀滅神殿,讓這世上再也沒有所謂神樞,到那時候,他就可以風風光光地迎娶方覺淺,做他堂堂正正的妻子。

    到那時候,再也沒有人可以阻止他,阻止他們。

    道路是崎嶇了些,但無妨,沒什麽能打垮他,上天也不能,他始終相信,人定勝天,他骨子裏的倔強和自私,容不得他自暴自棄。他是這樣對自己說的,輕咬著晶瑩的牙關,深邃的眸子裏顏色始終平靜如這秋水的湖水,不起漣漪,就連唇角揚幾分看起來更真,都仔細揣摩,不動聲色地維持著一如既往的模樣,薄情又深情,狠毒又溫

    柔。

    隻是如今,連他都不太敢細看自己的內心,陰暗如毒蛇口中的信子,調情般地舔舐著他最後的安全之所,冰涼濕潤,危險致命。

    他在門口遇到了劍雪,劍雪像是在這裏等了他很久,肩頭都有落葉,手裏輕握著一塊布帛,血漬斑斑,暗紅刺眼,所以刺得劍雪眼眶腥紅,像是被逼入絕境的豹子,恨意如山。“王公子,我想問你一個問題。”劍雪嘶啞的嗓音,像是被鈍刀割裂過,聽得讓人心腸絞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