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九十九章 與神殿同在,千秋不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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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輕候聞言,大笑難止,幾乎前俯後仰,深深的無力感和絕望感,像條毒蛇勒緊了他的脖子,令他窒息,他們王家兩代人,所有的奮鬥和努力,拚命與悍勇,在這些人眼

    中,到底,算什麽?

    算什麽!

    “所以,在你們眼中看來,我二哥,隻是個錯誤?”

    “是的,他是個錯誤,所以被清除。”

    王蓬絮這個名字,幾乎糾纏了方覺淺與王輕候整個相遇的人生。

    他的死亡驚醒了當時作為星伶的神樞,給她當頭棒喝。

    令她開始質疑,神殿所做的一切,真的都是對的嗎,她的義父教給她的那些神殿仁義,真的是正義的嗎?

    從某個角度上來說,王蓬絮的死,促成了方覺淺的出世。

    是在這之後,奚若洲才抹掉了星伶的一切回憶,留下一個方覺淺,與王輕候相識。

    哪怕是後來的方覺淺,看到王蓬絮時,仍覺得有些熟悉。

    也是王蓬絮的死,才有了王輕候的頂替入鳳台,他來鳳台城,一為心中所願,二求為兄複仇。

    王輕候總是罵王蓬絮,蠢得不可救藥,就是罵他愚忠,明知殷朝與神殿狼狽為奸,還要處處維護,一心輔助。

    本質上,王輕候與王蓬絮理念相左。

    一個忠王權,反神權,另一個,王權與神權他要一並反了,要一刀殺出個新黎明。

    顯然,奚若洲覺得,王輕候的想法,更合他意,而王蓬絮雖為人疏闊,頗有才幹,卻過於忠誠,過於善良,這樣的人,哪裏是這亂世的翻雲覆雨手?

    得是王輕候這種狠絕毒辣之輩,這等敢背棄仁義正直之輩,才能迎風破浪。隻是奚若洲過於狠心,他為了他的目的,常常將人倫血脈,放置一側,就像他把星伶放在一側,隻留下一個神樞一樣,他也逼迫得王輕候不得不將王蓬絮放在一側,隻讓

    他往前。

    此刻神樞麵對著王輕候的質問,也隻能如實相告,是的,在他們眼中,王蓬絮是個錯誤,哪怕他再如何善良豁達,疏闊忠誠,他也生錯了時代,隻是個錯誤。

    王輕候的心底如有千瘡百孔,撲愣愣地墜著血。

    不論他嘴上如此刻薄,如此看不起王蓬絮,他始終不忘的是兒時自己的兄長如何偏愛自己,寵著自己,可世事殘酷,他已是連為自己二哥討個公道,都討不回來了。

    他連自己的公道都討不到,何況他二哥?

    “神樞聖明。”王輕候含嘲帶諷,揚笑一聲,“我王輕候作為兩任神樞掌中棋子,供爾等擺布作局,萬般榮幸!”

    神樞笑笑不說話。

    不甘,總是有不甘的,人們一直都不甘,不甘清貧,不甘孤獨,不甘黑夜,不甘寂寞,不甘愛而不得,不甘得之又失,不甘沉淪苦海,還不甘命運坎坷。

    但是,不甘,也就不甘著吧。

    委屈,也就委屈著吧。

    她神樞都隻是一粒棋,旁人算什麽?

    “我聽神樞之意,是篤信小公子必成王?”江公發問。

    “我聽江公之意,是有不信?”神樞反問。

    “自是不信。”

    “那便,且看著!”

    神樞轉身看著虛穀與於若愚,扶著權杖彎身一拜:“一切,便拜托二位了。”

    虛穀一動不動,如同已死之人。

    於若愚起身,抬袍跪地,匍匐大拜:“謹尊神樞之旨。”

    神殿之外突然喧嘩吵鬧,江公與王輕候回身望,看到那本該是去往殷朝王宮的大軍,不知為何往此處而來。

    黑壓壓的人群攻向了神殿,宛如一團黑雲,遮天蔽日而來。

    引導一場戰事改變戰場,對於別人來說可能很難,但對神樞,卻不是太難之事,她在軍中有人,她有奪天地造化之奇術,她要把戰鬥雙方引至此處,有何為難?

    立於高牆上,神樞看著大軍如狂浪而來,她纖掌捉風,輕輕將王輕候與江公送了出去。

    神殿突然燃起大火。

    大概沒有一個人,在一生中,看過比這還要瘋狂的大火,火舌舐天,如夏日烈陽墜此處,焚盡一切。神殿那座宏偉的宮殿,同一時間裏,火光漫天,燒得酣暢淋漓,燒得痛痛快快,燒得癲狂無邊,火苗都有了淡淡的藍焰,熱浪陣陣襲湧,縱是隔著百米處,依舊能被那熱

    氣灼傷。

    就好像是,這座傳承了不知幾百年,甚至上千年的古老宮殿,在今日完成了它的使命,歸於烈焰,燃盡最後一絲光與熱。

    火光搖啊搖,搖出妖冶又決絕的模樣。虛穀與於若愚相扶著走在這座火光四起的宮殿裏,久久地凝望著這裏的第一處台階,每一株花草,每一方樓台,每一片磚瓦,他們見證過這裏最輝煌的時刻,那時候的神

    殿,還是天下人的信仰,外麵廣場上,總是有很多很多的信徒匍匐祈禱,願神庇佑。

    還記得那時候的人們,以進入神殿侍奉天神為最高榮譽,哪怕是隻是灑水掃地,他們也盼著踏入神殿中,供奉神明。

    千人頌唱,萬人跪伏,沐神恩澤,天佑須彌。

    那時候的神殿,何等風光啊?

    這樣風光的神殿,竟是回光返照!

    這樣風光的神殿,竟在走向毀滅!

    火舌舔舐了他們琉璃藍色的神使長袍,一點點蔓延開來。

    他們是神殿最虔誠的信徒,神的奴仆。

    他們可恨又可敬,他們將一生獻於神殿。

    神殿若真如神樞所言那般將要消亡,那他們這些信徒,有何理由存活於世上?

    虛穀那具如同朽木一般的身子撐了這麽久,沒有撐到神殿等來新生的希望,隻等到了神殿的毀滅,他葬身神殿,成全自己最後的,至高的,純粹的信仰。

    與其說方覺淺與奚若洲是神殿神樞,是神殿的化身,不如說,是他們。

    他們才是最徹底,完整的,神殿信徒。

    大火埋藏了虛穀與於若愚二人。

    隱約間,好像是於若愚問了虛穀一句:“虛穀神使,可有後悔?”虛穀的聲音突然迸發出驚人的活力與壯闊:“吾輩神殿神使,自當與神殿生死同在,千秋不改,何處有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