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3章 罪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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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行人入了府,瞿良邪已經知道秦攀傷的很重,隻聽楚歲說了一句,也不由的驚駭起來。

    身上數十傷口,條條及骨清晰,最嚴重的一刀刺入肺腑,若非葉家幾個老禦醫出手,換了旁人治都不敢治的。

    瞿良邪心中歎了歎,“本宮去瞧瞧他。”

    楚歲便帶著她去了秦攀房中,偌大的寢室內充斥著濃烈的藥味,怕天熱傷口發炎,裏頭擱置了還幾塊冰,秦攀身子稍好,倚在床上看書,見瞿良邪來,先是驚了一下,隨後笑道:“賤命一條,怎敢勞動皇貴妃尊貴之軀。”

    他的笑一如既往的瀟灑不羈,瞿良邪卻覺得刺眼,立在床榻邊,盯著那雙含笑的眼眸,看著那微微勾起的嘴角,不發一語。

    她不說話,氣氛僵了僵,秦攀便道:“夫人去看看我的藥好了沒有。”

    楚歲深深第看了瞿良邪一眼,轉身離去。

    瞿良邪也叫沁兒出去,屋子裏就剩下二人,她坐在床邊,卻隻是盯著秦攀手中的書,看的出神。

    秦攀順著她的視線望去,揚了揚手中的書,“老師編纂的禮儀論,師妹應該不陌生。”

    她伸手拿了書本,隨意翻看著,“閑來無事,總想起小時候的事,那年我才拜入老師門下,門中的師兄弟都因我是女兒身而瞧不起,唯有兄長真心相待,你與老師,是我在這條道上最倚重的人。”

    書本一合,秦攀臉上的笑也沉了下去,抬首,朝陽初升,柔柔的黃暈從窗口灑落,落在女子肩頭發梢,連帶著整個人都染上一絲色彩。

    他垂首,輕輕地笑,笑出三月春花凋零時的傷感,“往事已沉不可追也,娘娘前路還長。”

    瞿良邪抬首望著烏漆屋頂,眨了眨眼,長出一口氣,“是啊,往事已沉,兄長大抵早就忘了昔日情分,所以算計起良邪來不遺餘力,恐怕你為皇上做事之時,也未必那般用心吧。”

    秦攀沒否認,也沒承認,隻是問:“你在蜀地好好的,為什麽又要回來,當年走的那樣堅決,你就該老死在蜀地的。”

    “是啊,我本該老死在蜀地。”她輕輕應著,一身明黃的衣衫將白皙肌膚襯的更加脫塵,微揚的下巴在晨光中展現一抹不屈的輪廓,她卻倔強地低了頭,聲音都在打顫,“兄長,你但真那般恨我嗎?”

    旁人的恨,恨的那樣明顯,可最是秦攀這種恨的不露聲色,才叫她痛心不已。

    回到殷都經曆了太多的事,雖有父母在都,卻不敢同他們說,唯一能夠立即自己的,便隻有昔年的同門師兄,她是這樣認為的,一直都是。

    “有時我也不大清楚,究竟是恨你多一些,還是敬你多一些。”秦攀的聲音低沉,伸手拿過 書卷,一點點地描摹頁麵的三個大字,“你的才,你的情,害死了那麽多人,你應該得到報應的。就像當年你說的,天子犯法與庶民同罪。”

    “難道我這些年受的報應,還不夠嗎?”眼淚奪眶而下,瞿良邪幾乎是吼出這樣一句話,她已經用自己整個人生在贖罪了,再有對不起的人,也該是還清了。

    窗外一聲鴉啼,狂風驟然拂過滿院花草,雀鳥嘰喳逃散,連晨曦都露出一絲陰霾。

    秦攀看著眼前崩潰的女子,沉緩地搖了搖頭,“不夠。”

    他說:“你今日所有的一切,都是那些人用家破人亡的血淚換來的,你要付出和他們同樣多的血,流出和他們同樣多的淚,才能贖清你的罪過。”

    說著說著,連他自己都垂首苦笑,聲音中充滿了無奈,“師妹,我們都是罪人,我們的罪孽,一輩子都恕不清的。”

    話說到這裏,已經沒有必要再繼續了,當年若不是李守義同整個師門相護,她不可能安然至今日。

    她是那場政權爭奪的受害者,楚歲和秦攀何嚐不是?

    他們午夜夢回時麵對那些向他索命的無辜者,醒來卻要麵對自己這個間接的凶手,心中有恨,理所當然。

    她伸手擦了擦臉上的淚痕,一聲長歎,似乎將所有的悲涼都歎出,柔柔的雙眼笑開,仍舊那副從容不迫的模樣。問道:“藩王的事,兄長可有什麽線索?”

    許是她聲音太輕,令秦攀聽的不是很真切,他抬首,驚訝地看著瞿良邪,問道:“你問什麽?”

    瞿良邪道:“那人既然對你下了殺手,肯定是兄長查出了些什麽。”

    這次秦攀聽得明白了,卻仍是苦笑不已,“我怎麽就忘了你是瞿良邪……”

    他所犯下的事,擱在任何人身上都是不可被原諒的,偏偏瞿良邪此刻似沒事人似的。這麽多年過去了,她還是那樣睿智卻也那樣隨性,她把一切的看的透,卻假裝什麽事都沒發生。

    “我一直都是瞿良邪。”她淡淡地笑著,將所有的情緒掩藏在那雙柔柔的眼眸深處,不教人探查,甚至連她自己,大抵都忘了曾經的悲傷。

    “瞿少塵出事時我便暗中去查過,那馬匹中毒厲害,確定是才剛下的,隻有與他們同去賽馬的人可以做到。這也就是說,此事與墨執沒有絲毫的關係。”

    講到正事,秦攀臉色十分嚴肅,“他房間裏的毒藥是我放進去的,一則墨執當年曾辱楚歲,也是出口氣。二則幾個藩王中,唯有他桀驁不受控製,皇上也可借此機會除去他。”

    “即便皇上迫於形勢眼下不除去他,有了這層疑心,墨執今後的日子也不會好過。”瞿良邪接著秦攀的話說道,柔柔的眉眼處卻蘊出一絲涼意,秦攀之智決不在自己之下。若此次不是秦湘蓮太過關心他,恐怕也不會露了聲色,自己不知道還要被隱瞞多久。

    秦攀點點頭,算是默認。他並非君子,有仇不報不是他的風格,隻是早晚的問題。

    “你剛才說,墨珽的馬是被人臨時下的藥,也就是說當時下藥的人就在跟去的人當中。”細細一想,瞿良邪更覺驚訝,“而有機會接近墨珽的馬的人,不超過十個。”(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