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9章 心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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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無話,墨玨隨著沁兒來到福蕊宮,見瞿良邪躺在床上麵色緋紅,額頭鼻尖都是細細密密的汗漬,心不覺一陣糾疼,叫方淩立即通知葉雲,一旦為老閣老請脈後,火速回宮。
又對太醫院下達了命令,皇貴妃身體有什麽閃失,他們也不必再來了,直接遞上請辭的奏表就行了。
一時間整個太醫院一陣恐慌,但凡在職的無論大小官職都為瞿良邪的病情忙活,一日下來瞿良邪高燒非但沒有褪去,反而燒得愈發厲害了。
墨玨一直陪在一側,臉色沉的能結冰,就沒有一刻舒展過的。
“昨兒個你家主子還好好的,怎麽今日就燒得這樣厲害?”他看著躺在床上眉頭緊緊皺起的人,恨不能自己替他承受這些痛苦。
沁兒道:“自打主子從外頭回來後便一直懨懨的,又站在窗前吹了冷風,又因陳年舊疾沒好全,才會一發不可收拾。”
墨玨便道:“你明知道她身子不好,怎能讓她吹了冷風?”
沁兒替瞿良邪擦了一輪汗,叫人下去換水,聞言看了看墨玨,扔下帕子便跪在地上,“今日就算皇上要治奴婢的罪,有些話奴婢還是要說的。”
“昔年小姐在蜀地時,雖然累的慌,也有病重的時候,可從不曾像今時這般藥石無靈。頭前葉雲太醫替娘娘請脈,多次提到小姐心中鬱結,恐怕就是這個緣故了。”
“自入宮來,小姐所受的苦皇上都看在眼裏,奴婢也知道皇上疼惜小姐,隻無奈小姐脾氣向來倔強,又是個不肯服軟認輸的,什麽事都自個兒藏在心頭。奴婢無能,不能為小姐解開心結,可皇上可以,隻求皇上垂憐小姐一生沒過安穩,給她一條活路吧。”
墨玨靜靜地聽著,不覺細細想去,她這病若但真是為心結,莫非是因為朕?又想她那樣一個孤傲能忍的人,究竟怎樣的事能叫她鬱悶至此?
又聯想到頭前自己對她說的話,想來一是因為墨諄的事情,二是因為沁兒的緣故了。
如此,又細細琢磨了一陣,便對沁兒說道:“朕大抵知道她為何了,你且先起來,收拾一下心情,朕有話問你。”
沁兒不明緣故,還是起身,擦了擦臉上的淚水,正有歸鄉端來了熱水,便又要替瞿良邪擦汗。
墨玨卻接了帕子,一邊仔細為瞿良邪擦去臉頰上的汗漬,一邊問道:“昨夜你主子出宮的事你知道的,因她遇上塵諾,塵諾說要娶你為妃。朕說了些氣話激她,想來她是為你的事情著急,又惱了朕,才這樣鬱鬱不振的。”
沁兒聞言一愣,塵諾竟然說要娶自己?她都懷疑自己耳朵是不是壞了,“皇上,這……”
“此事朕原是想讓你主子同你講,但她的性子是在是執拗的很,朕隻說不要她插手此事。朕今日就問你,你可願嫁與塵諾去,你若不願意,無人敢強迫你去。”
墨玨說完,將帕子遞給沁兒,又換了一張接著替瞿良邪擦汗, 補充了一句:“不要想著你家小姐,隻說你自己的心思,即便你為了她而嫁過去,她也不會高興的。”
沁兒一時間恍然,她怎麽也沒想到塵諾竟然會提出這樣的要求,他是堂堂的蠻國王子,自己不過一個奴婢,怎能容他低身下氣地來求娶自己?又想小姐在宮中本就孤苦,自己離開了,她該怎麽半?
如此,便直直跪下拜了拜,堅定道:“蒙皇上憐惜,奴婢願一輩子跟在小姐身邊,至死不嫁。”
墨玨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點了點頭,“朕便回絕了塵諾,要他另外擇人就是了。”
他話音方才落下,隻見床上的瞿良邪一陣抽搐,身子一顫竟是醒了過來,卻先趴在床邊嘔了一大口血出來,又暈死了過去。
墨玨驚得忙叫人進來,幾個太醫蜂擁來請過脈,皆道:“皇上大喜,娘娘積在心頭的一口怒血已經吐出,想來是不會有大事了。”
又叫人煎了藥來喂瞿良邪服下,到了夜裏,果真體溫降了下來。
墨玨鬆了一口氣,盯著她看了半晌,低聲呢喃道:“你若肯服個軟,朕豈有不依你的?為何偏偏那樣倔強,難道朕就但真不足以讓你相信嗎?”
床上的人眉眼稍稍鬆動,卻沒有醒來的痕跡,他沉沉地歎口氣,世人得一知己紅顏已是幾世修來的福氣,他這一生站的太高,能得一懂他的人,實在癡妄。
可分明,瞿良邪是懂的,隻是她一個人走的太久了,久到不願意去相信任何人,不願意相信二人可以並肩前行的。
“你願意回來,朕真的很開心,哪怕不是為了朕。可瞿良邪,哪怕一點點,你有沒有,喜歡上朕?朕能為你做的,都已經做了,你就不能,為朕稍稍改變一點嗎?”
殿中明燈熱火,人影空寂,唯有君王無可奈何的述說,就似冬風拂過荒漠的低吟淺唱,訴說著一個帝王的悲哀。
床上的人仍舊沒有動靜,隻是容顏愈發安穩。
她這一生,終究是等到了她的良人,雖不能護她無憂為她傷痛,但至少他會為她自降身份甘願低頭。
瞿良邪在一片蒼茫中渾渾噩噩地躺著,聽著耳畔那些似近似遠的聲音傳來,恍惚地盯著眼前的空白發愣。
她漸漸看到那些曾經在她生命中出現過的人,或陪她度過那些沉靜歲月的,或與她棋逢對手的,或是在她生命中短暫出現,卻又影響了她一生的人,在那片空白的地方漸漸地連成她過去的生平。
最後,畫麵定格瞿府,那時宮中有人來宣旨,她跪在地上,聽著公公陰陰的聲音,嘴角往上翹起好看的弧度,那一刻,她是幸福的。
那一刻,她不會想到幸福是那樣短暫,短到她還未曾體會便消失的無影無蹤。
而下一秒,畫麵轉換,漫天鮮血她嫁衣如畫,君王立在街邊窗角,眉眼陰柔目光冷峻。
就是那樣一張與璉哥哥隻有三分相似的臉,嗬護她卻又利用她,縱容她卻又約束她,他是一國之君,他有自己的使命和職責,他也是個男兒,一個想要保護心上人的男子而已。
他的柔情似水將她包圍,令她一點點沉陷下去,他的冷漠卻又似劍,令她想要逃離這裏。(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