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3章

    屋子裏，忽然靜了下來，盧尼娜忽然感覺到身上的涼意，風從敞開的窗子裏吹了進來。

    一瞬間，讓她想了過去某個時候，也是這樣的夜晚，山頂上，a市高高半空裏的對話她跟另一個人的對話。

    “我們生活在這個國家，是因為我們相信，人不能靠踐踏別人的權利和尊嚴，獲取自己的利益，我們知道罪惡是要付出代價的！”

    一瞬間，她的淚水再次湧了出來，他們為什麽這樣不同。

    林清絕望著她。

    “任何個人的利益不該淩駕於群眾的利益之上，這就是我為什麽做警察。”喬溫倫說，“不可以為了私利侵害他人，不可以的，不管多愛，都不可以的。”

    她無聲地哭了出來。

    盧尼娜清楚或許從一開始她就清楚，這就是為什麽她和喬溫倫那麽不同，卻依舊還能在一起。

    想到這裏，她不禁再次悲從中來。

    盧尼娜看看眼前的林清絕，想著喬溫倫，也想起了盧清越，他們每個人，都有此生注定要背負的重負，誰都無法掙脫。

    跟他們每個活到今天的人一樣，傷痕累累。

    林清絕依然緊緊地盯著她。

    “盧尼娜，為什麽你不讓我殺他？”他聲音異常幽深。

    “你和盧氏家族是什麽關係？為什麽你的新名字會姓盧？還有當初不願意來這裏，現在卻願意在這裏定居？在底特律也是，絕對不是因為一個鴨。難道說，是你討厭成為黑幫幫主的我？”林清絕盯著盧尼娜。

    “不是，”盧尼娜叫了起來，“我不敢到這個地方。”她忽然抬起了頭

    “難道？”盧尼娜震驚地叫出來，“你不該，不該讓我知道，你去過鹿凱安那，清絕，我們什麽都完了！他跟我走得太近，你就殺了他？”

    這話讓林清絕大吃一驚!

    “我以為我欠你的一輩子都不完，你為什麽要這樣？!為什麽？！”淚水再次湧進了盧尼娜眼眶。

    “胡說！我沒殺他！”林清絕一下憤怒地大吼出來，“雖然我嫉妒他嫉妒得很，”他忽然戛然而止。

    盧尼娜驚訝地抬起了頭，原來還是愛她。

    “是，我一直嫉妒他！！從十幾年前，你不肯跟我走，大半夜的要去他家裏等他！他難道就那麽好？”林清絕索性說了出來。

    “除了我，你的心裏就不該有別人！可是我讓你有了！一個又一個！我當初就不該當你的狗屁哥哥，我現在也是一個男人，一個喜歡你的男人。”他大吼了出來。

    盧尼娜驚呆了。她一直以為自己是眼前的人，就拿自己當做親情的補缺，那一次也是意外而已，原來他是對她是愛情。

    她看著林清絕的眼睛，“你說沒有，我就信。”

    “他死了？”林清絕看向盧尼娜，“盧尼娜，如果他不愛你，他不會，那麽遠到a市來，他還不至於那樣的吃飽了撐的。”

    “我知道我知道！”盧尼娜一下傷心地叫出來，大哭出來。他知道他愛自己。

    “但是你還沒說，為什麽？”林清絕放緩了語氣，重新打量她，“為了一個不相幹的人要對付我？難道你和盧清越也有關係？”他小心地查看著盧尼娜的神色。

    “沒有。”盧尼娜大叫出來。

    “那你為什麽不讓我殺他？”

    “因為一個朋友，我答應過一個朋友。”

    “是誰？”

    “他死了！死了很多年了！”盧尼娜再次尖叫出來。

    “一個朋友，”林清絕默默念叨，“你為了一個朋友可以，”他陰鷙地盯著盧尼娜，“除非，這個人跟你，跟盧家，但是不可能，盧清越還有個妹妹，不會是她，早就死了！你不會有機會認識她。”

    林清絕忽然醒悟似的地盯著盧尼娜，“盧尼娜，你，你是不是有什麽瞞著我？”

    “沒有，我愛你。”盧尼娜一次次地懺悔著。

    他們不該回顧過去。她知道。

    第二天，盧尼娜醒來時，天已經亮了。

    她走進隔壁的房間，林清絕披著淡藍色的睡袍，坐在那把椅子上，沉思地看著窗外藍色的天空，一時顯得分外孤獨。

    三天後，喬溫倫從專案組辦公室出來，一抬頭，愣住了。

    走廊上，一個他熟悉的人正走過來，那人比幾天前他最後一次看見時瘦了許多，額頭上貼了一塊膠帶，沒有表情地看了他一眼，拐進了對麵的辦公室。

    盧妮娜竟然回來了。

    “瑞希。”

    盧尼娜叫出來，朦朧中，夢裏，她模模糊糊意識到瑞希已經死了。

    對，他已經死了，她對自己說，黑暗裏，繼續向前走去。

    周圍一片漆黑。

    她忽然覺得萬分恐懼，又冷又濕，試著喊起來，喊出的卻是徐恩喬的名字，名字一出口，她忽然意識到她也死了。她喊喬溫倫。喬溫倫就在不遠處，冷冷地看著他，拒絕了。她於是轉身想去拉鹿凱安的手，可是忽然意識到他也死了。

    她終於大哭起來。

    直到再次醒來，卻忽然想不起為什麽哭了，隻記得自己在拚命大哭大叫。

    “為什麽，你們為什麽不給我們機會？”她在黑暗裏大聲問，“為什麽？”

    “死的應該是我。”

    醒來時，她滿臉是淚，恍惚中，自己的喊聲好像依然在耳畔回蕩，眼前，周圍和夢裏一樣，無邊的黑暗。

    她忽然意識到，是如此孤獨。恐懼忽然壓得她快要窒~息。

    所有可能的愛，她都拋~棄了，又或者，所有的愛都像傍晚的潮汐，終於漸漸退去，顯出滿地的荒涼。

    慢慢地坐了起來。

    鹿凱安死後那幾天，盧尼娜幾天沒有出門，終於再次克製了自殺的念頭。

    隻是一次次孤零零地坐在夜裏，對著天邊的星星。

    甚至醫院的通知也沒能讓她感到一點輕鬆，去林清絕那兒的前一天，醫院打來電話告訴她，她沒事。

    那麽喬溫倫也沒事，她唯一感到稍稍安慰了一些，這就算是不欠他了。

    一整天她都在屋子裏靜靜地喝酒，偶爾想著自己這孤獨又封閉的十多年，想著那些人，一個一個離去的人。然後她想起更早以前的過去。

    她究竟做了什麽？讓上天這樣對待地自己。

    盧尼娜起身去盥洗室洗了把臉。

    滿地月光。

    月光下，在鏡子裏看見自己蒼白的臉時，她再次愣了一下，自己現在是人是鬼？

    她回來，站過窗邊，忽然使勁打開了窗子，一陣冷風迎麵撲來，夜空裏閃耀著漫天星鬥，靜靜地閃爍。

    她看著那星星的列陣。

    然而，天上也有戰爭，不是嗎？

    天已經快亮了，她看見清晨天邊，最明亮的那顆星星升了起來，她想起那墮落的天使，惡魔的化身，撒旦。

    慢慢地，淚水重新湧進了眼眶。

    那一瞬間，她終於明白她是鬼，變不回人了，這就是上帝的意思！

    兩天後，沒有盧尼娜任何消息的喬溫倫再次來找她，那房門從裏麵鎖著，所有的窗簾依然厚厚地垂著。

    “琳達，琳達。”他大喊了起來，把那門拍得咚咚響，“我知道你在裏麵！開門！”

    忽然之間，門一下拉開了，

    喬溫倫一下愣住了，退後了一步，盧妮娜穿了一件男人的襯衣，站在門邊。

    “誰？”房間深處傳來另一個男人的聲音。

    “沒事，我同事。”盧尼娜向後瞥了眼，走了出來，把門帶上了一點。

    她站在台階上，挑釁地看著喬溫倫，懶散地問了出來，“你還有什麽事？問問我為什麽活著回來是嗎？”

    喬溫倫吃驚地看著她，現在的盧尼娜和以前完全不一樣了。

    他向上一步，用胳膊擋開盧尼娜，伸手去推門，但是盧尼娜馬上橫移一步擋在他麵前，猛地伸手把門又拉住了。

    兩個人就那樣僵持在門前。

    門敞開的片刻，喬溫倫看見房間深處，一個人拿著罐啤酒，敞著領口，正在房間裏穿過，“阿強，你好了沒？！”他聽見那人大喊道。

    另一側的盥洗室裏傳來了另一個男人的應答，叫喬溫倫忽然意識到，房間裏還有兩個人。

    他一瞬間吃驚地看向盧尼娜。

    “怎麽了？”盧尼娜向後瞥了一眼，“難道我就不能換人了，就算你喬大警官再身強體壯，但是也比不上兩人吧。”她身體僵硬，目光卻帶點嘲弄地打量著喬溫倫。

    台階上，盧尼娜的眼睛紅了，臉上肌肉微微有點腫，僵硬著，看著喬溫倫。

    喬溫倫厭惡地退後了一步，憤怒地注視著她“琳達，你過去說的都是假的？”他不相信地看著盧尼娜，話一出口，眼圈忽然紅了。

    一瞬間，喬溫倫感覺出自己的聲音竟然有點顫抖，“你對我到底，”這麽一想，他好像再次掉進了冰窟。

    但是此刻，台階上，那個趾高氣揚的女人，無情地笑了出來，“我怎麽可能隻要一個男人。你終於想明白過來了？你自己不是也說過，那是利用你嗎？那我就利用唄。”盧妮娜無恥地笑了兩聲，卻忽然笑不下去，戛然而止。

    停頓了一下，盧尼娜再次打起精神，重新換上調侃的口吻。（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