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9章

    一瞬間，所有的都成了泥漿的吞噬物，他們的腳下是一片渾濁的汪洋，那些人和那個坑道都沒了，都被吞噬了。

    泥漿混合著坍塌的水泥倒灌下來，直接從最底端的頂部砸向了坑道底，最後一眼，他隻清楚地看見喬森格決絕的神色。

    他們腳下，喬溫倫能看見一個人的帽子在泥漿上浮著，在那不遠，一隻衝鋒槍掛在泥漿邊緣高處的石塊上，除此之外，一片泥漿。

    “上帝！”躲避洞中的倆人向下俯視著，驚呆了，就在他們周圍，地再次劇烈地搖動起來，頭頂源源不斷有山石塌落下來。

    “快走！”喬溫倫猛地拉起盧尼娜向上攀去，周圍石頭土塊紛紛下落，完全來不及等他們爬上去，整個洞口就坍塌了下來，一塊巨石從他們頭頂正正地落了下來。

    “小心！”喬溫倫大喊一聲，一把攬住盧尼娜向側麵一貼，無數碎磚在他們周圍坍塌，倆人一起滾進了一段狹窄的坑道。

    現在喬溫倫猛地想到，這個好像就是那個有瓦斯的洞~穴，但是他還沒多少，身後接著傳來巨大的轟鳴聲。

    “快走！”他拉著盧尼娜向前跑去，身後，“轟隆”一聲，整個洞~穴口都坍塌了下來。

    洞~穴邊一片昏黑，他們無法知道是否另有出口，但是歸途已經封死，塌方還在持續，他們隻能盡量向前。

    他們在山洞中艱難地潛行，此時盧妮娜已經受傷很重了，喬溫倫隻能把盧尼娜架在肩膀上，一刻不敢停歇，腳下地勢越來越明顯地傾斜，他們一直在向上。

    拐過彎時，忽然有微弱的風吹了過來，喬溫倫心裏一陣激動，然而躲過轉角突出的巨石，剛升起的希望又落了下來，原來是風從高高的頭頂上落下來。

    喬溫倫抬起頭，他看見頭頂上露出了一條狹長的天空遙遠的星星在頭頂上閃耀。他們兩邊是高聳的山崖，赤~裸的山石黑魆魆犬牙交錯虎視眈眈，他們沒辦法攀爬上去，隻能繼續向前。

    無論如何，他們終於走出了毒氣彌漫的封閉坑道。

    喬溫倫架著盧尼娜繼續向前，幾分鍾後，踢到了地上的什麽東西，“當啷”一聲，叫他意識到那是個鐵皮罐頭盒，他們接近出口了嗎？他急切地轉過彎，周圍忽然寬敞了，借著微茫地星光，他能看見地上遺留的罐頭盒、紙盒、火柴根、牆壁上燃盡的火把頭，他知道快到出口了！

    他把盧尼娜抱到了那安靜地山洞裏，退後一點，他們頭頂上還能看見閃爍的星光，山頂的空洞裏傳來風的呼嘯。在他們周圍，槍聲、對講機的呼叫似乎都已經漸漸遠離。

    喬溫倫先把盧尼娜放下來，小心地去周圍查看了一下，沒錯，那是個過去藏身的山洞，但是出口被木板和巨石封死，但是現在他們的出口和來路都被封死了，想逃出去，隻能爬上懸崖，而懸崖上，或許那夥人正等著他們。

    喬溫倫飛快地返回，聚攏枯枝和落葉，燃起了一叢小篝火。

    現在最要緊的，是處理倆人的傷口，如今的盧尼娜越來越虛弱，一路上，除了喘~息和輕微呻~吟幾乎一個字沒有說過，也許火會把敵人吸引過來，但是他沒有辦法。

    喬溫倫在火光下小心地割開了盧尼娜的衣服。

    “喬溫倫，”她解那人衣服的時候，身下的人忽然喊自己的名字。

    “什麽？”喬溫倫低頭抱住她，聲音有些嘶啞。

    “清越好嗎？”身下的人忽然問道。喬溫倫聽見那異常虛弱的聲音，趕緊向盧尼娜臉上看去，火光中，盧尼娜臉色灰白，就像是一隻遊蕩的鬼，目光看向遙遠的頭頂，他的心陡然往下一沉。

    “他很好。”喬溫倫說。

    “那田曉曉呢？”他懷裏的人輕聲問，“我媽媽？”不等他回答，再次問道。

    “我沒有看見她。”喬溫倫匆忙回答，手上加快了動作。

    盧尼娜外麵的防彈背心上嵌著好幾枚子彈。再割開衣服，喬溫倫看見盧尼娜貼身穿了第二層防彈衣，也許是吸取了c市的教訓，然而兩枚邪惡的穿甲彈還是穿過了背心，卡在那裏，彈頭打進了身體，傷口周圍一片血跡。

    “他們都好嗎？我真想去看看他們”懷裏的人繼續自言自語，聲音漸漸飄忽起來，“我好想他們，好像和媽媽再去一趟巴黎，”

    “我知道。”喬溫倫把那男孩攬得緊些，握了一把盧尼娜的手。

    “我很想要個家，哪怕隻是半天也好。”懷裏的人說。

    盧尼娜的手很冷。

    “別說話，別說話。”喬溫倫小心地檢查傷口，製止了那個人。

    懷裏的人沉默了下去。

    喬溫倫很快看出盧尼娜肋下的傷口最嚴重，他輕輕按~壓了一下，身下的人劇烈呻~吟了一聲，可能骨頭斷了；其他幾處要好些，胳膊上血流的厲害，但是實際不太嚴重。

    喬溫倫咬緊牙，在火上取下刀割開傷口取彈頭，身下的人聲嘶力竭地大叫了一聲，似乎忽然清醒了一下，驚訝地看著山洞的環境，喬溫倫馬上大力按住了盧尼娜掙紮的身體，把衣服塞進了盧尼娜嘴裏，傾倒著藥粉，給盧尼娜處理傷口。

    很久之後，山洞裏複歸寧靜。

    喬溫倫自己的幾處槍傷，不太嚴重，他麻利地對付著。

    周圍似乎越來越冷，黑暗從四下裏包圍上來。

    這個時候，他們已經在這裏呆了好久，但是他無法知道他們要堅持多久才能有救援到來，又或者，身前的人還能不能支撐到那個時候。

    “鹿凱安，鹿凱莉，對不起，”喬溫倫聽到篝火邊，盧尼娜微弱的聲音。

    “什麽？”喬溫倫趕緊低頭問道，他的心往下一沉，以為盧妮娜開始出現錯覺。

    “我死了就可以去陪他了，我就可以贖罪了。”他聽見那盧尼娜虛弱地說，鬆了口氣。

    “徐恩喬，曹瑞希，”他聽見她喃喃自語。

    “死不了！死不了！你不會有事的！”喬溫倫趕緊喊起來，知道盧尼娜開始意識恍惚起來。

    “對不起，”喬溫倫聽見她再次說，“儀成偉，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我知道。”喬溫倫抱住了她。

    “我好累，我不能再……了……我盡力了……”

    “我知道。”喬溫倫握著她的手，一片冰涼。

    “喬溫倫，我冷，”她喊著他的名字。

    喬溫倫緊緊抱住她，發覺自己外麵的外套已經濕透，他拖下外套，一件件脫下裏麵的衣服，全裹在她身上。

    “我想要團火，”她的聲音低得他沒有聽清，“火。”她艱難地喘~息著。

    喬溫倫趕緊聚攏了更多的枯枝。把火拔大了一點。

    火光邊，盧尼娜的呼吸再次緊張起來，她感到周圍又濕又冷，遠遠地似乎有團溫暖的地方。

    “喬溫倫，我要是死了，給我蓋點東西，我不想死得很冷，”她的神誌似乎短暫地清醒了一下，但是轉眼又似乎恍惚過去。

    “我真的盡過力了，我沒有放棄過，”男孩又陷入囈語。

    “我知道，我知道！”喬溫倫回答著。

    “可是為什麽所有人都恨我，”

    “不恨！”喬溫倫大聲答應著，握緊了盧尼娜的手。

    “你們都不肯原諒我，江林是，你也是，”然而她繼續自言自語說下去，喬溫倫覺察出盧尼娜的神誌再次恍惚起來，那意識在她無法觸及的地方漂浮。

    “琳達，琳達！”他用力喊她的名字。

    “我愛他。”他聽見她說。

    盧尼娜覺得自己可怕地漂浮了起來，她越來越困，真想一頭睡去，但是在遠處的高空中，有什麽又白又亮的一片吸引著她，那光亮看起來溫暖又安全，她好想往那裏走，隻要走過去就可以蜷縮起來，睡得很溫暖。

    “琳達！琳達！”但是身邊有人可惡地吵鬧，就是不讓她睡去。那吵鬧忽然讓她異常憤怒起來，卻無力驅趕。

    “別睡過去，別睡！”喬溫倫不停地喊著，看見懷裏盧尼娜忽然皺緊了眉，痛苦掙紮起來，“跟我說話！”喬溫倫急忙大喊，他知道，他得保持盧尼娜像剛才那樣一直說下去。

    “琳達，琳達”耳邊的喊聲漸漸模糊，遠方那片朦朧的亮光越來越大越來越亮，盧尼娜忽然好像聞到一陣清新的味道，好熟悉的味道，她輕輕笑了出來，心裏升起一股異常急切的渴望，迫不及待跑過去。

    “媽媽，媽媽！”

    盧尼娜叫出來，一瞬間她有點詫異那是孩子的聲音，但是隨即就釋然了，原來她自己還是個小孩子。那片白亮變成了女人巨大的白色裙裾，透著陽光，在她頭上遮蓋下來。

    小女孩於是“咯咯咯”地笑了起來。

    這裏的風有些大，周圍忽然有點冷，直到媽媽抱住她。

    “媽媽，”山洞裏，喬溫倫看見盧尼娜皺緊了眉，頭部再次晃動了一下。

    風從背後吹進來，喬溫倫再次聚攏枯葉和樹枝，小心把火堆撥亮，牢牢抱緊了盧尼娜。

    遙遠的記憶，異常遙遠。盧尼娜的意識遊蕩起來。（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