糟糕。

    被歐明決發現了。

    他的出現讓蘇小米猝不及防，別說眼淚，她甚至連錯愕的神情都來不及收斂。

    幾乎是條件反射，她抓起照片就往身後放，然而這根本就躲不過歐明決的目光，他二話不說，快步上前，將地上零落的照片拿起來。

    蘇小米連忙站起來去搶，但根本就搶不過他，她最多也隻能逞嘴上功夫，“這是我的東西，你還給我！”

    盡管不清楚他是怎麽想的，但她心裏有預感，要是讓歐明決看到這些照片，他一定會勃然大怒。

    至於個中緣由，她也不清楚。

    等蘇小米能從他手中抽回自己的照片時，歐明決已經把照片看得清清楚楚，他麵無表情，目光冷若冰霜，“不就是一張照片嗎？你何必在意？”

    啥？

    蘇小米一愣，瞪大眼睛看著他，薄唇微張，緊張地看著她。

    她還以為自己聽錯了，歐明決竟然會覺得沒什麽？還是說，這不過是暴風雨前的平靜？

    她猜得沒錯，暴風雨來了。

    不等她有反應，歐明決就自顧自地把話接下去，他冷笑，滿眼嘲諷，“話說，我還從未見過你像照片上笑得那麽高興。”

    他看到的那張照片，正好是她跟沈濟北在對視，她雖然笑得含蓄，卻能從深邃的眼眸中看出濃情蜜意。

    隻是一眼，歐明決就能看出他們曾經有多幸福。

    但這也是曾經了，不是嗎？

    “是，是嗎？”蘇小米回應的話語顯然要無力得多，她下意識地往後退了一步，目光閃躲。

    心虛嗎？愧疚嗎？還是說，隻是害怕他會因此做出不理智的行為？

    前兩項，都被歐明決排除了。

    他心裏覺得可笑，憤怒一點點騰湧，不斷膨脹，他卻得隱忍，冷不丁地伸手撫了一下她的臉頰，還滿是淚痕。

    眼淚順著他的手背滑下去，感覺很微妙。

    “你能為了他笑得那麽開心，現在也能為了他哭得如此難過，就真的那麽喜歡他？”歐明決一字一句都是在質問，他的栗色瞳仁中，怒火在熊熊燃燒。

    她哭不過是因為唏噓，關她還喜不喜歡沈濟北什麽事？

    蘇小米差點脫口而出，她想搖頭否認，卻又不想讓他知道更多。

    到底還是沒有否認，她抬起手將臉頰上的眼淚擦掉，一邊吸了吸鼻子。

    如同站在沉浮於海麵上的一塊冰，又無助又冷，這就是蘇小米此刻的感受。

    歐明決的脾氣，她比誰都清楚，越是冷靜，就越是生氣。

    “看來我沒說錯。”歐明決歎了口氣，他的語氣中帶著明顯的失望，目光也是，讓她無處閃躲。

    有多喜歡她，心裏就有多失落。

    蘇小米明白這種感受，她後悔剛剛不解釋了，可是現在要開口，他也不願意給她機會。

    她薄唇微張，還未開口，就被歐明決搶先，他的語氣突然間冷了下來，“你在害怕？你怕我對你做什麽？”

    他沒猜錯，她快點承認啊。

    讓他有理由對著她發脾氣。

    “我沒在怕，我隻是擔心你會控製不住情緒。”蘇小米說話時整個身體都在微微顫抖，她瞪大了眼睛，神情堅毅。

    頓了頓，她難得提起孩子，“你要知道我現在是個孕婦，孩子經不起你發脾氣。”

    他比誰都清楚！

    “我知道！”歐明決厲聲反駁，他知道自己壓不住，索性也不打算隱忍。

    隻是，他也不是一點原則都沒有，“你要記住，我不怪罪你，不單單是因為你肚子裏的孩子，更是因為，你是要陪著我一輩子的女人。”

    他愛她。

    這句話他始終說不出口。

    所以呢？他想幹嘛？

    蘇小米還一臉懵逼，猜不透他的心思，然而他已經繞過她，走到她身後，將地板上的一疊厚厚的照片一把抓起來。

    他快步往陽台走去，蘇小米見狀，連忙追上去，然而以他的力氣，她根本就沒辦法製止，隻能由他引導著往陽台走去。

    她抓著他的手臂，一個勁地請求，“歐明決！你不要衝動！”

    這可是她的全部回憶！

    “我沒有衝動，我說過了我不會懲罰你，但是這些照片，難逃其咎。”歐明決的語氣冷得如同他打開門時，猛地灌進來的冷風。

    “怦——”身後房門傳來一聲巨響，大門緊閉讓風向發生了變化。

    照片從他手中吹落兩張，飄出窗外，蘇小米站在他麵前，長發也被狂風吹起，陽光的溫暖並不能衝淡她此時的冷。

    她找不到合適的話，隻能不停地搖頭，注視著他的眼眸滿含祈求。

    不可以！

    不管她怎麽阻止，甚至是祈求，歐明決不為所動，他從西褲口袋中掏出一個銀色的la打火機，麵無表情地與他對視。

    這個打火機他一直帶在身上，但從未用過，沒想到今天也能派上用場。

    他背著風，不由分說地將手上的那疊照片點燃，此時蘇小米雖然不忍，但也差不多放棄了希望，乖乖鬆手。

    剛剛還在耳邊呼嘯的冷風，偏偏在這種時候停了下來，周圍一點聲音都沒有，若是仔細聽，也隻能聽到火焰燃燒照片的聲音。

    看著沈濟北一點點化成火焰，蘇小米提到嗓子眼的心突然間沉了下來，如同灌了鉛一般沉重。

    照片燃燒到一半，就快要觸碰到他的指尖，蘇小米下意識地伸手拍開他的手，照片掉落。

    此時狂風起，將化成火團的照片吹出窗外，在空中飄搖，直至燃燒殆盡。

    一切都結束了。

    至始至終，歐明決都沒有一絲遲疑，他並不認為自己做錯了。

    憤怒能夠燃燒他的理智，妒忌卻讓他瘋狂。

    沒錯，他在嫉妒沈濟北。

    “看到我這麽做，你也知道後果了吧，不要再做這種蠢事！”歐明決一字一頓地警告，他甚至連她的情緒也要限製，“我不允許你再為了沈濟北流淚！”

    這是自從她懷孕以來，他第一次對她發這麽大的脾氣，而且這還是經過壓製後的發泄。

    難以想象如果他什麽都不考慮，又會是多凶殘的場麵。

    不知為何，蘇小米現在心如止水，她沒再流淚，也差不多流幹了。

    靜靜地看著他，片刻，她才平靜地回應，“我知道了，你把剩下的照片也燒了吧，反正我留著也沒有用。”

    她從沈濟北跟艾莉絲訂婚時起就清楚，沈濟北不可能屬於她。

    很難有人能夠從開始走到最後，蘇小米清楚，所以才能怒其不爭。

    即便她已經毫無所謂，歐明決也沒那個空閑去理會幾張照片，但他也不可能放過，“剩下的你放在那就好，我自會派人處理掉。”

    無論如何，他都不會給她留下念想。

    蘇小米聳了聳肩，她臉上的淚痕也已經被風幹，看上去有些疲憊，“我無所謂，你要怎麽處理都行。”

    就算是有，他也不會同意。

    見她露出疲態，歐明決本來還怒氣衝衝，一下子就心軟了，他果然沒辦法對她坐視不理。

    神情緩和下來，他伸手抓起她垂在腿側的手，她的手好涼，“這裏很冷，我們還是進去吧。”

    前不久才因為洗冷水澡感冒過一次，現在要是再來第二次，她的身體肯定承受不住。

    他的掌心溫熱，讓本打算甩開他的蘇小米一時沒了動作。

    可惡。

    為什麽她偏偏要舍不得他？

    蘇小米不否認自己是個容易深情的人，但她不濫情，對沈濟北，她除了唏噓惘然，就不知道還能說什麽。

    往後，她跟沈濟北注定是陌路人。

    因為彼此都變了，如何回到從前？

    在混亂的思緒中，她依然能聽得進去歐明決說的話，並點了點頭，壓低眼簾，滿心疲憊。

    歐明決的反應著實讓她受到了不小的精神刺激。

    同時，也讓她從回憶中解脫了。

    得到她的應允，歐明決緊繃的神經鬆懈下來，他拉著她的手從陽台回到臥室，一路朝著房門走去。

    而在他們身後，狂風灌了進來，將地板上的零零落落的照片都一並卷起，吹出窗外。

    在走廊上，他們走得很慢，歐明決時不時跟她搭話，“你肚子餓嗎？”

    “餓，但是不想在這裏吃。”蘇小米實話實說，不過比起肚子餓，她現在更想睡一覺，什麽事都不去想。

    沒有了那些亂七八糟的回憶，她現在反而平靜多了。

    而歐明決也在憤怒得到宣泄之後，恢複平常的溫和，“那我們現在就回去了。”

    他話音剛落，蘇小米就點了點頭，模樣甚是乖巧。

    還沒來得及多問，蘇小米就主動提起沈濟北的事情，“我已經知道他要跟艾莉絲結婚了。”

    歐明決並不驚訝，看到她為沈濟北哭得梨花帶雨，他也差不多猜到了。

    即便他用這種方式斷了她的念想，自己卻沒辦法做到不多想。

    到底還是沒辦法讓她將視線從沈濟北轉移到他身上。

    真可惡。

    “既然知道了，那就別再多想了。”歐明決淡然回應，並伸手撫了撫她的頭，掌心的溫熱從後腦勺傳達到她的心。

    蘇小米一怔，突然間有些心酸。

    這莫名的愧疚是怎麽一回事？（m.101novel.com）